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殿下,此次前往靳隘关,您……」「爹爹!」明疏鸿正与太子在正厅议事,小明筝不知何时从后院绕到前厅来了。秦国公看着女儿有些头疼。只好拉着明筝到赵晔面前,「筝儿,不得无礼,见过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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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逍前段时间打了场胜仗,现已凯旋,人在京中。
赵晔要在宫中为其洗礼庆祝,下旨前朝后宫有阶品的均须到场。
我不得不去。
夜晚,不仅有露天的歌舞,还有戴逍解救回的一支被敌军俘虏的杂耍队。
赵晔无可无不可,任他表演。
空旷的场地上被搬来四根近三尺的长杆,头部还燃着火。四人在空中相互抛着。
骤然,四人动作一变,长杆迸裂变成剑,齐齐朝赵烨刺来,嘴里喊着,「汉人皇帝,且拿命来!」
我忙转头看过去。
赵晔坐在上位岿然不动,神情丝毫未变。
我正要起身时,戴琅月已跑到他面前,「陛下!」大有以命为他挡剑之势。
我顿住动作。
但戴逍提前一步,击落两人的剑,还与一人纠缠着。
混乱中,剩下的一人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眼睛一眯,瞬间朝我刺来。
「阿筝!」是赵晔的声音。
我看过去,他平日的淡然乍然破裂,拨开瑄贵妃准备向我来。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这一刹,我想起了很多,竟突然有种不若就这样死了的想法。
刺耳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即到面前的剑被斩断,那人仍不死心,抬掌袭来。
我被猝不及防拦腰带进怀里,避开掌风。
卫偃只手持剑,仅两招,刺客便倒地不起。
我侧身挣了挣。
「冒犯娘娘了。」
他松开我,合上剑作揖。
「无妨。」我朝他谢道:「多谢将军相救。」
「臣之本分。」
「赏。」赵晔走到我身边,神情早已恢复从容。
「臣不敢当。」卫偃语气平稳。
赵晔笑着,「卫卿救了明妃,朕的后妃,合该受赏。」
我莫名觉得他的话意味不清。
卫偃没再多说,行礼谢恩。
闹剧散去,宴席结束,我也回了宫。到了寝殿内,赵晔正拿起我随手练的字看。
「陛下。」
今日戴琅月为他挡剑,他不去看看她吗?我压下心底疑惑,行礼请安。
「回来了。」他放下练字,朝我走来。
「时辰已晚,陛下有何事?」
他未答,却将手放在我的腰间,反复摩挲。我不自觉地想后退一步。
「站住。」他淡言命令。
我停下动作,便不再动。寝殿内安静沉寂了须臾。
「你与卫偃似是熟识。」他语气陈述,不像是在询问。
何有此一问?我不动声色地轻蹙了下眉。
「回陛下,并无此事。」
他对我的回答反应淡淡,只是手依然放在我后腰间。
直至隔着衣裙,我都感到有些疼痛,他才放开我。
他改抚我前发,动作温柔,不疾不徐道:
「朕若想做什么无须征得任何人的同意,然朕视你为妻,从未强迫任何。」
接着,视线对上我的眼,「但,试图挑衅天子的事,朕劝你权衡而后行。」
我五脏六腑像是被冻住,从内散发出的寒凉,让我逐渐僵硬。
这是赵晔第一次拿皇帝身份压我。
距离父亲举家离京已近两个月。近来我总是莫名焦灼不安,夜晚我左右反复睡不着,不由地心慌。
好几天后,我终于勉强睡了过去,却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一个山林间,两辆马车侧翻在一旁,大约十多人四散地倒在地上,横尸遍野,血迹四布。
我心里反复默念不可能,然后一步步走向一个趴在地上的人。
我抑住颤抖,看了半天,才敢伸手把他翻过来。
父亲嘴角正淌着血,尸身早已冰凉。
砰的一声开门声把我惊醒,我猛地坐起来,浑身冒着冷汗,不断急喘着气。
环溪跪在我面前大哭,说不清话。
