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两天两夜,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我回到失去光明的日子,一人独自躺在巴黎的医院里,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我想了很多,想到离世的父亲,想到冷漠的母亲,还想到猥琐恶心的继父。
最后,我想到了死。
亲情凉薄,自己又成了废人,我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好在,上天是眷顾我的,它将温文儒雅的楚星辰送到我面前。
那时的他不辞辛苦的照顾我,握着我的手心告诉我,他会一直陪着我,其实我的失明很大程度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驾车将横穿马路的我撞倒,可我不怪他,反而越发贪婪这抹温柔。
我们相处半年,他待我的温柔呵护更甚于他现在对林淼。
他会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推着我散步,感受温暖光芒,也会亲手做我喜欢的食物细心喂我,还会在落日黄昏前给我讲述一天的趣事,失眠的夜晚他会轻轻哼着歌谣哄我入睡,待我睡下后,在我额头留下一个淡淡的晚安吻。
这些,雷打不动坚持了半年。
人都是有依赖性的,更何况他待我的好是那么难以忘怀,至今想起,心底还是荡起涟漪。
我以为我们心灵相通,曾半开着玩笑问他,愿不愿意娶一个盲人做妻子,他突然握紧我的手,语气郑重告诉我。
“小洛,你会恢复光明的,相信我。”
那时,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能就从未想过娶我,而我却一头扎进他的温柔乡里,为此追随他多年。
将我无情忘记也好,待我残忍冷漠也罢,这场梦最终该醒了。
我睁开眼,看着白茫茫的四周,那抹白刺的我眼睛有些疼,我坐起身,发现自己的大腿打着石膏,脑袋上包着纱布,时不时有疼痛感传来,空荡荡的病房没有一个人。
这时,有几个护士从走廊经过,她们低声讨论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楚星辰的名字,我呼吸一滞,神经紧绷起来。
“听说了吗,楚总居然会抛下叶总跑去陪一个坐台女,明明叶总伤的最重,摔断了腿不说,脑袋淤血堵塞,差点救不回来,可这都两天了,他一直都在隔壁陪着别的女人,就是不来看叶总,堂堂叶家总沦落至此,真是可怜。”
“可怜什么?她可是和继父有一腿,攀上楚家无非就是看中权势,她根本就不喜欢楚总,一心还在想着她的继父呢。”
声音渐远,我听不大清,可那些话像根刺扎在心间,疼的血流不止。
我并不在意别人对我风言风语,我只在意在我濒临死亡时,我曾经的丈夫,会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怜悯,哪怕只是看上我一眼就以足够。
可是他没有,他寸步不离的守在林淼身边,就像当初不分日夜守在我身边一样。
看吧,楚星辰没有变,他还是曾经无微不至的楚星辰,只是他的温柔不再属于我。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姜言抱着热乎乎的保温杯走近,身后跟着秦岫,两人心有灵犀站在一旁不说话。
我看了眼冒着热气的鸡汤,自顾自喝了几口,皱眉道,“言儿,你的厨艺退步了。”
姜言拉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钱似的,没好气回我,“嫌难喝那就倒给狗喝,反正某些人喝了也是浪费。”
我笑笑没说话,将鸡汤全部喝得一滴不剩,我知道这丫头在责怪我,从我决定回国找楚星辰,她就坚决反对,听说过舍身报恩的,谁见过舍身给仇人的?
于姜言而言,弄瞎我的人是楚星辰,他就是仇人,哪怕事后照顾我,那都是他应该做的,可她不知道,那时的楚星辰是多么美好,我又是如何留恋有他的岁月。
秦岫见我恢复还不错,拿来一叠文件给我,说,“叶总,这是这两天您需要签署的文件。”
我大致翻阅了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他,“为什么近些天的订单都是一些小公司?之前和我们合作的那些合作商呢?”
叶家一直不算强大,比起陵城其他小公司好歹也算得上豪门,即使父亲去世,我和继父传出绯闻,也没能影响公司的效益,可现在,握在我手里的这些文件压根就算不上订单。
秦岫低着头,自责,“叶总,抱歉,是我没管理好公司。”
“你道个什么歉?是楚星辰故意打压叶家,为了一个陪酒女不顾往昔夫妻情分,洛洛,我真心为你感到不值。”
姜言快言快语将残忍的真相道出,她从我的手里拿过文件,扔到一边,又从包里拿出新的合同抓着我的手让我签字。
我垂眸看了几眼,是姜家一整年的合同,是个不小的蛋糕。
我很感谢姜言的仗义相助,但我不想签,我不能连累姜言。
楚星辰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我伤了他的女人,他岂能轻易放过我,打压叶氏这是第一步,接下来,我可能会再次坠入地狱。
我放下合同,看了眼秦岫,突得想起林淼胳膊上的伤痕,开口问他,“你私下找人教训林淼了?”
“怎么会,叶总没让我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秦岫对我的忠诚不容置疑,他跟在我父亲身后多年,对公司尽忠职守,又是姜言关系极好的学长,绝不会背叛我。
那么……
只能是林淼撒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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