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岄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四面漏风的马厩。
壮硕的战马不断在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冲她喷出带着腥臭味的鼻息,像是在排挤她这个异类。
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寒风刺骨,她想撑着身体坐起,再躲去避风的角落,可手落在地上,却摸到一坨温热。
是马粪。
贵为公主,赵岄何曾接触过这等污秽之物?胃里一阵翻腾,她张嘴吐了个天翻地覆。
胸口处的伤口只被草草包扎过,随着她的动作变得愈发刺痛难忍。
“醒了?”讥讽的声音从马厩外传来,身穿燕国服侍的陌生宫女没好气地对着她喊道:“跟我走,陛下要见你。”
陛下?在她昏迷期间,宋珺泽已经称帝?赵岄眸光沉痛,艰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脚上绑着一根锁链。
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是是人人可欺的囚奴!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掩住里边的沉重情绪,她淡声开口:“我要梳洗。带着恶臭去见君王,并不妥当吧?”
宫女不耐地冷嗤一声,很快拎来一桶冷水。在水的表面,还浮着碎冰。
这宫女在故意刁难她。
赵岄没有吭声,细细洗净手指,又理好仪容,这才跟在宫女身后。
途经之处,是万分熟悉的宫城,却悬着燕国的旌旗,举目四望,再无熟悉的面容。
心闷生生地痛起来。
很快,就抵达金碧辉煌的宫殿。
厚重的宫门在身后阖上,年轻的君王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王座上,一身明黄的龙袍衬得他冰肌玉骨,俊美得不似凡人。
“阿泽。”赵岄轻声喃喃,下意识想走到他身畔。怎料殿内侍卫执着一记鞭子,迎面劈打在她身上。
钻心剧痛,令她狼狈跌倒。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再掂不清自己身份,我便用这鞭子好好教你规矩!”
赵岄含着泪看向宋珺泽,见他眉眼清冷,无动于衷,胸口处又是一阵钝痛。
那个连她掉根头发丝都得心疼好半天的青年,彻底消失了。
“煜皇在哪?”宋珺泽声如寒冰,凤眸里尽是杀意。
赵岄眼帘轻颤,紧紧抿住嘴唇。
煜皇,指的是她的父皇。
父皇生性刚直,已经一把年纪,却依然想与燕国战斗到最后一刻。是她在城破之前,用药迷晕他,并命暗卫带着他逃离京都。
此时,她只能庆幸当时行动仓促,没有告知宋珺泽详情,眼下父皇应该已逃至安全之地了吧?
“不说?”宋珺泽冷笑,眼风扫过,两旁的侍从拿着一把拶子走过来。
“不!不要!”赵岄惶恐地试图把双手藏到身后,可侍从力气大,利索地套住她十指,然后用力收紧。
“啊!”十指连心,赵岄痛苦地惨呼,眼泪潸然落下。
京都中但凡谈及安平公主,必然要赞扬她的琴技,当她这双手落在琴弦上,便能轻松弹奏出世上最动听的旋律。
曾经,她最喜欢弹琴给他听,喜欢看他踩着节拍舞剑,他们琴瑟和鸣,花前月下,羡煞旁人。
可幸福时光湮灭在昨日,她手指已废,再无法拨动琴弦。
急怒攻心,赵岄“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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