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再看一次朝圣之礼,我很多年都没看过了,今年让我也去吧。”
天枢用手抚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因为身体的原因琉槿差不多一年到头都被锁在婉约阁中足不出户,唯一能见的风景便是那满塘荷花开开败败,那一树枫叶青青红红,外界的一切新奇繁华都与她无缘。又想起郁青所言,琉槿已经活不过这个月十五,十五便是朝圣之日。事到如今,她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予满足,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笑了笑,道:“好。”
“那夜的月光应该很美。”她跟着笑起来,目光却如水哀伤,有突然变得愤愤不平,问道:“月神会将恩泽施予每一个虔诚朝拜的信徒,我的心难道不够诚挚吗?为什么神明不肯将福泽降临在我们之间?”
虽然口口声声地说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可若不是身上的沉疴难解,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她何尝不想和他一起厮守一生,白头到老?只是天意注定他们要生死相隔,天意难违!
天枢的身体一震,轻声道:“能与你相遇,便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泽。”
“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是不该相遇的人吧,所以在相遇的那一刻就把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光了。”话锋一转,又变得坚如磐石:“可是这一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事就是和你相遇。”
两个人的目光再一次相遇,眼中只有彼此,情深如海。
在昨夜失去天权线索的小巷转了几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几户平常的人家,也没什么可疑的人出现。虽然天权很有可能就在这巷子的一户人家之中,她却没办法闯进去一一查看。一是惧怕昨夜那个藏在暗中的男子会再度出手,而她绝对不是他的,二是天还未黑,这样光明正大地私闯民宅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也许找个人问问比较好,沧澜在心中这样想着,虽然很有可能问不出什么下落,但也许能从别人的嘴里追寻到什么蜘丝马迹也尤为可知。
她问了巷子里几个正在玩过家家的小孩,也问了其他几个进进出出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却又不想就这样放弃,她在巷子里来回徘徊,心中万分焦虑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巷子里还有一家小小的药铺,替人看诊的是一个容颜秀丽的女子,她突然想起随身携带的药物已经用光了,没有药再来给鸣予医治伤口。她走了进去。
时候不早了,最后一个看诊的病人也离开了,怜心正准备收拾收拾关门。自从她的师傅与世长辞之后,这药铺中就剩下了她一个人,虽然开在这偏僻难找的地方实在是不容易被发现。但她医术还不错,看过病的人都愿意来找她看第二次,虽然赚的钱不多,但一个人的生活也就这么糊弄着过去。
她正埋头将药方收好,却听见了一个女子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询问道:“请问这里有金创药吗?”
“有。请问你要哪种?”她随声回答,抬起头看清对方的脸却有些微的惊讶。白月城聚集了来自整个南方密林中的灵修者,从极昼、延荒、焚梦来的人也不在少数,她治病救人多年,看过的人不在少数,一看就知道面前的女子不是本地人,甚至不是南方密林的人,浑身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杀伐,手里还握着修长的剑。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长相,五官比普通人更加深刻,精致绝伦,眉目凌厉,带着寒梅般的孤傲冷冽。
沧澜接过怜心递过来的金创药,敏锐地注意到女子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乌青的印子,就多问了一句:“大夫,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怜心惊了一下,连忙把手收回去,用衣袖盖住,故作镇定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
“是吗?”断定对方在撒谎,那伤痕分明就是被人用手掐出来的,会是谁呢?她思索了一下,干脆打听道:“请问大夫,昨天到今天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受了伤。”
怜心心中一凛,几乎可以认定眼前女子打探的人就是昨夜倒在自己家门口的天权,而他告诉过她是被人追杀至此,对仇敌的描述和眼前的女子如出一辙。而她又打听天权的事,那更加就是追杀他的人无疑。她下意识地撒了谎:“没……没看见什么人。”
“是……吗?”沧澜又问了一遍,语气森寒让人无处遁形。看着女子一瞬间惊慌失措的脸,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付了钱,道:“那多谢了,先告辞。”
