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芜和朔望跟着高个子守卫进了府中,有侍从前来牵马,高墙之内别有洞天,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游廊石桥,碧树琼花,每一处风景都美到可以入画,可想当初建造此处之人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城主府邸极大,两个不多久便撞见了一个灰衣的老者,慈眉善目,眼中却有精光闪烁,想必定是处事圆滑长袖善舞之辈。
果不其然,老者是城主府的管家,那守卫退下,便有他领着朔望和星芜继续前进。
时辰尚早,一路上并没有遇见多少人,只有几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丫鬟忙着打扫的工作。刚刚进来的那一队士兵此刻也不知所踪。
清晨的雾气已经全部消散,浅金色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在灰色的石阶上留下了金色的光斑。可这宛如帝王宫阙一般精致华贵的地方,却寂静如死,弥漫着一股阴郁之气,让人脊背发寒。
跟着老者穿过了大半个城主府,进了一处偏厅,然后道:“二位大人先在此稍作等候,我马上就去禀报城主大人。”
“有劳了。”星芜目送着老人远离,人一消失,她便一下子歪坐到椅子上,这一天一夜着实将她累得不轻。
朔望仍旧是站着,抱剑而立,整个人挺秀如竹。一头长发未束,散在肩头,垂头的时候额前的刘海会盖住眼睛,只是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幅死板的画。他的目光扫过了厅中的每一处角落,里面并未多少摆设,墙上挂着字画,泼墨肆意,认不出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只觉得作画之人心中该有豪情万丈。
有粉衣的丫鬟来奉茶,茶是极好,入口微涩,而后甘甜,唇齿留香。
星芜一股脑儿把茶喝完,被烫到了舌尖,呼呼地用手扇着风。看着朔望木头似地站着,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让她有些不适应,便随口扯了个话题:“你对于天枢祭司了解多少?”
朔望扫了星芜一眼,不知道她此话是何用意,就道:“只是听说过。”
“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过知晓的绝对比你多。”星芜来了兴致,神色隐秘道:“提到天枢,不得不提及另一个人,琉槿,也就是现在城主夫人。”
朔望所了解的天枢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祭司大人,在他成为白月城城主之前,白月城混乱不堪。虽然白月城历来便是神月教的势力范围,但这是个多事之地,灵修者众多,灵修势力扎根千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明着争斗不休,暗中相互勾结,历届城主并不能完全将白月城牢牢地掌控在手中。虽然一直以来都想将这些桀骜不驯的灵修世家斩草除根,但这样势必会伤了灵城的根基,并不可取,一直都没有个万全之策。
而天枢一上任,这一状况立刻改观,他手法狠厉,对于与之对抗的灵修世家虽然没有斩草除根,但他用了更为两全其美的方法,花费大代价收买了一批灵修者,训练成军队,平常驻守在城外。而军队的力量,足以震慑任何人,这样一来那些不驯服的灵修世家也就只能被天枢压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朔望知道的仅此而已。
星芜继续道:“天枢祭司和琉槿都出身于揽月阁,他们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遭到了不测,具体情况我没有听说。只知道在任务中琉槿受了重伤,中了毒。你知道那种名叫“恶之渊”的毒吗?”
朔望皱了皱眉,低声道:“蛇毒?听说是能毒杀神明的毒药,人中此毒,虽然不会立刻死亡,但毒素会一点点侵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蚕食生命,无药可救,是最恶毒的毒药。”
“没错,这种毒虽不会立即致人死亡,但也是有期限的,到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而是让人处在这种深渊般的绝望中才是最可怕的!”她突然话锋一转,颤声道:“中了此毒的人再能忍受也绝对活不过十年,人对痛苦的承受是有极限的,可琉槿从中毒到现在已经整整活了十八年,这十八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而天枢祭司从未放弃过她,哪怕连神教都将她抛弃了,可他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让他活下来,这种十八年如一日的信念无人能及!”
朔望脸色苍白,试问自己,又能做到哪一步?
“那他一定是一个极度可怕的人!”朔望的神色凝重起来。
而他对琉槿的爱,恐怕也如她所中的毒一样,深入骨髓,难以剔除!
