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保机帝帐。
述律平洁手蘸水,点额伏地,“至高无上的奇首可汗、奇首可敦,木叶神山八子诸神,我以契丹八部最挚诚的耶律阿保机之后,乞求二圣、八子以及诸神庇佑,佑我大汗雄姿再现,威慑汉人,重返上京,以我契丹最健壮的白马、青牛献祭于您!”
身穿契丹服饰的奇首可汗和奇首可敦的神像前,端放着一碗鲜血和数只利箭,象征着血与火的奉献。
述律平站起身,缓缓回走。
一名属珊军来报:“禀地皇后:太子战报,正起用火油机攻城!”
另一名属珊军来报:“禀地皇后:大将军战报,大将军与三皇子一起攻打西城墙。”
述律平挥挥手,两名属珊军退下。
“传韩卿。”她说。
毡车门帘起处,一名属珊军应声而去。
未几,韩延徽恭敬而入。
35岁的韩延徽显得略为清瘦,却精神奕奕。作为汉人,他谨慎而为,诸事用心,他深知在契丹主政的不仅是天皇帝耶律阿保机,还有眼前这个号称地皇后的述律平。述律平在大契丹帝国行使与天皇帝阿保机一样的权利。
“木叶神山始祖庙里,二圣与八子都是并享供奉,四季祭祀。”每有汉人对述律平干政不理解时,韩延徽便这样解释。
“韩卿,”述律平端坐,“营中热射病可有缓解?”
“契丹士卒不习南方水土,此次尤为更甚。属珊军从周边州县找回的药材已经尽数发放各营,各医士都在加紧疗治。”韩延徽恭敬地回复。
述律平微微点头:“想不到一个热射病便要了我军中多少士卒的命。为什么幽州城里的中原汉人不会患此病?”
韩延徽摇头:“幽州城里患热射病的兵士和平民也定不会少,只是因汉人长期居于此地,身体已有此许适应。我契丹人署热时很少南下,才会如此病患漫延。”
述律平叹息:“自小我就知道,这南方居不易,终归不如咱们漠北好啊。”
韩延徽关切地问:“圣上今天可曾进食?龙体可有好转?”
述律平点头:“圣上已有缓解,为避免再次感染这汉人的热射病,还是暂时不出毡车为好。希望韩卿理解。”
“臣愿圣上早日安康。”韩延徽又说,“此次热射病漫延,圣上日理万机,只是感染微恙,稍后定能康健如常。”。
述律平站起来,走近他:“韩卿可知此次属珊军出军五拔,却只回营四拔?”
韩延徽点点头:“臣听说有一拔被晋军散军袭击,至今天无有回营之人。”
“那韩卿对此可有建议?”
“晋军败逃之兵,原不足为虑。此番敢袭击属珊军,一是属珊军因有要事在身,可能防备不紧,二是属珊军皆地皇后的亲兵,女兵,也给那些败逃晋军以攻击的侥幸。”
述律平盯着他:“幽州守将周德威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是他才有在败逃之际仍有攻击我军的胆量。”
“臣建议加强帝帐警卫。”韩延徽建议。
一名属珊军进帐禀报:“禀地皇后,太子妃来人急报:皇长孙失踪!”
“什么?”述律平手里的玫瑰念珠掉地,啪地一声脆响。
韩延徽也一脸惊恐。
Kitai,契丹一词,在契丹语里是“镔铁”的意思,在冷兵器时代的10世纪,镔铁是当时最硬的铁,坚不可摧,战无不胜。
作为全民皆战士的契丹人,对镔铁的崇尚是全民族的信念。
岁无不征,月无不讨。
要想在征讨中求生存,坚硬的武器和坚强的意志是决定因素。
契丹人把自己的民族命名为契丹,表示自己是坚强、强大、百折不挠的强大民族。实际上也是如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长城以南中原汉人若听说契丹骑兵南下,要么坚壁清野,要么闻风而逃。
高山仰止,大河奔流。
契丹帝国初期最伟大的女人,就是阿保机的原配正妻述律平。
述律平在契丹族中享有的威望可与天皇帝阿保机相比。
述律平的父亲叫述律婆姑。在阿保机称帝后,恩赐后族为萧氏,从此,萧氏一族便为耶律皇族的后族。萧氏一族的女子嫁耶律族,耶律族的皇后从萧氏族出。
阿保机称帝后,阿保机正妻述律平没有改姓萧,因为她不需要再改姓氏来增添荣耀,她本人就代表着萧氏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契丹族的传说中,他们伟大的祖先来自于天上的仙人。与所有传说一样,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仙人骑着白马从天上来,他沿着发源于医巫闾山的土河信马由缰,河水潺潺,美景饴人。
另一位来自天宫的仙女,她驾着青牛车下凡,草原上鲜花盛开,馥郁芳香,令人陶醉。两位仙人在土河和潢水的交汇处木叶山相遇,良辰美景,两人一见钟情,对着天地八拜,结为恩爱夫妻。
后来,他们生下八下儿子,这八个儿子的后代繁衍下来成为契丹八部的祖先。契丹人在木叶山建立了至高无上的始祖庙,尊白马仙人为奇首可汗居南庙;尊青牛仙女为可敦居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并受烟火,常年享万民供奉,香火不绝。
述律平家族兴旺,她的大哥萧敌鲁、二哥萧欲稳,四弟萧阿古只,小弟萧思温以及众多的子侄辈,都强壮勇武,为阿保机所器重。
还在述律平年幼时,传说有一次她走到木叶山下的两河交汇处时,远远看到一个美丽的仙人驾青牛车而来,可是一转眼的工夫,仙女和青牛车都消失于木叶山,任人怎么也寻找不到。
这件事传开后,契丹各部哄动了:青牛车是契丹八部的始祖奇首可敦,如果连始祖可敦都要为述律平让道,这意味着述律平本身就是女神的化身。
14岁的述律平嫁给20岁的表兄阿保机。此后,契丹一族风云变幻,雄起东北亚。而述律平也成为东北亚大片土地的主宰者。
当述律平一行急急地来到太子妃毡车时,只见小萧氏正跪在地上痛哭。
“地皇后到!”侍女通报。
太子妃忙整衣冠,下跪。
小萧氏侧转身,正面朝述律平跪下。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守一个三月婴孩都看不住,要来何用?”述律平大怒,“侍女何在?”
