皇宫如同一只蛰伏的兽,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寂寥。
初冬刚至,天冷的不像话。
云华殿门口跪着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她脸颊消瘦,眼窝深陷,嘴唇冻得青紫,整个人给人一种颓败的死气。她怀中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童,在那样的天气中,竟只穿了一件单衣,眉目紧闭,脸色惨白,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这样睡过去。
“沉香娘娘,我看您还是回去吧。皇上这会儿正让我们云华娘娘给他按摩,恐怕没空见你。”守在门口的宫女,穿着精致的夹袄宫裙,手上捧着暖炉,气势竟比她这个娘娘还要足。
眼前这个女人,曾经跟在她身边十六载,是她最信赖的心腹,连翘。
她一直把她当成姐妹,什么事都未瞒过她,没想到,她却是云华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她这辈子与人为善,从不争抢,可是为什么,她最疼爱的妹妹,不但抢了她的男人,还亲手毁了她的人生,而她最喜欢的男人,则一直把她当成棋子,反复利用,然后弃如敝屣……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们一个个狠心背叛?
沉香想哭,可是泪早已流干了,一颗心仿佛撕裂般疼痛,最后只剩下麻木。
沉香咬了咬唇,把怀中的孩子又搂紧了一些,可是刺骨的寒风却无孔不入。她不断的给连翘磕头,哀求她:“在丞相府那么多年,我待你不薄,求你看在我们十六载的情义上,替我通报一声。靖儿他已经烧了三天,就快不行了……”
她心疼的看着孩子,不住的搓着孩子的小手,希望他能暖和一点。
“沉香娘娘,若非我们云华娘娘拦着,您已经被打入冷宫了。您若这时候打扰皇上,只怕我们云华娘娘也救不了你。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天越来越冷,寒风夹着零星的雪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般。
沉香知道,云华娘娘之所以留着她,就是要让她看看,皇上对她有多宠幸。云华不让她死,而是要她在这世上生不如死。
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她只要她的孩子活着。
那是她活在这世上全部的希望。
沉香看连翘眼神倨傲,一脸不屑,猜想她定是不会去通报的。那一刻,沉香心底的恨升腾而起。她抱住孩子,猛地撞开连翘,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然而,大门被推开那一刻,沉香整个人都呆住了。
偌大的云华殿内,纱幔飞舞,美轮美奂,衣服丢得到处都是。而正对着门的雕花大床上,春光旖旎,不堪入目。
“慕容祈……”沉香几乎站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是你!”床上的男人扭头,看到沉香那一刻,他皱了皱眉,满脸的厌恶,“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全然没了兴致,穿上衣服坐了起来。云华整个人如八爪鱼一般,挂在慕容祈身上。媚眼如丝的看着他,喃喃低语:“皇上,看姐姐多可怜,你可要对她好点呀。”
“哼,这个贱人,看见她,我就反胃。”慕容祈走到沉香身边,沉香立刻跪下,抱住慕容祈的腿,苦求道:“皇上,我们的靖儿生病了,求你救救他。”
慕容祈瞥了一眼,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孩子,冷哼道:“想起来,他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觉得恶心。”说完,一脚踢开她,“还不快抱着你的孩子滚!”
别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的心究竟有多狠,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救。
沉香不死心,又转向云华,不断磕头:“云华妹妹,求求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只要能救活靖儿,我愿意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云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她走到慕容祈身边,耳语了一阵。
慕容祈脸上立刻便露出了笑容,他打手在云华脸上一抹,笑道:“还是我的小云华鬼点子多。就按你说的办吧。”
云华却走过来,捏住沉香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你打扰了皇上的雅兴,理应受罚。若你受得住,我便求皇上救你的儿子。”
“只要能救靖儿,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沉香以为有了转机,十分的期待。
云华拍了拍手,很快便走进来一群太监。他们各个表情猥琐,张开腿半蹲着。示意沉香从胯下钻过去。
沉香震惊极了,这时背上却狠狠挨了一鞭子。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云华娇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等的了,你儿子可等不了。抓紧时间吧。”说完,便把鞭子扔给贴身宫女:“好生伺候着。”
那宫女把鞭子上沾了辣椒水,狠狠抽打沉香。每一鞭落在身上,皆是痛不欲生。
她咬紧牙关,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从哪些阉人的胯下钻了过去……身上的痛,不及心里的痛的万分之一,所有的屈辱,都活着眼泪流进了心里。
耳边是她妹妹与最爱的男人的欢声笑语,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声笑,都如刀子在她心上割。
她艰难的挪动着,鞭子如雨点抽在身上,她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可是她仍旧强撑着。
当她好不容易爬过去,整个人已是伤痕累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她爬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两道血印。
沉香看着坐在一旁观赏的云华与慕容祈,嘴唇翕动,虚弱的说:“救救我的靖儿……”
“好吧,谁让你是我的姐姐呢。”云华挑了挑眉,连翘立刻会意,走过去掐住了靖儿的脖子。沉香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不要,不要——”可是,连翘的手却越收越紧,那孩子起初还挣扎了两下,不过,很快手臂便垂了下来,再也不能动弹了。
“姐姐,你瞧,这样,他不就解脱了吗?”
沉香恶狠狠的看着云华,恨不得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生吞活剥。云华却朝连翘一摆手:“孩子死了,姐姐难免伤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连翘点了点头,推开窗户,把人直接从窗口扔了下去。这云华殿后面是一个深潭,里面养着许多,慕容祈从西域给她带回来的食人鱼。只要有活物落水,尸骨无存。
“云华,你好狠!我要跟你拼了。”沉香发了疯似的,想要扑过去与云华同归于尽。
然而,还没爬起来,就被云华一脚踩住了头。
“姐姐,没想到,死到临头了,你还是这么傻。我巴不得你跟你那个短命儿子一起死呢,怎么可能会救她。”
她的力道很大,沉香似乎听到自己脑袋碎裂的声音。
还有云华张狂的笑声,慕容祈厌恶的吩咐:“把这贱人尸首拖出去喂狗……”
弥留之际,她狠狠握起了拳头。
她这一生,天真善良,轻信于人,却一次次被人算计,被人伤害。过往的一切都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倒带。
当初,她被丢在乡下老家自生自灭,受尽磨难,十七岁被迎回丞相府,以为可以在父母膝下尽孝。没想到,还未见母亲一面,母亲便被人害死。父亲说她是丧门星,是不祥之人。
为了巩固他的政权,便把她塞给了妹妹不想嫁的二皇子慕容祈。她以为,只要听从父亲安排,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就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婚后,她全力支持丈夫,为了他,她不惜以命相搏,最终把并无实力的慕容祈送上了皇位。
他说过,一朝为帝,定许她皇后之位。可是,等待她的,却是夫君变心,妹妹上位,儿子惨死!
曾几何时,那些曲意逢迎的人,挑拨离间,口蜜腹剑,她却偏偏深信不疑。那些真心对她好的人,她却当成你了最大的敌人。
就因为她太蠢,所以才弄的现在这个下场。她好恨,好恨!
她不甘心。
若有下辈子,她定要把自己经受的一切,百倍千倍的还给他们。
连翘、云华、慕容祈、嫡母顾氏……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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