星芜的眼睛微微地泛着红,她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个俊秀如画的男子,而他的眼中却从来没有她。
这个时候,突然有脚步声靠近,偏厅的大门传出了响声。两个人的心一齐突突一跳,那心如磐石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可来人却让他们失望了,还是之前那个领路的老管家,对着他们满脸堆笑道:“城主大人正为朝圣之日的事情繁忙,此刻实在是走不开,二位大人远道而来路途劳顿,恐怕有些饥饿疲惫了。老朽准备了酒菜,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朔望的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还有比让他们迎回天权祭司,将那至高无上的宝物送回神月教更重要的事吗?虽然城主府看起来如堡垒一般坚不可摧,但这白月城始终是危机四伏并不安定的地方,多在这里停留一刻钟,便多一分变数。这位天枢祭司的心思着实不好猜猜,难道是有别的原因?他这样想到,突然闪过了不详的预感。
可对方盛情难却,他们的身份着实比不上天枢祭司,只好暂时听取对方的安排,只有跟着继续在前面带路的老管家,出了偏厅。
这个时候府中的景象已经和早晨冷冷清清的大不相同,人也多了起来,侍卫在各处巡逻,脚步声远去又临近。丫鬟们还在忙忙碌碌地做着清扫工作,一些老旧破败的地方也在修缮,粉饰一新。有人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人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毫无意义是在为了迎接日御使耀灵的到来而做准备。
而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天枢祭司?
天枢确实是在忙着朝圣之日的事,节日临近,每个细节都不能遗漏和出错。按往常的经验来,总有那么一些人不满足于安稳的现状,在朝圣之日跳出来制造些混乱,虽然他们跳上桌面载歌载舞的时间不过刹那,但敢于对绝对的力量发起挑战,也能算作不负此生。
但天枢却烦不胜烦,比起节日那天始料未及的精彩节目,他更喜欢无波无澜一帆风顺地度过。朝圣之日是神月教每年最为看重的大事,在万千臣服膜拜的教众面前,将神明的奥义广为传播,不仅仅扩大神月教的影响力,一呼万应,更是象征着神月教的强大力量足以与荆幻任何一方势力相匹敌。
今年来白月城的教众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多,不仅仅是普通人,还有众多灵修者来赴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城中的客栈、酒肆、茶楼,就连普通店铺里都挤满了人。而整个南方密林被分为数十块地域分开管辖,各城的城主都已经到了城中,接下来的几天还有人会陆陆续续地到来。他身为各城主之首,不仅是节日总的负责人,更是要扬白月之威,坐实神月教的第一城。
而期间最重要还是这几天的安全问题,白月城这么大,灵修者众多,即使有一万精兵还是觉得捉襟见肘,忙不过来。
人一旦握住了力量,他的野心也会跟着膨胀,离安定也就越来越远。
檀木的桌子上铺着整个白月城的布局图,图上标记着城中的重要地方。朝圣之日当天盛大异常,所有人会先在神祭坛祭祀诛月之神,然后日御使耀灵修带着数百人的仪仗队,跟着成千上万的教徒,浩浩荡荡地游行过全城,万人空巷,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挤满道路两旁,瞻仰神之使者的圣颜。
而此时他正在为当天的人员分配和安排与对面青衣的公子争执不下,郁青虽然是大夫,但他浑身透露出更多的是浓浓的书卷气,据理力争的时候却又比武将更加固执己见。
他虽然身为琉槿的专门的大夫,但事实上更多时候是作为谋士留在城主府为天枢出谋划策。而事实证明,郁青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谋士,对天枢来说,在很多方面他都功不可没。
看着青年面红耳赤不肯做丝毫让步的样子,再这样争下去只是白费力气,而且他说的不无道理。他摆了摆手,作出让步,道:“罢了罢了,我争不过你,就按你说的来。”
眼看着天枢脸上没有反悔之色,郁青这才放下心来,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润了润自己干渴的喉咙。
天枢也坐下来,浓眉还未舒展开来又深皱如刀刻,忧愁满面。
郁青心细如发,轻声道:“城主大人可还是担心夫人的事?”
天枢重重地叹气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郁青沉默了一下,才道:“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城主大人即可放心,朝圣之日会一帆风顺地过去,夫人也会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要是真的这么顺利就好了。”天枢顿了顿,语气里感慨万千,继续道:“从我进揽月阁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三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世事无常,最正常不过的就是变化多端,谁能料想将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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