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城,傍晚。
随着“吱嘎”一声,沉重的木门被人推开,扑面而来的,是空气中浓重得散不开的药味。
黑暗的屋内,只有桌上的一只烛火,勉强发着昏黄的光。
薛霜月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勉强抬眼看去。
进门的女子一身大红色金线刺绣百花锦衣,头上的金步摇垂下长长的流苏,正随动作摇晃。
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捧着木盘,上面是一碗浓黑的药汁。
“是你……”薛霜月低声喃喃道。
来者正是曾借住在薛府的周书妙,她曾当妹妹一样疼爱对方,没想到对方不仅抢走了她的夫君,还想亲手把她送上死路!
看见她眼里的恨意,周书妙反而笑了起来,轻轻唤道:“姐姐。”
“谁是你姐姐!”薛霜月又惊又怒,弯下腰咳了好几声。
一口鲜血猛然吐在身前,浸湿了被子。
“姐姐现在生着病,可别再动气了。”女人声音娇媚,眉眼间尽是得意。
“你当日……当日说会报恩。”薛霜月瞪着她身后那碗汤药,恨道,“就是这么报的?”
“说真的,做妹妹的念着姐姐曾收留我的恩情,原本也是想留姐姐一条命的。”
女人掩唇轻笑:“可谁让姐姐出了府也不肯安分,还要酿酒赚钱,抢我和恒郎的生意呢?”
恒郎……恒郎!
这本是她的夫君,因家乡逃难举家投奔到了薛府。
承诺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是他,背地里却和青梅竹马的周书妙苟合,下毒谋夺薛家财产的也是他!
“我和恒郎都知道,姐姐是想赚钱,把我们手里的薛家家产买下来。”周书妙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轻轻搅动着。
“可我们……不想把这些东西还给姐姐呢。”周书妙越说越得意,“毕竟这可是我和恒郎费尽心机才得到的,怎能让姐姐取回呢?”
“所以,就只好麻烦姐姐闭上眼睛了。”
说完,她颇为得意地大笑起来。
“我待你……咳咳。”薛霜月艰难道,“和金恒,都不薄啊。”
“姐姐放心吧,我和恒郎都知道,等姐姐走后,我们一定会多给姐姐烧些元宝的。”
女子将药碗递去,笑靥如花。
薛霜月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打翻了装着毒药的碗。
碎瓷片在地上溅开,苦味和她嘴角流出的血味混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即便不喝这毒药,她也没多久好活了。
周书妙也不去收拾,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薛霜月枯黄的脸。
她连眼窝都深深凹陷进去,身上更是瘦得皮包骨头。
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气息。
“可惜了,我准备了好久,本来想让姐姐走得舒服一点儿的。”周书妙漫不经心地说。
女人描画得精致的眼尾微微上挑,通身奢华气息。
“若有来世。”薛霜月费力道,“我哪怕拼了命,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来世?”周书妙大笑道,“若有来世,姐姐也一定会被我们骗得团团转,父母双亡,家财散尽的。”
“毕竟……”女人伸手挑起她腰间挂着的香囊,“都这时候了,姐姐还带着恒郎送你的平安符呢?”
话音刚落,那只薛霜月万分珍视的香囊,就被女人拽下来,扔到了地上。
周书妙随手推倒旁边的蜡烛,火苗舔着木质的桌子,瞬间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将那只香囊烧得一干二净。
薛霜月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被一张红鸾符引得对他心动了这么久,可惜他还是没喜欢过你,真可笑!”
原来她对金恒的心动,都来自这张符?!
薛霜月无力再问,终于是含恨闭上了眼,任由火苗吞没了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怨念太重,薛霜月死后,竟未入轮回,留在人间,亲眼看到了金家的覆灭。
是曾与自己有婚约的魏寒星,白马银枪,血洗了金府,手刃金恒与周书妙,为自己报了仇。
可恨自己当年却被金恒蛊惑,悔婚嫁给了渣男……
那为她超度的师傅怜悯地注视着她的魂魄,问道:“你机缘未尽,可愿随我学习几年,等个机会?”
薛霜月虽有不解,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天赋异禀,几年后便掌握了师傅传授的医毒之术,魂魄之力却一日比一日淡。
终于,完全消失了。
再睁眼时,窗外的阳光刺眼得不真实。
破败的小屋里,一片稻草潦草地铺在她身下。
而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是高处的一个石洞。
这场景太熟悉,薛霜月费力回想了片刻……
是她与金恒私奔,又被山匪捉去的那天!
一切都还来得及!
重来一世,她一定要拆穿金恒和周书妙,让这两人付出代价,更要好好奉养父母,让他们能安度晚年。
按她上一世的记忆,此刻她和金恒私奔的流言应该已经传遍了凌城。
这一世,和魏寒星的婚约是万万退不得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从山匪手里脱身,安全回到府中,才能谋划后面的事。
她正琢磨,却突然发现,手里似乎还捏着两包东西。
正是她重生前在配的毒粉!
“月姐姐毕竟还是女孩子。”周书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撕衣服会不会不太好啊……”
薛霜月心念一动,竖起了耳朵。
“我知道你心里吃醋,不想让我这样救她。”金恒说,“你放心,不管我看到什么,我心里都只有妙儿你一个。”
“行了。”山匪声音粗犷,“我可没工夫听你们腻歪,商量好了没?”
“好了好了。”金恒讨好道,“等会儿您进去把她衣服一撕,我跟进来打您一下,您假装晕倒就行。”
“剩下的一百两银子,明天我就让人送到酒楼。”
“这还差不多。”山贼说着,脚步声就离门越来越近了。
原来上辈子被撕开衣服,金恒跟进来英雄救美的回忆,也是出自他们的谋划!
“咔嚓”一声,关着的门就被一只大手推开了。
虎背熊腰的山匪见她醒了,目光中多了几分垂涎,哈哈一笑:“要我说,只要这面具不摘,薛小姐就真是个美人。”
他说的正是薛霜月为了遮掩布满半张脸的红色胎记,特意定做的银制面具。
露出的下半张脸肌肤白皙,唇若含朱,确实足够漂亮。
那山匪一笑,脸上的肥肉就跟着抖起来:“怎么样,小美人儿,不如跟了我,老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男人满面油光,正眯着小眼睛看向薛霜月,神色恶心至极。
见她不说话,山匪还以为是害羞,一边大笑一边走得更近了,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大手也向女孩的衣襟伸去。
近些,再近些……薛霜月算着距离,眼神一深。
“嘿嘿。”山匪兴奋着低下头去,狠狠扯住了薛霜月的衣服。
‘嘶啦——’
“啊!”
山匪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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