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聿和沈玥歌来的时候已经迟了,那宫女早被拖去了乱葬岗,寻不到半点踪迹。两人悻悻而归转而往那宫女的住处去。此时宫中之人正在收拾宫女的东西,见两人来行了礼便先退下了。
“玥歌,宫中并无什么一样,你看是否这杯中的水有不妥?”
“是钩吻。”沈玥歌抬头望向顾北聿,肯定的回答道。
“何为钩吻?”
“钩吻又名葫蔓藤,中毒后出现肌肉虚弱现象,还会抑制心脏跳动。”
“难怪宫女入水后,片刻便带着青落下沉。必是之前不久中了钩吻的毒。到底是谁人如此狠毒,要以人的性命去害另一人的性命。”
“难道不是北聿你的妹妹吗?”沈玥歌冷冷开口,他未曾想到上次香囊一事放过顾北璃,今日竟差点害落儿丢了性命。
“北璃素来不通药理,且与徐昭容也不曾交好,如何设计这一场谋杀。且今天亦是北璃呼唤大家去救青落的。玥歌你何出此言?”顾北聿自小就格外偏疼这个妹妹,如今见玥歌如此笃定地说是自己妹妹,难免心中不舒服,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声音。
“怕皇子还不了解公主。不通药理之人,如何晓得猫薄荷这种连太医院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草药。”沈玥歌冷笑道。
“什么猫薄荷。恕北聿不明。”顾北聿亦是有些生气的说道。沈玥歌将此前的猫扑事件细细讲于顾北聿听,顾北聿神色越发凝重。
“妹妹从小与我长大,虽偶闹脾气却绝不至于会罔顾人性命。玥歌你给我几天时间,北聿到时必给答复。若真如你所讲,必携妹脱簪请罪,任君处置。”
“好。望皇子尽早给出答复。”
许青落因落水感染风寒,在床上躺了七日,顾北璃被罚禁足寝宫,面壁思过七日。许青落这件事虽是被瞒了下来,沈玥歌却是气的暴跳如雷。这几日但凡是宫人前来探望的,他都以许青落病中不宜见客拒之门外,若是公主及徐昭容宫中的人前来,更是免不了冷嘲热讽。他平日虽放荡不羁随性洒脱些,却也从来礼数周到,看的出是有教养的世家公子。可如今这样一反常态倒让人觉得极不适应。一些傲慢些的妃子纷纷到御前状告沈玥歌,顾沛丰却只当未见更下了圣旨不许任何人打扰许青落。
又过三日,林国太子向皇上辞行。
黎星宫中,只点了六盏灯,看起来格外的暗沉。顾北璃坐在顾北聿的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的绞着衣服。
“北璃,我再问一次猫薄荷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顾北聿又问了一声,声音沉了几分,显了几分不悦。
“是。”顾北璃小声的答道,头越发的低,牙齿咬着下唇,灯光下身影有几分单薄。
“那这次可是你一手安排?兰花、钩吻、推人入河?”顾北聿温润容颜已不复存在,面上是冷落冰霜,眼内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顾北璃疑惑的抬头,看到顾北聿脸上的冷意的时候又很快低下了头:“北璃不知道皇兄说的是什么。北璃确实推了许青落,但是许青落掉下去后北璃便后悔了。不管皇兄信否,别的事北璃从未做过。北璃累了,皇兄回去吧,等许青落安好后,北璃会亲自去道歉,然后向父皇请罪。”顾北璃站起来转身回了寝殿,顾北聿看着妹妹有些单薄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举步离开黎星宫。
顾北聿前脚刚走,翰金宫内的人后脚便来了:“公主,皇上吩咐奴婢来告知您,容缺殿下明日便回国了。”
“他回去同我有何关系。”顾北璃躺在软榻上神情恹恹的挥手让人下去了。司马容缺离去顾北璃本应该开心,却不知为何无半分愉悦的心情。顾北璃想定是自己被禁足太多日,而刚刚皇兄又说了那样的话,才会觉得那样难过。
她招了宫人服侍了睡下,却是辗转反侧,任是如何都睡不着。寅时唤了人掌灯,坐在床头看书。从书中掉落一封信笺,信笺上写着北璃亲启。她拿着信想了好久才想起这是司马容缺上次回国后给她寄来的信中的一封,定是那时忘记了夹在了书中。她展开信纸,他的字迹刚劲有力,不同于其他几封信写满了琐碎的小事,这封信只有一首词:
“风流云散,悠悠心事空,东风何事寂寞中。风吹斜阳匆匆。人别后,空相忆,回首一笑多情,浑不知今夕何夕。”
“浑不知今夕何夕。”顾北璃嘴中呢喃念着这话。回想过去几月,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竟也记得如此清晰。这世上唯有他一人会无条件的迁就她信任她,而她却从不愿多看他一眼。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窗外已是天亮。
“来人。”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你可知容缺殿下今日几时走。”
“据昨日来的姑姑说好像是辰时。”
“那现在几时了。”
“已是卯时。”
“快,给本宫更衣,让人备马。”
司马容缺向顾沛丰辞行后便出了城,城门外他立于马侧凝视着繁华的卞城,这一去他司马容缺便再不会留念顾北璃了,他会回他的大漠草原,成为那里的王,娶一群他不爱的女人,努力让他们林国也成为一个泱泱大国。
“殿下,时间到了,我们该启程了。”侍从在一边小心的提醒司马容缺该离开了。
司马容缺收回目光恢复一贯的从容高贵的样子,转身准备上马离去,忽听得一女子清脆的声音唤道:“司马容缺你给我站住。”
司马容缺惊讶的转头,就见着一女子驾着一匹白马疾驰而来,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瞧着那白马越来越近。女子自白马上下来,穿着一身红衣,司马容缺一下子看的出了神。随即司马容缺又是一阵苦笑,微微颔首,开口道:“不知公主还有何事?”
