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卫词扶额,“但是我以为有你帮忙,我就不用去和那群老爷子叨叨了。”
结果他还是得跑一趟。
“那支笔,也一起送走。”夏宸音在文莺身上贴了几张符纸,便准备离开,“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夏季的雨来势汹汹,暗云蜷拥,雷电携带狂风,倾盆而下。
雨雾漂浮,带着枯叶的味道。风卷,碎银般的细珠,荡入雕花窗棂,落在屋中之人,酒红色的发丝上。
秦沅从山顶急奔而回,方跳上院墙,便瞧见了夏宸音坐在窗户旁,独自沉思。
“哈!大画家——”
后腿一蹬,秦沅蹭地一下跳到窗边,抖了夏宸音一身的水,随后快速逃到房梁之上躲起来,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夏宸音的反应。
而静坐窗边之人,却是在秦沅一系列动作下,稳然不动,保持着最初的姿势,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咦?大画家?”秦沅观察半晌,依旧不见夏宸音又任何动作,心想难道和老鬼一样自闭了?准备再试探试探,然而,刚迈出前脚,耳边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今晚画符,加三百。”
“喵?!”猝然受惊,一脚踩空,秦沅毫无防备地从房梁上栽了下去,撂翻地上摆了一屋子的画架,“惨了……”
“五百。”
“别啊,大画家!我错了!”秦沅窜起来,手忙脚乱地将画架推起来,每天三百道符是基础任务,他今天还没有开始动,现在又加五百……“大画家啊!你看我提前把你的画全部搬进来了,它们才能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的面前,能将功抵过不?”
“不能。”一弹指,身上的卫衣干净如初,东倒西歪地画架也自行整齐摆放。
“为什么?!”一千多道符,他今晚还睡不睡了!?
“不是惩罚。”夏宸音起身,将秦沅举到眼前,仔细辨认,现在他是白的,还是黑的呢?
“什么、什么意思?”秦沅咽了咽口水,眼前的人有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很漂亮,此刻却是盯得他尾巴毛炸起。
“基础任务加量,明天起,我的训练,亦如此。”夏宸音语气平淡,言简意赅。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没有。”
暑假的作业大礼包来得过于突然,秦沅在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脑子依旧没能完全反应过来,不能接受,奇遇的人生不应该就是吃吃喝喝吗?
“老鬼,我也自闭了。”秦沅端着农民揣,趴在鱼缸旁,长叹一口气,“唉——”
提笔运气,沉心敛性。
长夜漫漫,各种各样的符文交杂在脑海里,如同一团凌乱的毛线。最终,隐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次日。
夏宸音推开书房门时,便看见秦沅一手抓着毛笔,仰着肚皮,瘫在一堆符纸之中。
“唔……”
肚子上的毛很软,夏宸音戳了戳,忍不住,再戳两下。
“我画完了。”秦沅被吵醒,费力地将眼睛还睁开一条缝,见是夏宸音,连忙咕噜了一句,翻身继续陷入梦乡。
他现在整只猫都晕乎乎的,仿佛自己飘在云端。待强烈的光线迫使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不是什么错觉,而是自己又被拎着后脖颈,进了隔壁院子。
“这是要做什么?”强迫着打起精神,发现自己被放在一棵大树下,明明艳阳高照,周遭却是冷风阵阵。
“打坐,调息。”老鬼亦在一旁,背壳上光影流动,“消化夏小姐的心法,每日三个时辰。”
“啥!?老鬼你自闭能不能不要带上我!我一个在教室四十分钟都坐不住的人,你让我在这里坐六个小时?”听到让人崩溃的消息,秦沅彻底清醒过来,想着便准备起身找刚才离开的夏宸音打个商量,打坐可以,时间能不能打个折啊!然而就在他欲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什么鬼!大画家,麦这样啊!我会死在这儿的!”
“别挣扎了,这里有一个法阵,没到时间,是不会解除的。”老鬼慢悠悠地爬到秦沅身边,心情不错地拍了拍他,“莫慌,三个时辰而已,老鬼以前修行,都是十二个时辰起价的。”
“你是老乌龟!能比吗?”秦沅很想仰天长啸,可是自己维持着这个打坐的姿势,根本做不了其他任何动作,“还有!为什么你能自由活动!”
“老鬼是乌龟,需要禁锢吗?”说着,老鬼爬回自己的地方,将手机叼了出来。
“啊!老鬼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大画家啊!夏美女啊!姑奶奶耶!”秦沅看着老鬼在一旁啃着小零食,刷着手机,心中愤慨万千,但是有什么用呢?
