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骗人,是几岁?”南司月却不等她开口,继续问道,依旧是冷淡清冷的语气,谈不上丝毫关心好奇,可是有种奇怪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回答他。
云出挠了挠头,也被这种奇怪的威严所摄,不自觉地就答了,“是……六岁……哎呀,太久了,都记不住了。”
“六岁?”南司月将这个年龄重复了一遍,微微低了低头,自语般,“还是个孩子。”
“你父母也不管你?”
寻常六岁的孩子,自有父母呵护,又哪里需要去靠骗人谋生?
“拉拉,说话可要负责任啊,谁说我娘不管我来着?”云出却突然恼了,南司月混不在意、冷清高傲的表情彻底地触怒了她。她骗了他,他说说她就也罢了,何必扯上自己的父母!
“我无恶意。”南司月听出了她的情绪,疏淡地解释道。
但白痴都听得出,他实在没多少诚意。
云出却忽然间没了怒气,兴致索然。
他哪里知道,六岁的孩子,每日满面笑容地与强盗周旋,乖乖地烧火打水砍柴,看见自己的母亲被他们拖来拖去、玩弄,她却只能装作不认识,手握着镰刀,咬着唇,指甲扣入肉里的感觉。
他什么都不懂。她也无需别人去懂。
想到这里,云出转过身,径直走了两步,无甚情绪道,“我走了,你自个儿保重。”
南司月一愕:没想到她竟走得那么洒脱。
她怕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让他南司月去开口留住一个人或者哄一个人,却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垂下眼眸,笔挺地站在原地。
云出走得决绝,步伐迈得很快,踩着草坪的声音渐行渐远。
南司月却突然有种惶恐:她这一走,只怕不会再见了。
可不再见也就不再见吧,她本只是一个江湖小骗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却不由自主地问出来,“云出是你的本名吗?”
云出顿住脚步,扭过身,没好气道,“是啦。南之闲,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反悔的。”
“我不是南之闲。”他静静地说。
云出刚刚重新迈出的脚来了个急刹车,她转过身,狐疑地走回他的面前。
“你不是南之闲?”她很自然地伸出手来,啾啾他的耳朵,问,“那你是谁?”
“南司月。”南司月情知她又动手动脚了,却偏偏没有躲开。
任由她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的耳垂上捏了捏,又很快移开,逗小孩一样。
有点不习惯。可是,很新奇。
“也姓南?”云出有点傻眼,“那南之闲是你什么人?”
“舍弟。”他淡淡回答。
云出挠了挠头,思路有点浆糊了。
敢情她一直弄错了对象。
“那,那刚才那番话,你再转告给南之闲好了……南之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转了那么大个圈,结果连南之闲本人都没见到,岂非冤枉?到底不甘。
“你见过他。”南司月并没有怀疑她此刻的反应有丝毫虚假,相反,他第一次这么恼恨自己的失明,以至于不能见到她此刻的表情。
这样鲜活的声音,这样大大咧咧、爽利又迷糊的丫头,她此刻的神情,必然十分精彩。
可惜,看不到……
“他就是你口中的二少爷。”
一阵难耐的静默后,云出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不。会。吧?”
然后,她死死地盯着南司月,看着那张冰雕雪塑的俊颜,看着他眉梢眼角的高华和冷意,腿肚子突然一阵哆嗦。
由此可推,面前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就是外界传言,那个……那个……魔煞般的南王殿下!
她这辈子算是活到头了。
娘,幸亏你死得早,用不着被我连累。
爹,幸亏你抛弃了我们娘俩,不会被诛九族了。
云出的脸越来越白,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
唐三将手里的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那张巴掌大的纸看出一个洞来。
上面只有夜嘉的寥寥几句,“撤销行动,尽数灭口。”
当初说要整南之闲的是他,而如今,说要撤销的也是他。
唐三自嘲地笑笑,当朝廷的鹰犬还真的不容易。
只是,尽数灭口?
杀了云出吗?
唐三深深地吸了口气,许是深秋空气太凉,心肺突然一阵疼痛。
结束也好,这场闹剧,越来越不像样了。
他取出玉佩,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了很大一会,又握紧,塞进怀里。然后拿起搁在桌上的剑,转身走了出去。
云出真的跪了下去。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可没有。再说,黄金虽然很重要,命貌似更重要一些。
在跪下的同时,云出已经准备好情绪,‘哇’得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殿下,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十个八个没断奶的孩子,真的不能死啊……”
南司月始料未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双膝已经被抱得牢牢实实。
那眼泪啊鼻涕啊,毫不客气地抹到他月白的衫摆上。
“殿下……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个小人物一般见识,我保证走得远远的,什么都不说,以后如果透露出一丁一点,就舌穿肚烂,吃饭撑死,喝水噎死,走在路上被花盆砸死。”云出一面哭,一面下狠心赌咒。
“殿下这么英明神武,俊逸不凡,又是菩萨心肠,肯定不会难为我们这种小虾米小人物的……我冤枉啊,我是被外人陷害的啊……”
她口不择言,心里却倍儿清楚:唐三,你丫的给我下套,这梁子我们算结下了!
南司月初时被她抱住,身体不免一僵,后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先起来吧。”见云出大有黏着他甩不掉的趋势,南司月终于开口了。
云出赶紧松开他,站起来,眼泪婆娑地望着他。
“你真的冤枉吗?”南司月淡淡道:“那些被你骗过的人,便是应该的吗?”
“其实我这人除了爱财,也没什么坏心思。殿下尽可以去查,我骗的人都是坏人,都是该骗之人。”云出抹抹眼泪,忙不迭地为自己申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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