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睡的日上三竿,小妖婢伺候我洗漱,给我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长裙,看着倒是很干净,趁着她寻梳子的功夫,我散着发就跑出了狼山殿,若给阿娘逮着,又得数落我没规矩了,但有什么办法呢,非得把好好的头发卷成一团,还要插几根簪子,算我欣赏不来,总觉得这样披散着才是好看又舒服的。
我是要去约燕锦的,昨日欠了洛前川的人情,想要兑现承诺,要他陪我去雾止崖取果子送给那位公子泡酒去。
这会进了他那院子,见着了当初说我是妖精的那个小妖婢,她这回倒没有再冒犯,一哆嗦,规规矩矩地朝我请了安。
“燕锦人呢?一大早去哪儿了?”我走进去,往里头扫了一眼也没见着燕锦,平日这个时候的他,应该也是拉弓射箭或在院子里凭着晨时浓郁的灵力打坐修炼的。
小妖婢只扔了手中的撒壶,扑通地跪了下来,说道:“燕锦上仙今早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狼帝不久也来把上仙带走了,我听着好像就在雾止崖,跟九重天也有什么干系,总的就是不太对,殿下你赶紧去看看罢。”
我只听的莫名,踏进了虚无,转瞬就到了雾止崖。
今日这处的确是热闹不已,仙气比往日浓郁多倍,还真是九重天来了人。
我只悄眯眯地站到南池旁边去,看着被捆仙索绑了的女仙子跪在他那个戏台子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九重天的仙子为何被绑在这里了?还是跪着的?”
南池面色凝重,“蓝练仙子是司命座下的女仙,昨夜有差事一同下了流荒,据说那仙子是路过了燕摇斋附近的竹林,碰见血蟒众妖同燕锦起了纠葛,燕锦上回负了伤,此行一人不敌他们,落了下风,蓝练仙子出手相助,无意中将那血蟒一族的少主给杀了,事情闹大,狼帝请了天宫的太子殿下来,将蓝练给绑了。”
我只睡了一觉,怎的出了这样的状况,听那小妖婢说燕锦浑身是血,我有些心慌,拉了南池的袖子,轻声问:“那燕锦呢?伤的重吗?”
竟然有人能将燕锦给伤了,我有些心惊,血蟒一族哪里来的这么大能耐?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伤的倒不重,就是灵气丢的差不多干净,在我那温泉养着,只不过眼下这蓝练仙子的事情倒不好处理了。”
阿爹和天帝也正商量着,旁边跪了血蟒一族,司命也在,这一幕幕我只看的生怒,绕了人群往崖底去。
燕锦是在温泉里泡着,脸色苍白的有些厉害,我只坐在泉边的石上,轻轻把手悬在他肩上,只探的到些微弱的灵气,伤的不轻。
我踩进泉里,站在燕锦对面,拉了他的双手,渡灵过去,从前他很是谨慎,如今我拉了他的手都没半点反应,我心惊,默默地求了他的祖先也求了我们狼族的祖先,保佑他千千万万不要有事。
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很多个时辰了,我也虚的不行,差点往水里栽去,他手疾眼快,一把将我带进他的怀里,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阿遥,你给我渡灵气了?”
“你莫担心,不多不多,我歇个八九日就差不多了。”
其实八九日我还没把握能缓的过来,我从来都不知道燕锦的内力如此的深厚,当初只想着渡他些灵力先填填他的元气,谁曾想,好似永远都填不满一样,不仅如此,我身上的灵力甚至都不用刻意去引,只要有那么一点意念,就自动地往他身上去。
等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便放弃,这个时候,他就醒了。
燕锦抚我的脸,解释道:“我体内有龙珠,是灵力填不满的,你怎么敢渡给我?”
我只眨眨眼,手指卷了他的长发,说的有些天真:“怕你死了。”
怕他死了,这是真话。
一时无话,温泉的水很舒服,烟雾绕啊绕的,靠在他怀里,我总觉得这样的时刻,竟有说不出的满足。
又忽地想起外头的那帮人,仰头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的跟血蟒那个蛮族扯了干系?还有蓝练仙子是怎么回事?”