“囔囔没用的,夏小姐已经出门处理别的事情了。”老鬼咽下嘴里的东西,继续打击他,“还有,你必须静下心,体内经脉正式运行心法时,你身下的法阵才会开始计算时间。”
“什么意思?”秦沅气得抖了抖胡子,“也就是说我刚才怼这儿这么长时间,还不作数是吧?”
“对。”老鬼认真点头。
事已至此,再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早死早超生,秦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停地在心中念叨,“算了算了,冷静冷静……”
然而,不一样的修行体验,让秦沅了解到,三个时辰,真的不算什么。
秦沅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天师,他对于这些术法的理解和运用方面很困难,简而言之就是没有任何天赋,可能还有点儿蠢。不然,也不会在自家老头儿教了他这么多年后,依旧只会一个撒豆成兵。
但此时此刻,也许是因为有阵法的加持,或者说是夏宸音选对了心法。秦沅方一沉心,意识便落入虚无之间,能清楚地感受到所谓的真气,以及它们是如何在自己的四肢百骸间流动。
好奇,沉迷,探寻,不知不觉,便忘了时间。
叶落尘扬,老鬼停下手中的动作,见槐树的叶子纷纷洒洒地轻绕在秦沅四周,招来阵阵冷风。
槐聚阴招魂,夏宸音,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老鬼思索良久未果,摇了摇头,暂将心头疑问压下,把手机立起,咔嚓一声,记录下秦沅难得安静的时刻。
……
巨浪翻腾过后,本就破烂不堪的瓦房,被冲得干干净净。
红衣道者扬手,挥动手中道幡,无数红色光刃飞射而出,将从石碑中奔逃而出的青烟困住,悉数收入腰间的葫芦。
“解决了。”鱼影用伞尖戳了戳沿路最后一个井盖,自言自语地说着。
“小朋友,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你住哪儿,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陌生的声音响起,鱼影应声抬眸看向说话之人。是个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女人,齐肩的短发与温和的五官,让鱼影感觉十分喜欢,想了想她的问题,随后低下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渔夫帽,“卫词。”
“嗯……那是什么地方?”何希尹在脑中思索一圈,本市好像没有这么一个地名,转头看向一脸无害的女生,继续问道,“你的家人呢?你这么晚还不回家,不担心你吗?”
鱼影摇摇头,伸手指着何希尹可以和熊猫媲美的眼睛,主动问道,“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这?”何希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惊恐之事,面露惧色,随即连忙摆手否认,“没有,工作太累了而已,你看,我加班到这个点儿呢!”
“嗯,那我走了。”鱼影见对方并没有要自己帮忙的意思,便撑开自己的伞,准备离开。
“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目送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何希尹无力靠在自行车上,其实她才是需要被送的那个人,“唉……”
平林公寓是南阳市的高级公寓,占地面积广,环境清幽。
前半夜下了场大雨,此刻天空暗沉无光,低沉沉地云压在头顶,使人有些喘不过气。
路灯透亮,树影斑驳。落在何希尹脚下的影子随风晃动。
何希尹停好车,低着头以极其缓慢的步伐往自己公寓的方向前进。
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两道不同的响声。
哒、哒、哒……
昏暗的楼道内,空旷无声。
叮——
何希尹按下自己的楼层,电梯门应声而关。四面的镜像墙壁,将落单的身影映得格外清晰。
电梯悄然上行,头顶的灯亮得晃眼。
脚底的影子逐渐向后拉长,爬上身后的镜墙,随后淡淡的胭脂香味飘散在空气之中,何希尹身体僵直,后背似有人轻轻靠上来,没有多余的动作。
身上是最普通的工作衬衫,衣料轻薄,所以当另一种光滑厚重的衣服碰到自己肩胛骨时,触感格外明显。
余光四扫,镜像中依旧只有自己一人。
近来一个月,何希尹每天无论任何时候回家,都会与一个自己看不见的人,背靠背一同坐电梯,不论上下。
公寓是一层一住户,过道处没有窗,光线依旧是晃眼的白炽灯。
离开电梯,何希尹走到自家门口,将整个人正面贴在门上,随后便一动不动。
而在门内,似乎亦有一个身影,以相同的动作,隔着门,与何希尹额头相抵。
画面定格,时间流逝。东方破晓,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清晨第一声鸡鸣,门内之人幽幽开口。
“姐姐,该上花轿了。”
哒、哒、哒……
是高跟鞋与地板相撞的声音。
何希尹恍然回神,晃了晃昏重的脑袋,才打开房门。屋内的窗户开着,晨光已经破开云层,铺满了整个屋子。
何希尹揉了揉自己酸胀的眼睛和麻木了的四肢,熟练地将地上的香灰处理干净。
“又是没能进屋的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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