我失神地看着她摇头,嗫嚅道:「不可能。」
「国公爷和夫人在路上遇到一群盗匪,杀人劫财,没……没一人活下来!娘娘!」
灭门这件事,我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似乎睡得很沉,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伊始,父亲摸着我的头笑着告诉我,「阿筝以后便是太子妃了。」
后来出嫁前夕,母亲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阿筝终于要嫁人了,太子妃不同平常妇人,你一定要恪守规矩。」
之后是赵晔一边喂我避子汤一边冷眼看着我喝助孕的补药,还有他对幕僚说的话。
最后是父亲在大殿跪着上谏的样子,「圣上!迟迟不立后是想让您的正统太子妃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我想去拉起父亲,不要惹怒赵晔,没有好结果。
但我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看到父亲直栽倒地。
太子妃,太子妃……
这三个字,限制着我的人生,也举家为我烦忧,最后害得家破人亡。
「爹爹……」我从梦中哭醒。
一只手擦去我的眼泪,我转头看过去。
赵晔看我醒来,叹了口气,「朕已厚葬秦国公与夫人。」
思绪一瞬间聚到一起,心底有个不可思议的声音,且越来越响。
我一瞬不眨地看着赵晔,手攥紧龙袍的袖口,沙哑地出声,「赵晔……」
我直呼着天子的名字,但我已处于崩溃的边界,无暇顾及。
他被我拉得俯身下来,距离瞬间拉近。
赵晔平静地看着我,半晌,才缓缓问:「阿筝,你怀疑是朕派人下的手?」
我没答,只盯着他的眼睛,企图看出一丝心虚。
但里面映着的除了自己,便是一片坦荡。
我脱力般松开了手,侧身过去,躬着身子蜷缩在一起,窝在被子里隐忍地哭着。
的确,不会是赵晔动的手,父亲已经对他毫无威胁。
更何况父亲这个节骨眼出事,太多人都在盯着皇帝。
赵晔没有怪罪我,反常地躺在我身侧,把我摁进怀里。
热气喷在我耳根,他低声道:「你还有朕,你是朕的皇后,不久就会举行封后大典。」
「我们忘掉以前,阿筝。你为朕诞下皇子,朕只会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
赵晔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我,我却心底一片死灰。
如今明家势力被他逼得彻底垮台,只剩我一人时,他来告诉我,他要我为他生孩子。
我不由地想起第一次看清赵晔样貌的那天,那是洞房花烛夜,他笑得温柔又好看。
我记得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他会是我的良人。
以为他如我爱他那般爱我的,实际上他眼里毫无风月。
他不爱我,不爱戴琅月,只爱权力,只爱他自己。
圣旨下来,封后大典就在册封贵妃仪式后三天。那是钦天监算出的黄道吉日。
我宫内的所有人都笑得开心,连环溪也弯了弯眉眼。
这段时间我异常平和,对任何事都谈不上抗拒,即便是赵晔。
他最近常来,也只是陪我一起用膳,下棋。
天色一暗,我道自己身体乏累,他没说什么仅点点头离开,第二天依旧会来陪我用膳。
有一日他没来,我吃得就简单些,不用过于繁琐。
午后出去散步消消食,不觉已走到御花园。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亭中的两人。
赵晔背对着我站在亭边,瑄妃扶着肚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赵晔怔了一瞬,随即抚了抚她的肚子,温和地笑了。
大概是历过千帆,我已回忆不起当时喜欢赵晔的那种感觉了。
那时只觉美好,实则是浸着无色无味的剧毒。触碰过才后怕。
我淡淡收回视线,心底平静无波。
「娘娘是想留在皇宫当皇后?」