顾北璃望着司马容缺半晌未说话,一行清泪自眼角顺着脸颊慢慢流下。司马容缺本就生的俊美如玉,如今晨光中一身紫衣灿灿生辉,雍容华贵,极具风姿,只眼神郁郁中含了隐痛,不似那日鎏朝殿上神采奕奕的样子。顾北璃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仔细的看过司马容缺,原来他生的那般的好看,难怪当日坤乾殿上那么多女子争先恐后的想成为他的妃子。
“公主?”见着顾北璃在自己面前落泪,司马容缺的心里越发郁结,担忧的又唤了一声,尽量让自己说的轻松无意:“如若是因为婚约的事,半年之期即将到,到时婚约自然就解除了。烈日炎炎,公主早日回宫吧。”
她打断他的话,轻启朱唇,略带殇然:“风流云散,悠悠心事空,东风何事寂寞中。风吹斜阳匆匆。人别后,空相忆,回首一笑多情,浑不知今夕何夕。”
司马容缺听到这首诗后,表情震惊,他以为他的信她全数丢了未看一眼,不曾想过她能这样念出来。她的声音清脆,平日说话就让人觉得欢愉,可此时她说的慢,唇齿间荡漾着的是情意绵绵,让这诗越发的柔情。顾北璃见着他的反应,勾起自己的嘴角,傲然又有点别扭的看着他,宣告似的说道:“司马容缺,你可还愿娶我?”
司马容缺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明朗的笑自嘴角漫开,上前两步,一把抱起顾北璃转了两圈后紧紧拥着,口中重复道:“容缺何其幸焉!”他们这样抱了好一会,周围一圈的侍从初时看着他们,见他们抱着后便齐齐转了头去,顾北璃禁不住红了脸,轻捶司马容缺的胸口推开他。司马容缺未放手,抱着她跳上马,往皇城奔去。
永贞十九年八月廿十五日,大吉,宜婚嫁。
司马容缺、顾北璃自鎏朝殿拜别顾沛丰后,众人在卞城城外送别远嫁的公主。顾北聿嘱咐道:“北璃今日起你已为人妻,日后断不可胡乱生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北璃明白。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顾北璃向顾北聿深深鞠了一躬,偷偷逝去了眼角的泪:“也望哥哥早日娶到嫂嫂。”她特意强调了嫂嫂,然后瞥了瞥许青落,狡黠的笑了一下。
顾北聿无奈的笑了笑,本想拍拍顾北璃的头,抬起来又收了回来:“你这丫头尽瞎说,我看你是快要成亲被冲昏了头了。”
“皇兄总是这样说。我还以为你又要拍我头了呢。”
“你今日梳了这样美的发髻,皇兄可不能弄乱了它。”
拜别了顾北聿,顾北璃又走到了许青落的面前。许青落大病后,人清瘦了不少,可是眼角眉梢仍是掩藏不了的风华,她的眼神清亮,望着顾北璃没半分敌意,盈盈福身,莞尔轻言:“奴婢恭喜公主。”
“快快免礼。”顾北璃忙扶起她:“前些日子是北璃无理,还望青落你原谅。”
“奴婢没有怪责公主。”
“那便好。这支步摇你一定要收着,莫要推脱。”
“可是公主那是您的母后留给你的。”
“你就收下吧,一则表达北璃的歉意,二则也权当我提前送你的嫁妆好了。我为你戴上吧。”顾北璃靠近许青落,为她带上步摇,并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要小心谢阑衫。”
沈玥歌原就靠的近,怕顾北璃又做些不利许青落的事,是故一直警惕着,加上他耳力极好,那句你要小心谢阑衫自是落到了他的耳中。他眼光扫向远处的谢阑衫,果然见她十分紧张的看着这边,见顾北璃离去还松了一口气。沈玥歌这才明白兜兜转转原来始作俑者竟是她,出群会那日已做了不该做的事,没料到如今进了宫手段越发的阴狠了。
司马容缺见顾北璃已说完,才朝着她走来,揽了她朝马车走去,离去前,不忘对沈玥歌说上一句:“公子,吾妹甚思汝。”
沈玥歌爽朗的笑道:“还请殿下替我向公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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