他闭了闭眼,打底是伤口作祟,难受的蹙了眉,一阵温和的风刮来,泉边的银杏落了叶子,我忍不住掉眼泪,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唤他:“燕锦,燕锦。”
除了唤他名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他蹙一蹙眉头,就会觉得万般难受。
“阿遥!”洛前川突然一把将我从泉里拉上来,顿时水声哗哗的响,我挣扎,他只抓的更牢:“他死不了,你同我回去莫要胡闹了,你是狼姬,此时若是跟燕锦走的近,反而是害了他,跟我回去,听话。”
我知洛前川来了很久,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从我给燕锦渡灵气开始他就在了,只是他不说话,我只当做他不在,可是这会儿又来干涉我,这一番话说的我难受,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他回去。
“洛前川,那血蟒为何要对燕锦下手?”
他似无意地一手搭在我的肩上,只觉阵阵灵气灌入,我错愕的看他,他却没差距一般,同我说道:“不止血蟒要针对他,还有其他蛇族的,在远古的时候,只要吞了龙珠就能渡劫成龙,燕锦只身一人,杀他取珠,再渡劫化龙成仙,怎么说,龙也比蟒来的要好听。”
我听的发怒,同他愤愤不平地说着:“将燕锦伤成那般,本是血蟒一族有错!蓝练仙子杀了他族少主又如何?”
洛前川听得一惊,忙不跌施法截了我的话,我只张了张嘴,没了声音。
他道:“阿遥,你如今的身份是流荒狼姬,莫要说话没个遮拦!说的难听一点,就算那蛮族真的要杀燕锦,跟九重天也没干系,蓝练仙子出手本就不妥,更何况如今死的是血蟒少主不是燕锦,再说的严重一点,便是九重天和我们流荒有了过节,你这番话给别人听了去,是要寒了流荒子民心的!”
我从前不知九重天有蓝练这么一位仙子,南池说,她是司命座下悟性极高的女仙,再修个万把年指不定就能飞升成女神君了,这会儿被捆仙索绑着跪在地上,看着尽是憋屈。
“蓝练!你杀我族少主!我等定要你血债血偿!”那血蟒蛮族叫嚣着,如若是阿爹和那太子殿下没有在这,他们大抵会对蓝练出手。
太子是新封的,如今也有那样一副派头倒没什么为难,只了一眼司命,司命只望着蓝练,蓝练却垂着头。
周围不明真相的流荒子民叫着要处决蓝练,我只搅着袖子,轻巧的越过人群站到阿爹身边去,同他求情:“左右也是血蟒蛮族挑的事,还望阿爹能手下留情饶了那仙子,至少,罪不该死的。”
阿爹只偏了偏头,低低的道一声:“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我也撑的有些难受,跟着洛前川先回了狼山殿,躺在榻上,浑浑噩噩的,好似就早上刚醒来一般。
小妖婢端了茶水,一口一口的喂我,这茶苦的厉害,我皱着眉吞了一口,问她这是什么茶。
那女婢只回话:“回殿下,这是不是茶,是脉草汤,闻着便很苦,洛公子命小妖煮的,公子说让殿下且凑合着喝了,对身子是有好处的。”
脉草,听倒是听过,小时候阿娘也爱煮给我喝,洛前川倒是心细。我接过她手中的碗,自己凝着眉,一口一口喝了,等见底的时候,整个嘴都是那番药味,将空碗递给那女婢,嘱咐了一声:“你赶紧再去弄一碗,送到雾止崖底的温泉那去,给燕锦。”
她只疑惑了半晌,后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端着空碗跑出去,只听得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唤了一声:“见过南池神君,司命神君。”
我本想躺下眯一会儿的,刚矮下半截身子,又撑着手臂坐起来,看着走近的两人,只扯了扯嘴角,有些装傻地朝宁生道句:“司命神君日理万机,怎的跟着南池这闲神来我这处?”
