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介绍
我以为人死以后,万事皆休,什么都解脱了。可我错了。我死以后,成了鬼魂。而且在第七天,我还被拉回人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他红着眼,站在我们的家里,形销骨立,眼底发青,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飞了,浑然不像从前的意气风发。…
免费试读
谁能想到,顾江发誓说要疼我宠我护着我,可生命尽头我受的最重的伤,全是他踩踏出来的。
我苦笑着想,人世无常,这个世界,真的挺没意思。
带走了我父母,带走了顾江对我的爱,带走了我的生命,却又把我送回来回顾这一切,不给我一丝解脱的机会。
我看着顾江把我骨灰盒抱在怀里,抱得牢牢的,手指一直摩挲着我的照片,仿佛十八岁时他摩挲我的脸。
我的泪又无声无息掉了下来。
我就站在他面前,眼泪就掉在他手背上,可他却一无所觉。
我哭得哽咽:你现在抱着我有什么用?我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干吗还要假惺惺,干吗不去陪卓烟?
顾江毫无反应,只是安安静静看着我的照片,看了不知多久。
从天亮看到天黑。
一直到天黑,他才抱着我的骨灰盒起身,摇摇晃晃往床上走:悦悦不怕黑,小江哥哥保护你,悦悦不怕黑,我在呢。
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把骨灰盒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又掀开被子躺在骨灰盒旁边,小心翼翼地搂着:睡吧,我在你身边,你就不怕黑了。
我看着床上魔怔的男人,和他怀里的骨灰盒,突然觉得可笑。
我自小就怕黑,因为我知道我爸妈不在的消息,就是在一个黑夜。
从小就是顾江陪我度过一个个黑夜,他最知道我怕黑。
后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了的呢?
哦,是从卓烟开始。
他渐渐忘了我怕黑。
我怕到开着家里所有的灯给他打电话,他接起来也只会温柔地跟我说:悦悦长大了,不能再怕黑了,我有事,你自己睡。
后来,我只能开着家里所有的灯,在刺眼的光芒中入睡。
再后来,我得了抑郁症,我不再怕黑了。
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什么黑。
我开始关着灯,白天晚上地关着灯,拉上窗帘,让屋子一片漆黑,自己蜷缩着躲在其中。
有一次顾江回来拿东西,吓了一跳,然后跟我说:你看你这不是不怕黑吗?
我记得我当时笑了笑,一言不发。
可现在,这个男人突然又想起我怕黑了。
他突然又想保护我了。
怎么保护,保护盒子不要摔碎,骨灰不要漏出来吗?
顾江抱着我的骨灰盒,从晚上躺到了早上。
嘴上一直哼着小时候他哄我睡觉唱的歌。
可我不爱听。
我听了如鲠在喉。
他和卓烟第一次开房后,我曾经也想解释清楚,我没有推卓烟。
我曾经也想着,我不要什么骨气面子了,他从五岁开始陪我到现在,我离不开他的,我想他回来。
我去找他,我说我想听他给我唱歌哄我睡觉了。
我说老公你别不要我,我的世界很小,不像别人那么大,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
可我走近他的那一刻,我看见他脖子上的草莓印,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一晚,他又没回来,我开了全家的灯,辗转反侧到天亮,也没有合眼。
现在他抱着一个盒子不撒手,让我觉得可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又流出来了。
中午的时候,顾江手机响了,我看了眼号码,尾号 3371,是顾江和卓烟的生日。
这是卓烟的号码。
顾江接起来,声音哑到说不出话:怎么了?
卓烟那边顿了下,似乎没想到顾江会这么冷淡。
毕竟他一向对卓烟温柔,这样的口气只会出现在后期对我的身上。
卓烟有点不开心:我今天产检,你从来都陪我产检的。
顾江捂住手机,拍了拍骨灰盒,似乎觉得那是个人:我今天有事。
卓烟爆发了:你有什么事?你不就是陪死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都在你和吴悦的家里?
顾江冷下了脸:你说话小声点,不要吵着悦悦。
卓烟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不可思议道:你真的这么爱她,那她活着的时候,你干吗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她死了,你才开始惺惺作态?
好问题。
我也想问。
可我估计顾江给不出答案。
因为他愣了。
他的肩膀塌了下来,像是遭受到多大的打击,整个背都弓起来,微微发抖。
他一语不发,挂了电话。
然后蜷缩在床上,想碰骨灰盒,可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
最终,捂上了脸。
有两滴泪,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我看着他,觉得眼熟。
我生命中的最后几天,孤独抑郁,也是这么度过的。
我听见他说:悦悦你独自待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所以才往胳膊上划刀痕?那些日子,很难受吧?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是的,很难受。比你现在难受一百倍。
可惜他听不见。
顾江在我卧室待了三天了。
这三天他就靠一点清水活着。
第三天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顾江的父母走了进来。
我看着熟悉的二老,眼泪夺眶而出。
说好我要一直陪着他们的,可现在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多遗憾。
顾爸爸看了一眼顾江,冷着一张脸: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为什么要跟悦悦分居?
是了,他们只知道我和顾江分居了,并不知道还有个卓烟。
我没想告诉他们。
顾江抱着我的骨灰盒坐在地上,曾经最是干净的人,现在坐在一地烟头中,一句话不说,只是摩挲着盒子上的照片。
顾爸爸哭了。
他蹲在地上,想抱过骨灰盒,却被顾江一把抢回来,搂在怀里不撒手。
顾爸擦着眼睛:悦悦出事那天,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回家,悦悦怕黑的,晚上摸黑吃药,吃错了太正常了……
顾江看着我们俩的合照,麻木地笑笑:我在陪我秘书。
什么?顾爸和顾妈都是一惊。
顾江眼圈红了。
他注视着顾爸,缓缓地说:我让我秘书怀孕了,那天晚上我在陪我秘书。
畜生!顾爸气得胸口起伏,抬手就给了顾江一巴掌。
当时就把顾江的脸打红了。
顾江却依然在笑,即便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眼泪断线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淌出来:悦悦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做噩梦了。
顾妈一边抚着顾爸的胸口,一边哭着指着顾江:悦悦把你当成命一样啊,你怎么忍心的呢?
顾江笑着擦着眼泪:是呀,我怎么忍心的呢?我还跟她说,我们走到头了。妈你说,悦悦听见了,是不是很绝望啊?
他抓住顾爸的手:爸,你再打我几下,你打我,悦悦就开心了。不然我下去了她不会原谅我啊!
顾爸流着泪仰天长叹:悦悦不会想见你的,你还是活着吧。
他抽回自己的手:我也不会打你的。你太恶心了。
顾妈边哭边扯着顾爸的衣服:不要这么说,我们不能承受再走一个孩子了!
顾爸却哭着指着顾江:我不该说吗?他做的事不恶心吗?悦悦爸爸为了救他才被溺死的呀!悦悦妈妈是舍不得悦悦爸爸才追他而去的!吴家就剩一个悦悦了!现在被他给气死了!
顾爸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吴家三口人啊,都是因为他去了呀!悦悦妈妈临走前,托我们照顾好悦悦的呀!我们三个人,哪个下到地府,能有脸见吴家人啊!
我靠着墙,低着头,泣不成声。
我的爸爸妈妈在时,我曾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后来,他们走了。
我只有一个顾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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