卫偃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内宫。
赵晔当时分他兵权,他很利落地全交了出去,只留了北部的一小支。
我审视着面前的外臣。
他曾是天下兵马大元帅,胜仗累累,后也是实权在握的南中大将军。
他最鼎盛时期完全有能力拥兵自立为王,但他没有,甚至自愿散兵,让出兵权。
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我沉闷乏味了许久,却第一次在卫偃身上感受到轻松自由的气息。
册封贵妃前日,天色已暗,但赵晔却未像往常那般,我委婉拒绝后便离开。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拾起我的右手贴在他左胸膛上,我垂着眸任由他动作。
良久,他才说道:「一些话,封后大典那晚我再与你说。」
我不知他注没注意到,他用了我,而不是朕。
我乖觉地点点头,「好。」
第二日,晋封贵妃,赵晔留宿了在戴琅月那里。
所以他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京城了。
月色朦胧,我坐在马背上,回头深深望了眼宫门。
只一眼,便回身对卫偃说道:「走吧。」
随即马便疾步跑了起来,离身后越来越远。
卫偃说赵晔很快就会发现,派人追来,甚至全国搜捕都有可能,一马两人是最快的方法。
无暇顾忌男女有别,我只望尽快逃离。
我坐在前面,感受着风扑在脸上的压力,似乎压在心底多年的顽石忽然消散了,它带走了我对赵晔仅剩的一丝执念,只余畅然。
如卫偃所说,第二日不到晌午,宫中便传出明妃昨夜被潜进皇宫的贼掳走的消息。
圣上大怒,全国散出去逮捕令,那纸上却只有明妃的画像,说是无人瞧清贼人长相,只寻明妃既可。
几日后,前南中大将军卫偃被查出有谋逆之心,现已潜逃。
圣上下旨,全国搜捕,若各地发觉疑犯,无须上秉,即时杀无赦。
后妃失踪,陛下却与平常无二般上朝处理政务。
众人皆道明妃于圣上而言,无可无不可。
后某一日,皇帝又去明妃宫中时,寝殿的梳妆台被挪了位置。
遣人来问才知,新来负责打扫的宫婢认为梳妆台挡了窗外照进来的光,便自作主张挪偏了些,不过几尺而已。
圣上听罢,只平淡地睨了一眼,便吩咐道:「拖出去,杖杀。」
新帝登基不过一年多,向来以仁和著称,未曾因此等小事罚过底下。无论前朝后宫,不少人听说后都出了一身冷汗。
那些背后闲议明妃的宫婢,欲向上书指责皇帝为一后妃大肆搜捕而劳民伤财的言官均止了心思。
无人再敢轻易提起那位明妃娘娘。
对明妃的重视程度,圣上从未言明表现出来。一切不过简在帝心罢了。
我听说这些时,已逃到北部,卫偃执意留下兵权的地方。
受这里民风的感染,我已然与以前大相径庭。
一年时间里,不仅马术,轻弓射箭也颇为娴熟。
但大多闲时,我都是拎着一小壶酒,坐在镇前的那颗梨花树下独饮,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待着。
明昭二年,朝廷撤销一切关于明妃的逮捕令,说是皇宫得了消息,明妃已薨。
在我出逃一年后,赵晔终于放弃追捕我。
直至明昭十六年,懿景帝因劳思过度,急疾而驾崩,仅在位十六年。
明昭年间,百姓安居,无战乱纷扰,是经久未现的盛世。但更令后世津津乐道的谈资,是皇后之位从伊始悬空至终。
有人认为是因为熙景帝好男色,但大多数都认同的观点是,懿景帝与他最爱的女子分离,爱而不得以此纪念。
后有野史记载,懿景帝死前曾不停地念着那名早已被贼人所杀的明妃。
但最终也没有任何考究到切实的证据,证明此事。
彼时,我正靠在梨花树底,拎了壶桑落。
从城里回来的人路过边跑边喊着:「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
我喝酒动作顿住,出神了许久。
树荫下映着点点光斑,枝干暂歇的新雀抖翅离开,带起的树叶簌簌做响。
我眨了眨眼,视线清明。许久,我似乎什么都想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片刻后,把手中的桑落来回倾倒在面前,直至一滴不剩。
