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摇竹枝,暗香浮动。西窗上那清瘦晃动着的疏影里有一个曼妙无双的剪影,映在那幽静的碧纱上,透出一丝孤寂,一丝迷幻。
信阳王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修竹下,看着那清影,有些痴然出神。
不经意地,思绪悠然飘到了他与他初次相见的那一晚。
颖京攻破,信阳带着一队人马直冲进了金碧辉煌的大郢皇宫。然而推开沉重的宫门,映着落日残阳血色,他看到的是宁死不受辱的贺氏一门的四具尸体。
太子贺尘兮自刎而死,年轻英俊的脸上决绝而宁静,死得很安详。
信阳王静静地立在这位刚刚还与他两军对垒,死战守城转眼间却慷然赴死的大义凛然忠孝俱全的太子身旁,有种惺惺相惜的痛心。
命人厚葬贺氏一门,他心情有些落寞地回到营帐。
当晚,信阳王犒赏三军,大设庆功宴,一时间营帐中杀牛宰羊,美酒传盏,酣舞笑语,上下一片欢腾。
为助酒兴,那些喝得酒酣耳热的将军不知谁提议玩了一个刺激的游戏。
那便是把掳来的绝色女子分为三六九等,通过行酒令,以胜出之人挑中意者自回营帐中取乐。
当二十几个钗裙凌乱,泪颜哀切的女子出现在营帐中,男人们的血脉偾张了,粗鄙亵言,狎笑猥琐之态百出。
对于女人,信阳王一向觉着索然寡味,再则此种场面他如果避嫌,将士们自然更为尽兴,于是起身离席。
然而临去的一转眸,他倏然对一张令他怦然神动的容颜。
清秀尔雅的轮廓,拥有一双仿佛旋着玉色的眼睛,长睫垂眸之际,冰寒冷冽,却美丽得如同瓷器。那种略带中性迷幻的神韵,仿佛如薄似竹的刀片那样倏然横削过他的心头。
这分明是一个如月神般美丽的男人,可笑手下那些猪竟将他当了庸俗的脂粉。
隐藏帐后,信阳王饶有兴趣地观看。
酒令热行,很快有人胜出。
那是一个参将。
只见他醉意熏熏,满面猥亵地伸手开始在那些悲戚哀容,却也自楚楚柔怜的女人中挑拣。
那些女人个个已知自己悲惨命运,早已泪湿了粉黛,惧失了心神,掩面缩身,恨不能遁入地下,哪里敢将美丽显扬。
于是这醉鬼自然而然地看上了那姣若好女的男人。
“哈哈……,我就要这个了,呜……”猪爪正待抓上他的手腕,信阳就见那男人身形微动间,一拳狠狠砸上了参将的下巴,一流串血珠洒出,身着盔甲的躯体重重飞出,轰然撞翻了帐中的一桌流席。
人群中有须臾地震惊,却很快被骚动所代替。
“好泼辣的娘们,呵呵,老子来尝尝鲜!”
这一拳触动了男人们征服欲望的神经,几个将军立即盔甲脱了往地一甩,捋袖出臂,倏然围了上来。
那男人腾避闪跳,游刃有余,在几个回合中竟将他们全部放倒。
“他是个男人!”这一身手亮出,人群中大部分人已看出了这男人的真实性别。
“唰,唰,唰”,寒光闪烁间,兵器亮了出来,帐中所有的人神色俱凛,团团将他围住。
英雄难敌四手,何况是徒手,一番激烈围战,男人终于不敌,被雪亮的刀架于脖上。
当精致的喉结微微抽动,轻蔑地擦过锋利的刃口,流出妖艳的液体时,信阳王的心便如被锐利的小蛇狠狠咬了一口,他身不由主地用力掀帐,冷叱道:“住手!”
美丽的男人被绑着押到了信阳的寝帐。
“你是什么人?”
信阳将他垂落在额前的零乱发丝拢在耳后,温柔而轻佻,男人的身子明显的轻颤了一下。
“我是大郢国的子民!”男人咬唇,神色却大义凛然。
“你犯了死罪你可知道?”信阳伸手托起了他下颌,双眸轻佻微眯。
“士可杀不可辱,王爷想来比小民更懂这个道理!”男人狠狠别过头,白如玉的脸上有了丝丝愤怒的嫣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这花花世界你可以舍弃,但有些想做的事,有些想念的人,你也舍弃不要了吗?”信阳乜斜了他一眼,眸光却如针。
男人的身子颤动了下,嘴角神经质地抽触起来,原本慷然赴死的决然之光逐渐黯淡,墨黑的眸子洇了一片氤氲。
就在这时,寝帐外传来女子惨烈的哭泣哀嚎,这声音里夹杂着男人粗鄙猥琐的笑,惨绝人寰,不堪入耳。
男人面色微变,眸光忍不住投向帐外。
“想救你大郢国的姐妹吗?你可以求本王。”信阳说道。
……
夜风吹来,抚凉了信阳有些微烫的脸颊,他自嘲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然后一抬头发现西窗开了,露出月羲楚楚清俊的容颜,“王爷!”轻柔的呼唤恰如喟叹的呢喃。
信阳手搭窗台,轻盈入屋。
“夜这么深了,怎么还不睡?”从身后抱住他,将下巴磕在月羲的发顶,温柔的语声拖着长长的鼻音。
“王爷不是也没睡吗?”月羲淡淡道。
“知道我刚站在窗外看着你映在窗上的清影想起了什么吗?”
“月羲不知!”
“你我初见那一晚的情景!”信阳在他耳边呢喃。
“王爷好兴致!”月羲脸色有那么瞬间的苍白,但随即嘴角上扬,在清冷冷的笑中绽放着他流溢的妩媚。
“月羲,你可恨我!”将他的发丝一圈一圈地绕在指上,信阳垂眸,流锐如凤,却分外云淡风轻地道。
“王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月羲忽然巧笑倩兮。
“自然是真话!”
“恨!”月羲吃吃说着,低眉垂睫,灯光下,倾城的笑意里眸光幽薄明灭,俱是森冷的狠意,但随即很快泯灭。
“嘿嘿……”胸膛抖颤,信阳亦吃吃笑了起来,“真乃实话也!”将缠在指上的发丝用力外怀中拽拉,迫使月羲的脸上扬。
“那你为何还如此虚情奉承讨好于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呢?”嘴角扬着迷人的笑,眸光却如刀,一刀一刀剜割月羲的肌肤。
“因为王爷这有我想要的东西!”月羲神色泰然,且笑得更媚。
“那是什么,说来听听?”
月羲顺势将身体倒靠在信阳的肩上,“权力!”轻启朱唇,他含笑而言。
“嘿嘿,我倒忘了你是月氏一族的人呢?”
“王爷既知月氏,便知当年月氏与贺氏争夺天下失败时,先祖临殂的遗言吧!”
“月羲一族即便最后只剩下一个女人也势与贺氏争天下,可是这一句?”
“大郢的州牧,月羲已视若己物,望请王爷不要食言!”
“那要看你此时如何表现了!”信阳嘴角一抹桃色的笑,压向月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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