怜心忐忑不安,目送着沧澜出了药铺,连忙向里屋奔去。她身为医者虽然不想看到流血和伤亡,但更不想惹火上身,还是让天权先离开吧,直觉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宝物还在天权怀中,他把东西拿出来,是半个拳头大小的铜质锦盒,两指厚度,盒子满是精雕细琢的繁复花纹,开口处有一个精致的图案,是一对翅膀,一黑一白,象征着焚梦者和织梦者。他把手指按在图案上,注入灵力,一声轻响,盒子的锁被解开。
这是多少人想得到的无上之物,此刻却在他的手中,那种想据为己有的私欲在心中作祟,像是魔鬼的诱惑。他摇了摇头,定下心神,把凡尘杂念抛之脑后,这并不是一个人能拥有的东西。他只要送回教中就好。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盒子的手颤抖得厉害,刚刚启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便有纯白而神圣的光辉透出来,是纯正之极的神明之力。
他悬在半空的心落下,确定了宝物完好无损,猛然将盒子闭紧,重新合上了锁,放回了怀中。幸好宝物还在,要不然所有为之而死的人都白死了,他这十一年提心吊胆隐身于焚梦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而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将东西送回教中,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身上的伤势未愈,行动不便,更好的办法是交给神月教在白月城中的负责人,城主天枢。
不知道焚梦的人现在在何处,没追回宝物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尽早离开。他运转了一下周身的灵力,仍旧很稀薄,但下床走路应该不成问题。
和大夫道谢之后就离开这里吧,他刚刚下定决心,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怜心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对着他喊道:“快离开这里!刚刚有个女子向我打探你的消息,我撒了谎,不过应该被她识破了,你赶快离开,说不定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怜心的话刚刚落地,门外就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天权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从窗户向外逃了出去。
沧澜意识到女大夫的古怪,绕道从后院进了院子,还没靠近房间,就听见怜心的声音,确信无疑天权就在其中。她飞快地冲过去,一脚踢开关着的房门,闯进去,就看见男子的身影从窗口一闪即没。她扫了一眼怜心,对方呆呆地站着面如死灰。
她虽然怒火中烧,却没有时间再多管闲事,三步并做两步从跑到窗户边,跳了出去。而外面正好是一条狭小的巷道,穿过去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她捕捉到那个在前面拼命跑路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所淹没。
天权在前面狂奔,沧澜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路上挤开人群,撞得鸡飞蛋打,惹得人骂骂咧咧,脚步也不肯停下来片刻。在去极西之地之前,他一直在白月城中长大,虽然相隔了十一年,但古老的城池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轻车熟路奔跑过大街小巷,直往天枢城主府而去。
沧澜如影随形,可隔着人群,始终追不上。她知道天权的目的地在城主府,而一旦他和天枢汇合,城主府邸戒备森严,到时候再取回圣物就难如登天,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日薄西山,夜幕降临,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陆陆续续地挂起了灯笼。因为是朝圣之日临近的关系,白月城到处都是人,摩肩继踵,繁华喧闹。
她瞅准那个不断穿过人群中的男子,心中一狠,无论如何也要再次截住他。她一把抓住前面粗犷男子的肩膀,身躯如流云一般轻盈,高高跃起。那个被巨大的力量往地上一压的男子刚要破口大骂,就发现头顶一黑,女子宛如飞翔的鸟跃过了他的头顶,微凉的黑发和白衫纠缠,轻轻划过了他的脸颊。他看得痴迷,电光火石之间,女子直接翻过好几丈的距离,再稳稳落下。
这样一来速度提升了不少,和天权的距离也大幅度缩短,只是这样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使用灵力造成了一些轰动,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对白月城无比熟悉,天权已经没有心思来东躲西藏甩掉沧澜,挑最近的路,只想快些抵达城主府。但沧澜显然已经是狗急跳墙不顾一切,背后传来喧哗声,他匆匆回头,却发现她不知在何时已近在咫尺。
他心急如焚,重伤未愈,此时根本就不是沧澜的对手,若在这个时候被抓住,岂不是功亏一篑?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87868862@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