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白日里秋老虎比夏季最毒的日头还厉害三分,到了清晨、日落又透着股干冷的凉意。这股肃杀到咸康帝寿辰当日终于酝酿到了极点。
年氏兄妹受召出席皇帝寿宴,两人早早进宫,恰巧在永乐殿外碰见江子赫。年之遥先行进殿,让哥哥与江子赫说话。
二人往僻静地方走去。江子赫左瞧右看,见四下无人,拍了拍手里的木匣问道:“昨日这东西送回来后,年将军嘱咐我千万勿要打开。究竟是何缘由啊?”
年以梵道:“五王爷心思缜密,这物件打造得也十分精巧,唯独过不了御前公公那一关。”
一句话把江子赫点醒,直把他吓得手心冒汗,后怕的很。竟把御前查看这环节忘个干净!若非年以梵提点,他今日必死无疑。
年以梵见他陡然变色,安慰道:“五王爷不必忧心。我已找匠人将此物改造一番。第一次打开不会有任何异常,没人能察觉不对。第二次打开才会从中射出淬了毒的针。只是这机关已设好,毒针亦只淬了一根,若是错开一次,就前功尽弃了。因此年某才让您千万不要打开。”他一面为江子赫解说,一面留意身边的动静,确保没人听见他们的对话。
江子赫听罢心中惊叹,连道:“妙计!妙计!”忽而又问:“另一批人马已准备好了。那您的军队可也……”他话还未完,远远见到一个身披盔甲的将领在殿外巡视,站在远处遥遥向年以梵行礼。
年以梵向那人点头示意,随即对江子赫道:“王爷放心,已派出一支精猛队伍,一切就绪。”
江子赫忽而想到什么,试探地问道:“年将军,咱两个的事之遥不知道吧?”
年以梵答:“王爷放心。年某同您一样,为求稳妥不曾让第三人知晓你我这一层关系。”
江子赫连连点头:“那就好。”
话毕,二人错开,一前一后进殿入座。
年以梵今日卸下一身盔甲,头戴冠玉,玄衣宽袍。风姿俊朗飘逸,与战马上的威风凛凛截然不同,俨然一副俊俏公子模样。他身旁的年之遥亦是不比往常的随性装扮,着一身白底金纹长衫,乌发高高挽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容貌清丽,风度端雅。
众人许久未见淮誉二人,乍一瞧这派风骨,皆是一阵倾慕唏嘘。
窸窣声在咸康帝入席后骤然停止。众人山呼万岁,大呼圣体康泰、国运昌盛。
咸康帝心情大好,命众人入座。
各皇子、大臣先后敬上寿礼。贺礼或投其所好,或另辟蹊径,或重在心意,或力图奇巧,百般讨好,花样层出。
殿内只剩年将军、五王爷二人还未献礼。
咸康帝扫一眼座下,笑着道:“难得今日人这么齐。年将军镇守北境三年,三次缺席朕的寿宴。今年可算来了!”
年氏兄妹上前跪拜:“臣年以梵、臣女瑾瑜,恭祝圣上龙体康健,福寿绵绵!”
一名小太监提了个罩着黑布的铁笼上前。年以梵起身轻抖手腕抽掉罩布,笼内赫然露出一只白羽雄鹰。
这鹰几乎通体雪白,翅膀跟背部的羽毛黑白相间生长,喙部顶端泛白,尾端泛黑,弯弯向内勾着,眼神锐利。年以梵道:“臣偶然觅得一只海东青,特于寿辰之时献给圣上,聊表寸心。愿圣上松柏长青,我北梁国事清平!”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惊叹,这海东青是天下难寻的雄鹰,黄金千万也难得一只。与这份厚礼一比,什么金银玉器、机巧玩意儿都相形见绌。
小太监将笼子送到咸康帝面前。咸康帝欣喜异常,喜欢极了,举起酒杯邀道:“年爱卿费心了,这个品相的海东青甚是难寻,你定是没少费周折。来!朕敬你一杯!”
年以梵也不推诿,向咸康帝高高举杯:“谢圣上!”仰头啜饮。饮毕暂告离席,经过江子赫身边时与之互望一眼。
咸康帝笑着让身旁的荣熙公主替自己斟酒,却见本该归席的年之遥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眶微红。他奇怪问道:“瑾瑜,你可是在哭?”
年之遥忙抽出帕子擦拭眼角,欠身道:“圣上恕罪。方才见公主为圣上倒酒。让臣女想起幼时也曾与哥哥伴在父王、母妃左右,为他们斟酒布菜。如今却物是人非,再不能膝下承欢了。便不觉有些心酸。”
咸康帝看着她长吁一声,亦是想起往事:“朕也记得。那时你和以梵还小,我还只是太子。先帝寿辰时,你们两个在淮誉王爷、素馨王妃两侧侍奉。可惜……”他又是哀叹一声对她招手:“淮誉王不在了,朕自当替他照料一双儿女。来,来朕身边坐着为朕倒酒!”
年之遥欣喜言谢:“谢圣上隆恩!”似是太激动了,她迈上台阶时步伐不稳踉跄一下,被咸康帝伸手扶住。年之遥握住他的手腕,慢慢起身:“谢圣上!”
酒过三巡,江子赫上前跪拜:“儿臣恭祝父皇与天同寿,仙福永享。薛侧妃今日胎动有异,只得在府中静养,未能亲自向您贺寿,请父皇恕罪。儿臣代侧妃薛谧向您请安!”
皇帝摆摆手道:“无妨,三个月的身子最要小心。叫她好生养着便是。”
此时众人在殿下低声谈论。五王与侧妃成礼才两月有余,就已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看来传言不虚,五王的确是个浪子,早与薛谧珠胎暗结。
小太监呈上木匣,正对咸康帝举国头顶。江子赫站起身拂了拂衣摆,手扣在匣盖上。
来了!这一刻终于到了!
时间突然变得好慢,年之遥不觉屏声息气,曲起十指。指尖抵着柔软的手心,微微感到刺痛。这让她想起那天夜里,她也是这般攒紧双手,刺破了手掌,被人挑断脚筋扔下悬崖。思及此,她倏然平静下来,双眸冷静而又坚毅。
江子赫面上的殷切笑容霎时变得阴冷,扣着匣盖的手马上就快按捺不住。他一字一顿道:“父皇,这份寿礼儿臣为您筹备多时,煞费苦心。定让您终生难忘!”
最后一个话音落地,江子赫手腕上翻掀开盒盖。一声短促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年之遥大喊一声推开咸康帝:“圣上小心!”
同一刻,一道银光倏地射向咸康帝,正打在挡过来的年之遥胸前。银光穿过她的前胸从背后射出,带着血“噹”地一声钉在龙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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