尽管述律平在三个儿子中最不喜欢长子耶律倍,但是眼下皇长孙是耶律阿保机膝下孙辈中唯一的男丁,她不能不看重,这是她唯一的继承人啊。
下跪着的众人中,几名侍女应声伏地:“禀地皇后,与我等无关,请地皇后饶命!”
“谁值夜?奶娘呢?”述律平大怒:“找不到皇长孙,全拖出去杖毙。”
一众侍女惨叫着:“地皇后饶命啊!”
“地皇后饶命!”
“奶娘和皇长孙一起失踪。”小萧氏悲切地说,“定是那贱人拐走我皇儿。”
述律平颦眉:“昨晚谁值夜?可有什么异常?”
跪着的人群中湿里颤声回复:“昨傍晚皇长孙已有好转,奶娘着奴婢去向夫人禀报消息,后向太子妃禀报,正恰夫人着侍女姐姐阿里湿来看望皇长孙。奴婢向阿里湿姐姐传告了奶娘的话,请太子妃和夫人都宽心。”
“啰里啰嗦的,说重点!”太子妃喝斥道。
湿里颤抖着继续说:“回毡车后,奶娘说众姐妹近日操劳,皇长孙已大好,不必再众人侍候,她一个人就好。我等就去休息。”
另一名叫阿不花的侍女颤声说:“原本奴婢是半夜换奶娘值夜。奴婢不知怎么就睡沉未起来,奴婢从来没有这样过的。今早奴婢起床不见了奶娘和皇长孙,以为奶娘抱皇长孙见夫人和太子妃了,也没在意,眼看大中午了也不见回来,才知晓皇长孙已失踪。”
“奶娘近日可有异常?你等都和她说些什么?”述律平又问。
湿里声音越发细小:“我等和奶娘都不曾亲近,奶娘是汉人。也不见奶娘有何异常。”
“阿里湿来看皇长孙时,可与奶娘说些什么?”述律平边看着众人的脸色边问湿里。
“阿里湿姐姐未与奶娘说话,奴婢告诉了她皇长孙好转,她便返回。”湿里老老实实地回答。
“阿里湿与你说些什么?”述律平走近湿里,抬起她的头,严厉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只是说营中患热射病因汉俘和降卒传染而来,地皇后已下诏令杀死所有汉人降俘。”湿里颤抖着说。
“蠢人!”述律平啪地给了湿里一巴掌,“竟敢妄议军中大事!”
她一转身,威武地指着跪了一地的众女婢:“全拖出去杖毙!”
在一片惨叫声中,属珊军拖走了众婢女。
小萧氏跪在地上也有些发抖。
“你们!”述律平指着太子妃和小萧氏,太子妃一愣,刚起身又立即诚惶诚恐地跪下。
述律平威严地指着众人:“你,堂堂太子妃,你,好一个皇长孙母后,竟在大帐中让一个汉人奴婢拐走了皇儿,还有脸在这里哭泣?”
“母后恕罪!”太子妃伏地请罪。
“还有你,皇长孙亲母,一个连自己孩儿都无法守护的女人要你何用?”述律平甩手给了小萧氏一巴掌:“你这亲生母亲,不要也罢!”
小萧氏趴在地上大哭:“母后救我孩儿,臣妾死也愿意!”
“你俩自去始祖面前请罪。”述律平不理,转身发布命令:“属珊军听令!”
“诺!”帐外走进两名全副武装的属珊军女兵。
“着五百名查遍全营每个角落,查找皇长孙,若有消息不报者,立即格杀;着五百属珊军出营查找,凉他一个汉人贱婢,又带一个小孩,在此大营围困中也走不远,必还在周围,给我每一尺寸搜查务必找到皇长孙!”述律平大声命令。
“诺。”两名属珊军领命而去。
“再传各营士卒,不许走动,不许进出各横帐。外帐人等只许进不许出。”述律平转声向韩延徽下达命令。
“诺。”韩延徽领命而去。
述律平走近小萧氏,扶起她,又顺手给她一巴掌:“你自己的孩儿都不小心看护,若有闪失,饶你不得!”
小萧氏捂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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