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落日浮在山头,鸦青色炊烟在村庄各处袅袅升起。几个农人扛着厚重的农具从田畔走回来,路过村东头大榕树,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步子侧起了耳朵。
榕树下,一群出来逮自家崽子回去吃饭的婶子们,正聚在一起八卦。
“那何家大丫头,真投河了?”
“这都好几天前的事儿了,你才听说?”
“我这不是忙吗?今天才晓得,你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哎哟,还不是杨大旺造的孽?这狗男人拐走了孙氏,又不想要何家那两孩子,想着法子把人孩子弄走呢!前些日子杨大旺想把何丫头卖到万地主家去,结果这丫头心性高,一气之下投河自尽了。”
“对,不过好在投是投了但没死成,只是……”
“只是什么?”
妇人压低声音:“听说这何丫头,救回来后脑子不大对了。刚醒来时还问如今是何年月,说什么星际什么联盟的,哎呦反正听不懂!”
其他人咂舌:“脑子坏了,可怎么嫁的出去?还不如给万地主家做妾呢!天天穿金戴银,不比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强?”
“你说的轻巧,大地主家能要一个傻媳妇儿?”
“嘘,快别说了,正主儿来了……”
众人噤了声,脑袋凑在一起,挤眉弄眼的看向不远处。
离大榕树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丫头正拎着一大桶水走来。
丫头年龄不大,看着也就将将15岁模样。
小脸白白净净,五官精致漂亮,端看这张脸,就不大像村子里的农家姑娘。
她身上那衣裳虽然看着干净,但打满了补丁,颜色更是洗的发白,一看就是穿了很久。
那头算得上乌黑茂密的长发,全部被束在脑后,扎了个再简单不过的马尾。
头上别说戴绢花了,就连扎头发那根绳子,都是随便一根布条撕下来的。
真是顶顶的寒酸!
但别的不说,何家丫头这番打扮,看着还挺清爽利落。
大婶们笼着袖子排排站,小眼睛偷偷瞟向何绡,何绡拎着水桶目不斜视的从她们身前走过。
到了十米远的农家小院外,刚推开大门,一个重物就朝着她脑袋飞过来。
何绡身手敏捷的躲过,然后抬头看向院内。
院子里站着一个与她年岁相差不多的姑娘,只是这姑娘面相圆润,穿着也新颖。
这是杨家正儿八经的姑娘,杨立春,也是她的继妹。
杨立春遗憾的看了眼何绡脚底的扫把,撇嘴道:“怎么就没砸死你呢?”
何绡眯眼,拎着水桶的手指动了动。
杨立春又叉着腰挑衅:“瞧你那一副死人脸的样子,让你打桶水都能打这么久?还想投河啊?那你去投啊,有本事这次就死个干干净净,再也别回我杨家。”
何绡抿唇没说话,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八卦妇女,打算先关上门。
谁知她刚刚侧身,杨立春又随手扔一把斧头过来。
何绡转身躲过,看向杨立春的眼神带了不善。
杨立春抱臂嚣张道:“看什么看?想打我?”
何绡盯她半晌,悄然弯唇,声音平静中带着冷意:“恭喜你,答对了。”
话音刚落,她单手拎起水桶,然后“哗”的一声泼了出去。
“……”
一大桶水从头上泼下,杨立春直接被浇懵。
外面八卦的女人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何绡放下水桶,转身关上大门,把所有窥探视线隔绝在外。
再转回身,她看到落汤鸡似的杨立春,正在晚风轻拂下瑟瑟发抖。
透心凉的感觉,让杨立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何绡挽袖,走到杨立春身边站定,慢条斯理道:“脑子清醒了吗?”
杨立春恶狠狠的盯着何绡,见何绡面带嘲弄,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何绡!你给我去死!!”
“我好不容易再活一次,为什么要去死?”
何绡把水桶踢开,双臂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立春:“还是你以为,你可以推我一次,就能推我下水第二次?”
听到这话,杨立春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只是片刻,她又平静下来。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何绡垂下眸子,语气淡淡:“也是,你一姿色平平脑子愚钝的人,能听懂人话?”
杨立春:“……何绡!!!”
何绡懒得再搭理她,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她扫视了一圈厨房里的东西,又看向院中还站桩的杨立春:“做饭!”
杨立春回过神,不可置信道:“你让我做饭?”
何绡站在厨房内,身形虽然瘦削但却格外挺拔,她静静的看着杨立春,语气不容置疑:“做饭劈柴,你选一个!”
杨立春觉得一股压力扑面而来,只是习惯了压迫指挥别人的她,还是强撑着气势大声道:“我一个都不选!”
“哦。”何绡转过身,手伸向了灶台。
杨立春还以为何绡终于看清形势,不打算和她作对了,没想到下一秒,一把带着寒光的东西从她脸旁飞过,然后插到了身后的泥土里。
杨立春的脚顿时被定在原地。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也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那……那东西,好像和她的脸离得很近,她甚至都感受到了上面的凉意。
杨立春小腿打颤的转过身,一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差点白着眼晕过去。
菜刀!
竟然是菜刀!
何绡竟然敢拿着菜刀扔她!
杨立春又是害怕又是惊怒,只是不待她说什么,何绡平淡无波的声音就又传来:“选吗?”
杨立春转头,看到何绡手里正拿着一斧头把玩。
那斧头正是她之前扔过何绡的那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何绡手里了。
杨立春不想再感受一次被利器擦过脸颊的那种恐惧,立刻识趣的说道:“选,我选做饭。”
为了表示她并不是害怕何绡,后面那句她还故意扬高了声调。
何绡挑挑眉,忽略了她那点儿自以为是的嚣张。
看着杨立春进屋烧火,何绡将菜刀拔出来放回灶台上,拎着斧头去院里劈柴。
斧刃和木头相撞的声音传遍整个院子,也一声一声的加深着杨立春的恐惧。
杨立春恍惚觉得,何绡那不是在劈柴,而是在劈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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