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在长安大街上,门口两尊石狮子守着,气派威严。
马车缓缓停下,孟初妍被扶着下了车。
近在咫尺的朱红色大门,孟初妍只觉得胸口激荡,眼眶酸涩。
深吸一口气的时间,大门便被打开了,守门的小厮恭敬的迎了她进门。
一路上看着熟悉的假山楼阁,穿过许久不曾踏足的曲折回廊,终于靠近后宅。
“见过三小姐,请小姐安。”
迎面走来的郎中身上背着大大的药箱,到面前时行了一礼。
这是府医齐郎中,从后院出来,难不成是娘身子不舒服?孟初妍忙回礼问道:“齐叔,可是我娘病了?”
“夫人身子好着呢,小姐别担心。”齐横水忙解释,“是大少爷让小人为沈小姐医治。”
沈小姐!沈如眉!
孟初妍脑中第一时间就冒出这个名字,“你是说户部尚书家的沈如眉?”
“是,不过小人只能给她把脉,用药还是需要丫鬟来。”
以为被皇后打了二十大板,沈如眉就会乖乖回家,不搞这些幺蛾子,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厚着脸皮来到了她家。
孟初妍想着加快脚步,直奔了自己院子的客房。
客房的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丫鬟宣翠,孟司彦正站在床边,温和的劝着沈如眉喝药,“既然是误会,等妍妍回来我会跟她说清楚,你们俩本就是好朋友。”
“彦哥哥,都是我的错,初妍怪我是应该的。到时不管她说什么,打我骂我都好,你不要为难她,等她气撒完了,也许就原谅我了。”
带着哭腔的声调,沈如眉趴在床上委屈的垂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见家人的紧张期待在这一刻瞬间湮灭,一股自心底骤然升起的怒意几乎将孟初妍的理智淹没。
上一世害她哥哥自尽,如今还被她当场抓到与云骐亲亲我我,甚至她还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了心中惦念云骐,竟还有脸跑到她家来迷惑她哥,该死!
蹬蹬蹬的朝着沈如眉走去,每走一步孟初妍都恨不得撕碎她的虚伪。
“妍妍回来了,听眉儿说你从楼上摔下去,可是有受伤?平安,快去将齐郎中喊回来,给小姐全身检查一番。”
一转身看见孟初妍的身影,兄长孟司彦立马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担忧不已,着急的对着外头的小厮喊。
就在这担忧的目光中,孟初妍猛然清醒过来。
对待一切她都能够冷静自持,怎么一碰到家人就失去了理智。她不能刚回来就与哥哥产生嫌隙,反倒让沈如眉占了便宜。
“哥,我腿疼,胳膊疼,到处都疼得火辣辣的,我是不是快死了。”眸光一转,孟初妍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胳膊,可怜不已的看着孟司彦。
竟是这么严重,孟司彦越发的紧张,扶着人就往外头去,“快回屋躺着,这么严重怎么忍到现在才说,早该回来了。”
说着,又觉得走太慢,直接将她给抱起,疾步往她卧室去。
还等着孟司彦为自己说话的沈如眉忙不得的开口,“彦哥哥,我——”
“齐郎中呢?回来了吗?快去催!”压根就听不到后头有人在叫自己,孟司彦全部的心思都在自己妹妹身上。
被抱着的孟初妍回头与沈如眉对上,眼中寒光闪烁,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意,转瞬即逝。
听闻女儿从楼上摔下,孟父和孟母都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窝蜂的围在孟初妍的床边。
“怎么会摔下来?”梳着高高飞云髻的孟母林氏拉着她的手担心的问道。
“妍妍不是进宫了吗?怎么好端端的会从楼上摔下。是谁害的你?告诉爹,爹替你讨回公道。”
人前儒雅得体的孟九川得知女儿的遭遇,脸色一沉,大有跟人拼命的架势。
看着一家人都在身边,真实的触感让孟初妍心中颤动,那几年孤苦悲恨的情绪烦翻涌,刹那间红了眼眶,颤声喊道:“爹,娘,女儿好想你们。”
“早上才出门,就几个时辰未见,说什么傻话呢。”林氏坐到床沿,以手探额,“莫不是发烧了。”
还未碰到额头呢,就被一头栽进自己怀中的女儿给紧紧的抱住。
“娘——”闻着怀中熟悉的香味,孟初妍失声痛哭,似乎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
她也是爹娘矜娇玉贵娇养着长大,即便是孟家风雨飘摇的时候,她爹也是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绝不让云骐有机可乘。
孟家一朝倾覆,云骐偏留她一人活着,她无数次想一死了之。
云骐逼着她看完整个行刑过程,她痛苦得无以复加,是孟家满门的血海深仇,逼着她恨,逼着她将所有的痛一个人生生承受,隐藏在心底最深处,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起舞。
她以自己为饵,以四年为期,每天过得如履薄冰,只为杀了云骐。
成功后,她用熊熊烈火烧尽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脏,她只愿让烈火将自己的肉体焚烧殆尽,将来到地底下,才敢与家人见面。
那烈火在身上燃烧时的痛感还未散去,再次看见亲人,听着他们的关心,她才敢肆无忌惮放肆的哭泣。
她今后,又是有人宠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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