树上的梨花瓣落在眼角,我抚去,假装没感受到一滴湿润。
空酒壶在手中掂了掂,接着被我抛进旁边的溪流里,随即启步离开。
梨花树很美,但我不打算再回来了。
「殿下,此次前往靳隘关,您……」
「爹爹!」
明疏鸿正与太子在正厅议事,小明筝不知何时从后院绕到前厅来了。
秦国公看着女儿有些头疼。
只好拉着明筝到赵晔面前,「筝儿,不得无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晔坐在主位上,看着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他俏生生地行礼,牵了下嘴角,
「免礼。」
女孩儿点点头,起身又回头拉了拉父亲的衣角,「爹爹,筝儿的风筝挂在树上了。」
仿若太子殿下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还不如她的风筝重要。
明疏鸿神情都僵了,正要唤侍从将她拉走。
「无妨,右丞先去便是,孤也该启程了。」
看着小姑娘都快急哭了,赵晔起身准备离开,不打算让明疏鸿为难。
「多谢殿下。」明疏鸿忙作揖。
赵晔没让他们送,自己带着人和明家父女在小径岔口分别。
小明筝拉着父亲的大手走出两步,又忽地回头。
不期而遇地对上赵晔的视线。
看着小姑娘歪着头眨了眨眼看他,又转了回去,赵晔摇头轻笑出声。
太子此行有公务在身,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再次想起她时,已过去两年。
顺和三十一年,太子十九岁,早到了立太子妃的年纪。
「殿下,肃平侯的嫡女,金吾将军的嫡女与秦国公的独女皆是太子妃的上佳人选。」幕僚说道。
赵晔屈指敲着桌面,两年前的一面猝不及防闯入回忆。
仅是短暂地见了一面,但分别时小姑娘不谙世事的眼神,依然清晰地映在记忆里。
良久,他淡声说道:「明日孤会登门秦国公府,再请旨赐婚。」
思及明筝年岁尚小,且秦国公爱女心切,便特意推迟了两年婚期。
赐婚圣旨下来后,皇后便定好聘礼着人送到明家。
赵晔晃然想起什么,差京城内最好的师傅做了一盏风筝,私下送到明筝贴身侍女手上。
彼时,明筝早已忘了两年前那一面。
明筝十七岁那年,太子大婚。
花烛的映衬下,女孩儿亭亭而坐,五官彻底长开,娉婷不可语。
四年前的小桃子已然成熟,粉嫩清甜。这是赵晔低头看着身下人时的第一反应。
随即,他吻了上去。
娶她最初是为了她背后的明府,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女孩儿美好的让他有些失控。
明筝学不来换气,忍不住张嘴呼吸。
明筝被亲得意乱情迷。
殿内光线慢慢暗下来。
翌日天亮,赵晔微睁眼就看到怀里的小姑娘正软软地看着他,羞怯的眼神里透着水光。
「醒了?」他开口的声音还有些低哑。
明筝点点头,耳尖也泛着红。
赵晔又低头去亲她。
在意识沉沦之前,赵晔及时停下动作。
赵晔低声道:「今日要进宫请安。」
明筝一僵,猝然醒神。
赵晔看着瞬间藏进被子里的小鹌鹑,低笑一声,先行起身,留给她调整的时间。
不多会儿,明筝还坐在梳妆台前,赵晔已洗漱完倚在她身后的太师椅上看书。
抬眼透过镜子,他的小太子妃脸上红晕还未褪去,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和最初见面时,将他视若空气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果真是长大了。
赵晔眼里漾上点点笑意。
「娘娘,这是殿下吩咐下面为您熬的补药。」侍女呈上一碗药至明筝面前。
赵晔眼里的笑戛然而止。
明筝回头看着他,弯着唇道:「多谢殿下。」
赵晔冷静下来,温淡地点了点头起身往殿外走去,背对着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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