司命拱了拱手背,开门见山:“狼姬是知道缘由的,我此番来找你,只是要求得殿下保住蓝练。”
我暗暗同南池对视一眼,他却偏了脸不肯看我,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起来。
我只相当为难的看着宁生,说:“实不相瞒,若是我能保住仙子,我自然保,眼前的事情就是有些难办,血蟒蛮族逮着他们少主之死不肯松口,为难的是我阿爹,既要顾全九重天的颜面,也要安稳了我们流荒内部种族的相处,司命你来找我,我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我阿爹方才还警告了我,说不准我插手这件事儿。”
南池搁下茶盏,发出一声响,他道:“我说宁生,阿遥说的不无道理,你总不能让她为难吧?我倒是有个主意,堵住流荒百姓的口,只不过代价比较大,但好歹也不会魂飞魄散,就是不晓得你肯不肯了。”
宁生是司命的名,人如其名,宁静安生,他是九重天乃至六界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如今为了自个座下的仙子来找我求助,倒是件稀罕的事儿。
我此刻也不由的想起司花女仙青吟的那张脸来,怕就怕司命,真的不是看淡生死不懂情爱。
“你若有办法,但说无妨。”
“入那凡间轮回道,好好转个几辈子,待这件事情淡了,再将蓝练仙子接回九重天就是,不过这一来二去会耽误好几千年。”
司命思索着,他捏在手里的袖子怕是要给他掐破了,而后只看他慎重的点点头,长出一口气:“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总要先保住她的命,也不让两位帝君为难才好。”
他只道了这么一句,就匆匆的离了我的遥阁。
南池起身朝我走来,向着我就伸了手。
我只往后仰了些,问:“你干嘛?”
“看你是不是虚的就要魂归天海了。”
我抿唇,看他手掌悬在我肩头,笑的奇异,“我就说,你给燕锦灌了那么多的灵力怎的还有力气坐在这里跟我说话,敢情洛前川那痴情种子反倒渡了你大半啊!”
“什么痴情种子!南池,你休要胡说八道!”我睁眼瞪他,把被子上扯了扯。
他收回手,轻轻的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阿遥,你从前小不懂也就罢了,可如今你也三千多岁,这些东西是清楚得,既然清楚,有些话该说明的还是说明的好,莫要误了他也误了你自己。”
我掀了被子,一把拉了他的衣袖,有些不依不饶地坚持:“南池!我本就不清不楚,有些话何必说的那么真?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三番四次同我说这样的话。”
他看一眼我拉他衣袖的手,然后撇开:“我自个也懵着,你这样一问,我也说不出答案了,罢了,就当我那些话从未说过好了。对了,燕锦那小子好了四五成,但有个事情你要记牢,千万不要再给他渡灵气了,不然他没救活,怕要死的是你。”
“为何?”
“他好歹也是上古神脉龙族,与身俱来的内力不是你可以估量的,就算是你全身的灵气全部渡给他,也不一定有用。”
默了默,又突然地说:“你信那血蟒一族的少主会是蓝练杀的吗?我不信。”
“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天底下真的能有几个人可以伤得了燕锦?而天底下又有多少个被人逼到绝路也不肯下死手的人?”
“什么意思?南池你莫要同我打哑谜。”
“血蟒是幌子,蓝练也是幌子,你阿爹与燕锦之间的无声战事,有一个人终于输了,他过于信赖的人,就是伤他的利器。阿遥,你身上有个解不开的咒法名曰‘虚灵’一日不除,便一日虚失灵气,燕锦待你很好,他几千年来都在用自己温补你,只近日我突地发现,你那咒法厉害了许多,若要养圆满了你,便耗得是往日的几百倍。”
我一知半解,心头慌的厉害,也稍稍有了的一点概念却一下子又灰飞烟灭,还想再他问些事情,脑袋一抬,却已经不见了影子,只余他身上浓浓地崖树气味儿还在我这屋子里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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