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翻起鱼肚白,凉风拂来,细密小雨层层叠叠。窸窣脆响敲打石阶屋檐,至晌午方停。
雨打芭蕉,世间万物皆被洗刷一新。
今日五王府门前车水马龙,骏马华盖络绎不绝。皆因府上出了两件喜事,众人前来道喜。
第一件是昨日北梁咸康帝突降一道圣旨,时隔上回赐婚才过一月有余,再将淮誉王义女薛谧指给五王为侧妃,与瑾瑜郡主同日成婚。
第二件说来与头一件是一回事。皇帝见五王府双喜临门心中欢喜,龙颜大悦赏五王一朵外域进贡的琉璃底座玉牡丹。五王便正好借此三喜临门邀京都各达官显贵、名流雅士来王府游园赏花,一睹美玉。
宾客们一路行来,见刚修葺完工的五王府层台累榭、富丽堂皇。宴席设在富春园中,长桌矮椅围着中央一张高脚圆桌环成长长一排,各色点心清酒早已上满。或独行、或携家眷亲朋的客人们也已纷纷落座,身后是整片粉雕玉琢的海棠树丛。
受邀前来的人虽都属汴城名流之内,却并非各行各业龙头人物,更无一位皇族。不过都是江子赫平日最爱结交的一些趋炎附势的行业小辈,见五王近日风光赶来锦上添花,见风使舵。
趁主人还未入席,宾客们将贺礼交给王府管家后,好奇地低声交谈。
五皇子本是咸康帝醉酒后与一名浣衣女婢生下的庶子,多年来被皇帝视为耻辱,颇不受宠。成年后更是立即被赐封为低阶郡王早早断了争储的皇路,赶出皇宫。到如今都未赐封号,只能按皇子排位被称作五王。平日更是甚少被宣入宫,逢年节、寿宴才能按俗例进宫叩拜皇帝。
原本甚是凄惨的五皇子,一个多月前竟突然自作主张未得宣召便进宫面圣,跪求皇帝将瑾瑜郡主赐婚于他。一向看五皇子不顺眼的咸康帝竟一反常态,不仅一口答应,之后更对五皇子尤为和悦宽容。甚至责令以公主之礼筹办瑾瑜郡主的喜宴,为此还重新整修整座五王府。
见皇帝对瑾瑜郡主的婚事如此看重,民间一片称赞。举国盛诵皇帝慷慨仁爱,多年来对殉国功勋淮誉王一家甚是体恤厚待,更不嫌其女貌丑口哑、无人愿娶,指婚嫁与皇嗣为妃。北梁得此爱贤念旧的好皇帝,必定国运昌隆云云!
府内热闹非常。府外一驾华丽马车才停在王府门前。新换不久的看门小厮见这马车十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哪家的,一个劲挠头。
一双素手撩起珠串车帘,里面的人偏过头瞧了眼匾上“五王府”三个字,放下珠帘,慢慢从马车上挪步下来。
小厮见这人举止打扮、风流气度皆不同寻常,想必一定非富即贵。但又看着十分眼生,便出声问道:“您也是王爷的贵客吧,请问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那人未答话,径自向府内走去。小厮欲再拦住询问,只见那人身后的绿衣侍女伸出一面金牌,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厮看清上面的字后愣在原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二人已经走远了。
园内正聊得起劲,五王爷终于入席。着一身霞粉白边衣裳,唇点朱红,腰佩玲珑的薛谧,三步分作五步紧随其后落座于他左侧。抬眼间媚态百现,风韵十足。令在场不少男客动心不已。
薛谧瞥了眼江子赫右边的空位,微微有些不悦。她当然想坐右上位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可当着众多名流显贵的面,又不好太逾规越矩,只能悻悻留给年之遥。
众人起身问安:“五王爷千岁金安!”
金簪玉带的江子赫撑足了王爷架子,扫了一眼众人,手掌虚抬道:“各位不必拘礼,坐吧。”
众人复又落座。
江子赫再道:“江某近来双喜临门,又逢父王赏赐外域珍宝,实乃三喜。今日请各位来府一叙不过为与众同乐,共赏珍宝。各位饮酒作诗,尽请随意。”话毕一扬手。一名侍女双手呈着个紫檀木盒放到中央的圆凳上,抬起盒盖,露出里面的玉牡丹。
白玉牡丹雕琢精细,花瓣层层叠叠紧紧挨着,呈半张半合的初开样貌,阳光下透着莹莹的玉光。琉璃底座晶莹剔透,流云漓彩,蓝中带紫,紫中泛红,炫彩夺目。
“当真是个难得的珍品,恭喜五王爷!”一位面色秀朗的青衣公子双手一揖道。众人也跟着纷纷贺喜。
江子赫面上得意,反手摇扇频频点头。
又一位年纪稍长身形瘦削的男子道:“如今五王府中出了两件珍品,可喜可贺!”
圣上封赏只有这朵玉牡丹,何来两件?众人闻言不解,左右顾盼。
江子赫问道:“哦!何为另一件珍品啊?”
瘦削男子向薛谧方向举杯示意:“自然是王爷身边花容月貌的薛谧姑娘。可称之为美人中的珍品!”
薛谧显然对此番称赞颇为受用,心情正好,故作谦逊道:“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不敢当。”她低头羞笑时,髻上的蝴蝶珠钿微微扑闪,更显面容柔弱娇嫩。又惹得不少男客眼红,女宾眼气。
她身旁的京都第三贵商之女柳云艳以团扇遮口,凑到薛谧耳边:“五王妃,瞧你把他们迷成什么样了。眼睛都直了!”
薛谧轻声嗔怪:“柳妹莫要胡言,都还没行礼呢。再者,我也只是侧妃而已。”
“姐姐这是说笑了。北梁绝丑给你提鞋都不配!名义上她为正你为副,实际那副窝囊样子怎能压在你上头?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正妃娘娘呢!”柳云艳颇具小机灵,看得出薛谧不便言语的小心思,乐得替她讲出来哄之一笑。
薛谧听罢深以为然,下巴扬得更高了。
“王爷好福气,得圣上宠爱的瑾瑜郡主与貌美如花的薛谧姑娘一同侍奉在侧。实在羡煞旁人!”那个瘦削男子继续道,“话说到此,今日怎的不见瑾瑜郡主?”
薛谧微微皱眉,不知这人好端端的提起那个女人做什么,扫兴的很。自然是那年之遥自知貌丑,不敢出来丢人现眼。
江子赫早把年之遥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时被人提起,才恍然想起来。看了看右手边的空座道:“本王一早就吩咐人去请郡主了,也不知为何午时仍未到。或许……”
江子赫话音未完,半张着嘴怔怔地望向前方。众人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亦是纷纷愣住。
粉白花叶飘摇之处,一个女子宛若清风拂来,脚步不急不缓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跟着个水灵的绿衣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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