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说是过几年便下凡去,可雪岭诸事繁杂,正经打理起来也费了些力气,我又掐不准人间的时日期限,谁想这次下凡到了人见地府,遣那阎罗去翻生死簿,才知道燕锦已经入了轮回十几年,阎罗瞧我不说话,大约是摸不准脾气,端上来了十几筐酥豆,讨好地对我说:“狼姬殿下不如先用点小吃食?”
我瞥他一眼,“你是想要我住在你这地府上百年不成?这些个酥豆我能吃上百年。”
“哈哈,哈哈。”他笑的也是有些难堪,拱手低头,又问:“那殿下查完生死簿,现在是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要去找燕锦的,但贸然去寻,掩不了气息,被流荒知道又是一番大动作,我依稀记得洛前川说他来回人间多少次都没被大长老找到靠的是入轮回?
记得不大清楚,便问了问那阎罗,阎罗王支支吾吾没个所以然,他旁边的判官倒是反应快:“殿下聪明!只要通过轮回道去往人间,但凡妖神的气息,大多都是会被掩掉的!”
“轮回道怎么走?”
那阎罗本是不愿意给我领路的,可瞧着那判官的机灵劲,有点不甘被抢了风头,索性大步一迈,领我去了轮回道。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儿,除了阴森些和寒气,也没的什么别的异样之处,我欲走上那名为奈何的小桥,却被一瘦小却精明的姑娘用一把长柄汤勺拦着了。
阎罗在身后出生提点:“初醒!初醒哎!这是流荒狼姬殿下,你岂敢拦着?”
那名为初醒的姑娘恍然大悟,却依旧将那长勺拦在我跟前,且走近一步,递了一碗泛绿的汤来,说:“奈何桥的规矩立在这儿,就算是天帝往这走也得喝了我这碗汤的。”
“喝了如何?不喝如何?”
“呐,凡人喝了忘却前尘往事,像狼姬这样的仙子喝了就顶多在人间的时候想不起先前的事情,有朝一日复了仙位也还是会记起来的。”
“那喝与不喝的结果都是我不会忘记,你拦我又有什么用。”
“此言差矣哟。”说着说着,她朝我耳畔靠过来,小声儿地说:“不喝孟婆汤,便给买路财,这都是对殿下这样的高级神仙的规矩咯,我孟婆阴职存在了这般久,规矩倒不好变,殿下若想早早去人间,就早早做了决定吧。”
我倒是头一次碰着这样的姑娘,精明成这般模样,我转头问阎罗:“如果我闯过去,你们地府大约会有多少损失?”
阎罗脸色有点难看,他旁边的判官道:“殿下,奈何桥若没孟婆开口,谁人都过不去。”
哦?
我又朝那初醒看过去,她此时倒是得意的不行,若真是唯一的办法,我倒真不好用蛮的了,为了不耽搁时间,也就随手抛下几锭金子欲要走,孟婆又拦我,笑的有些诡异:“金子在阴间可使不动。”
“那你想要什么?”我是极其不耐烦了的,金子这般值钱的玩意儿居然在这地府还不能用了,初醒看着我,毫不觉得过分地张口:“我要殿下可以修炼的珍宝!”
“不渡怎么样?”
“好哇好哇!”孟婆欣喜。
阎罗王倒是吓得一哆嗦:“殿下使不得,那东西太宝贵,放在阴间也是浪费了的。”
我没理会他,只告诉孟婆我须得走过这桥我才肯给东西,她这会儿子倒没的多思考,把勺子一收,碗里的汤自己喝了个干净,弯弯腰,恭敬又谄媚,“殿下请过奈何桥。”
就见着前边本来是空无的地方多了一闪发光的门,我只走进去,然后召出玉笛欲要递给她,孟婆自然欣喜着来接。
她却没有想到我这笛子还能瞬间化作一条鞭子,我本是想逗逗她的,不曾想手一偏,鞭掉了她一边的眉毛,只讶讶吃惊,转身就跑。
孟婆初醒在后边破口大骂:“流荒狼姬不守信用,还鞭掉我半边秀眉,我初醒在职期间,狼姬就永无二次过桥的机会!”
我若守信用就真的是傻子了,不渡是什么东西,还能随随便便给你啊!
至于有没有第二次过桥的机会,那也是日后的事儿了,暂且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过了奈何桥入了轮回道,经由阎罗指点用了咒法,便一到人间,就是我这幅模样,没有变作那小婴儿从头活过,也算是极好的。
初到人间,便是法力被敛了大半,我漫无目的走在街头,看大街小巷算是灯火阑珊,一来,便是夜里头,热闹是真的热闹,洛前川没有骗我,凡人过的大约都是有情调一些的罢,我路过一阁楼的时候,瞧见那上头的女子捏着色彩冗杂的手绢朝过路的人招手,我不大懂是什么意思,只瞧着那阁楼的牌匾上写着“春花楼”三个大字,又想起这大抵是他说过的花楼,可一眼瞧去,也没的几朵花,倒是这些莺莺燕燕地女子看着的确比流荒的姑娘们……爱笑些?
“姑娘,哎姑娘莫挡道。”身后一老伯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往后站,我问为何,他指了指长街,本来涌动的人群都靠边站着,特意空出来好大的地方,老伯说:“是恪王的仪仗队,小心冲撞着了。”
“恪王?”我往后退了几步,瞧着那辆黑色阴沉的马车驶过来,周遭的人都跪了一地,磕头拜见,高声齐道:“拜见恪王殿下!”
老伯扯了扯我的长裙,小声提醒:“姑娘哎,下跪,快跪下呀!”
我大抵也晓得是什么意思,这个恪王应该是个权势滔天的人,所以这些百姓见着他都得跪,一如流荒逢重大庆典的时候,众仙家都会跪阿爹是一样的道理。
可我是狼姬,如今怎么能跪一个凡人?
