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啊,是大姐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在不知不觉中……你神志不太清楚,大姐应该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才对啊。你走了,大姐要每日每夜都处在愧疚中,还不如跟你一起去一了百了啊……”
是宫姝的声音,她美貌,娇柔,是凰城淑女榜上的第一名,不知多少青年才俊踏破了二房的门槛。
她哭得像随时要断气了那般,抽抽噎噎的,是个美人的样子,仿佛随时会因承受不住打击晕厥过去。
“三妹啊,你睁开眼睛再看二姐一眼吧,前些天你还说要跟大姐和二姐去游湖呢,昨儿个怎么就……”
宫凤枝平时话不多,却也哭得有声有色,她的声音有点儿男性化,可这个时候有谁敢笑她呢,眼角偷偷瞥向其他人拼命忍着嚎啕大哭的模样,她心中十分痛快。
陈氏沉沉一叹,抹了一把泪,“再起来看你们的三妹一眼吧,再过一刻钟,就要封棺了。”
封棺!
这两个字眼像惊雷一样在池潆脑海中炸开,原来她被装了棺材,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悲催,复生一回,却要被活活憋死在地下。
她用尽全身力气,眼睛依然睁不开,但手指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
宫姝蓦然停止哭泣,不敢相信地后退一步。
陈氏也看到了,手猛地抓紧胸口,一颗心似乎要跌出来,她很快镇定下来,看宫姝一眼,宫姝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顺手扯了扯呆若木鸡的宫凤枝一下,宫凤枝扶住棺沿,作势要晕。
陈氏捶着心处,悲戚地大喊,“姝儿晕过去了,难道也要凤枝晕过去吗?快,快把棺材封了,让她们姐妹安安顺顺地诀别吧!”
我凑你马勒戈壁啊!
池潆在心中骂,对于未长成的孩子,封棺其实没有个精准的时刻,所以陈氏的提法并不过分,三房夫人,陈氏的表妹陆氏勾着背,眼角干巴巴的,只不断撩起袖子擦虚无的泪水,倒是宫无倾的娘亲刘氏哭得更大声了,她本是个懦弱的,就连女儿的丧事,也由着陈氏做主。
另外那些个妾室通房说不上话,只放开情绪哭,也不过是靖国公府没落,在哭她们的未来罢了。
院中是一片森白的缟素,染彩的白幡随风飘舞,反更添几分萧瑟和凄冷。
与月氤院惨然的气氛不同,泓清院却是一派肃然,大房宫珩,二房宫铭化,三房宫迁在正厅里头饮着茶,除了宫铭化嘴角流露出似有若无的得意之笑,其余两人脸色都是一片凝重惨黯。他们都是文官,宫珩为邻凰城的罗应城的知府大人,宫迁是工部郎中,为了敛锋芒,宫家无人在六部身居要职,可终究逃脱不了该来的厄运。只有宫铭化从一个七品知县升为了左都御史大人身边的辅言,他无能,懦弱,又自私阴险,曾管辖的县属罗应城,处处被宫珩压制一头,一直憋屈了多年,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这还要得益于他的两个女儿呢。
靖国公府因武而立,这一祖孙代系出了两员鼎鼎武将,一是曾经的靖国公,如今的侯爷,只不过被褫夺了水师提督的兵权,受封了个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有名头却无多大实权和兵力,驻守苦寒边区,已经赶赴任上,一年才得回凰城一次;一是大房嫡长子,宫无倾的大哥宫无狱,才过弱冠之年,却因为屡次退敌有功被封了个从三品的归德将军,领十万大兵,无论在勋贵还是权臣人家的眼中,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却被降到四品的忠武将军,十万大军也被抽走了八万,一半归大皇子,一半归七皇子,剩下的二万,不过是老弱病残罢了,且他受新任封疆大吏白总兵牵制,已经施展不开手脚,就算再有功劳,也大半算是别人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有多大心思去关心一个傻女的死亡,家族早已经放弃了她,能给她好生下葬,并使人哭着相送,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因此,陈氏贴身丫头银荷进来禀报要此刻封棺,宫珩眼皮也没有抬,淡淡道,“封吧!好生照看大小姐和二小姐。”
“可怜的无倾,下一辈子,可不要这么蒙昧了。”陈氏又落了一滴泪,将宫无倾不时动一下的手指按入她身侧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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