我这个踌躇啊,犹豫不决的时候,那马车也就到我跟前了,从里头盈盈走下来一个女子,华丽的衣裙,繁贵的头饰,我瞧着有些不知所措,只朝她颔首,道了声:“见过恪王。”
只见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将我笑的一头雾水,就听众百姓又齐声道:“拜见恪王妃!”
恪王……妃?
“你方才是喊我呢,还是喊我家王爷呢?”那女子瞧着我,颇为兴趣地问。
“喊你。”
“呵呵。”她又笑了,掩着唇笑的如此莫名其妙,我本是想转身要走的,奈何周遭都密密麻麻站着百姓,她又一直看着我,还真是走不了。
“我是女的。”
“我知道。”
“那你怎么会喊我恪王呢?女子不能为王,这你都不知道吗?”
“女子不能为王?”听我反问,她倒是眼色一变,看我有点不屑的神情了,转而朝着马车轻轻地唤一句:“王爷,长街的花灯会极其热闹,您可否下来瞧瞧呢?”
里头的人没有出声,我就见着那个墨色帘子后,伸出来一只节骨分明的手,再是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当他抬头的时候,我便是看清楚他的脸了,眸子有些超出年龄的深沉,俊朗如画,有些许稚嫩,这是我千年未见的燕锦啊。
我一时混了头脑,以至于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伸手抱了他。
燕锦似有一瞬错愕,还没等多的反映,方才那女人把用力一拉,将我从他怀里扯了出来,且指着我的鼻子便下达了狠命令:“来人阿,把这个不知羞耻,以下犯上的女人带下去,丢进大江里喂鱼!”
大江!
我一惊,也不顾不得她一下给我扣了两个黑锅,挣扎着往燕锦那边躲,“燕锦我不会水!你得救我!”
“你还敢扯咱们王爷呢!”那女人早就没了什么优雅,就要伸手来同我打一架。
我只一个劲地拉着燕锦的手臂不肯走,那些士兵估计也是碍着燕锦没发话,也就不敢真的来动我,那女人就亲昵拉着燕锦另一只手絮絮地说些什么,我看的眼红,一伸手把她推得老远。
燕锦此刻终于是肯看我了,他目光中是疏离和诧异,撇了我去扶那个女人,轻声慰问她:“少语,可还好?”
瞧着如此亲昵的模样,我更是气恼,奈何因为方才动了手,所以此刻那些个侍卫抓着我抓的狠,不用灵力,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燕锦,你不准碰她!”我喊一句,想必脸色是没的好看的。
那女人故作娇弱地扑在他的怀里,凄凄地说一声:“王爷,妾身还从未见过如此刁蛮的女子。”说着又看着我,嗲兮兮地问一句:“你个没皮没脸的女人,方才还对着本王妃喊恪王,如今却对着恪王喊甚燕锦?还不准殿下碰我,不碰我碰谁,碰你吗?简直荒唐!”
我咬着下唇,痴痴地看着他,“你就是燕锦,我就是你不准碰别的女人!你还不帮我!燕锦你居然不帮我!”
众人皆懵,没搞清楚这是怎样一出戏。
燕锦话少,看着我的时候,的确是不认识的,只淡淡地,用有些清润的嗓音说一句:“我非燕锦。”然后就扶着他那什么王妃上了马车离去。
本以为我会被那些侍卫带走的,却一下被甩在路边上,脸方的墙角似得男人手里握着一只长矛,对我说:“你运气不错,遇上花灯节,恪王又仁慈,便放你一马,再有下次,格杀勿论!”
我揉了揉摔疼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周边围过来几个人,方才那老伯瞧一眼我胳膊肘磨破的衣裳,连连摇头,说道:“瞧你生得美丽,没想到是个脑子有缺的,姑娘哎,老朽可告诉你,下次碰着这种大场面哟,可千万不要往前撞!小命都不保了嘿!”
“我不傻的。”我连连摇头,面对他们一个个面露惋惜,总觉得不是滋味,一老婆婆说:“瞧着是不傻的,就是不大懂规矩,姑娘,你今年芳龄几许,不是昭齐人士吧?”
“嗯嗯”我点点头,刚想说我今年四千多岁了,话到嘴边,只随意编了个小年龄,道是:“九十八岁。”
那众人一听,哈哈大笑,那老婆婆指了指自己问我:“那姑娘你猜老身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还没说呢,那众人就先替我答了,说婆婆今年才八十多岁。
我哑然,虽然晓得凡人短命,可没想到才八十多就这么老了,为了不做他们眼中的傻子,也只得麻利的改口:“啊哈,我今年十八,十八呢,我说错了。”
“都别瞧人家姑娘了,花灯节都去猜灯谜去。”老婆婆驱散围观众人,拉着我的手往长街另一边走去,还问我:“你打哪儿来啊?”
我说流荒,她又问我流荒是哪里,我便又说忘了。
后来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我也问了许多关于此时此地的一些事儿,算是有了些眉目。
这个地方是昭齐国都,今日正逢花灯节百姓齐聚长街,恪王宋临携了恪王妃裴少语从边疆归来回宫复命路过此街。
阿婆说宋临今年才十八岁,王妃也是上个月刚娶的,还比他年长那么几岁。
我听着有些难受的,十八岁就娶妻了,分明还是个孩子嘛,回想起刚才见方才他的样子,我又忍不住欣喜,初见燕锦的时候,他已然长成一派风流,少年郎的模样我如今也是第一次见,觉得有些新奇和窃喜。
阿婆说,恪王的府邸封地都在边疆,此时回京也是有要事,问具体是什么要事,她却说皇家的事难测也不由得百姓议论。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87868862@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