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朗停下车,摇开车窗,让透着腥气,透着冷意的海风钻了进来,望着前方透着鱼肚白的波浪,低低对古梓菱说道:“你若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古梓菱望着远方黑漆漆的海水,发丝在黑夜中凌风乱舞,她的整个人,就如同被风吹散,在空中无助游动的浮游一般。
只是她没有哭。
“眼泪已经在商业大厦那时流干了……”古梓菱缓缓说道,右手却紧紧攥着手里的包包,非常用力,手背上甚至浮现出了一条条青筋。
“其实流不流泪并没有关系,关键是你有没有相通,那个人值得你这样心心念念吗?”秦天朗看了古梓菱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
古梓菱轻轻抿了抿唇,眸中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并没有回答。
“其实啊,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有多少不值得付出的爱情,却让我们死去去活来。”秦天朗似有所感,感叹道。
“你如果想一个人静静,那我下车。”秦天朗推开车门。
古梓菱的坚强,让人心疼,不过这种坚强只是掩护脆弱的一种手段,她越表现的坚强,就越说明她受到的创伤有多大。
还不如像在商业大厦那时,痛痛快快哭出来呢。
“等等——”就在秦天朗推开车门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古梓菱,忽然开口说道。
秦天朗本已推开车门的手,再度缩了回去,墨黑深邃的眼眸如同星辰般望向面色苍白的古梓菱,但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古梓菱有话要说。
当然,这话并不是真的要告诉他,而是将他当做一个倾诉者。
这样也好,总比一个人坚强地忍着要好。
“其实我和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我妈还不是古家的夫人,就居住在海河城的贫民窟里,对了,那个时候海河城还有贫民窟。”古梓菱终于打破沉寂,缓缓说道。
古梓菱的第一句话,就说出了豪门古家的隐私。
秦天朗微微皱了皱眉,他听说过古梓菱和她母亲的一些事,不过那种说法是古梓菱母女一直定居在美国,直到古梓菱十岁的时候,方才搬回来。
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
不过秦天朗没有八卦,选择做一个静静的聆听者。
古梓菱需要倾诉。
“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那时候我长得又瘦又黄,又加上父亲不在身边,所以大家都喊我野孩子,没人愿意和我玩。”古梓菱静静地叙说着往事,时光仿佛回到了从前。
“只有他是个例外,谁欺负我了,就帮我揍他。还带着我捡贝壳,抓鱼……”古梓菱悠悠地说道,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时候,她的那个他,是多么淳朴啊。
为了博得她一笑,他在沙泥中淘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只海螺,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子,但他却异常兴奋地高举着握着海螺的黑乎乎小手,满脸都是兴奋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一直深深镌刻在古梓菱的脑海里。
“有一次我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听妈妈说几乎就宣判了死刑。哪怕妈妈后来去求古家,都没有任何办法。”说到这,古梓菱忽然冷笑一声,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讥诮之色。
“其实哪里是没有办法,是古家的人根本就不想献血给我这个卑贱的丫头。”古梓菱望着黑漆漆的大海,嘲讽地说道。
“听妈妈说,我患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其实这种病是古家一种特殊的遗传病,只有通过换血才能拯救我。这种血型虽然稀少,不过古家的直系均是这种血型,但他们又怎么肯为我这种卑贱的丫头,几乎献出身体里一半的鲜血呢?”
“妈妈求遍了所有人,甚至在古家长跪不起,但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就在她认为绝望的时候,他突然跑过来,很兴奋地告诉我们,他……他的身体里流淌的就是那种稀少的血型。”古梓菱轻轻拂了拂两鬓间的秀发,清冽的眼眸浮现出了一抹多淡淡的笑意。
“他就躺在我身旁的病床上,灿烂地笑着,并对我说,‘如果我能活到一百岁,你五十岁,我五十岁’……”说到这,古梓菱微微哽咽,眸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想活了,只是他的微笑,他的那种眼神,还有我体内流淌的鲜血,让我感受到了从体味到的温暖……那时,小小的我就下定了主意,认为这一生都是他所赐,所以这一生都要对他好。”古梓菱轻轻说道。
一旁的秦天朗眸光一闪,不过并没有插话,这时候,古梓菱只是想倾诉,倒并不是真正要听什么意见和建议。
“或许因为拒绝了救我的缘故,古家觉得亏欠了我们母女俩,后来我们就被接进了古家,而父亲那时候恰好和原配离了婚,于是母亲顺理成章的成为古家夫人,而我这个海河城最卑贱的丫头,竟成了豪门贵族的千金小姐。对常人而言,这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富贵。但我一点都不开心……因为我很难再见到他。”
“后来我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变了一个样,原本开朗、阳光的他,似乎全部被心事装满,哪怕面对我,也是一副心思深沉的样子。那个阳光的少年,是再也寻不见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改变这么多,我甚至有时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我害怕的东西。”
“但我对他的心没有变,而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渐渐变得开朗起来,那时,我满心喜悦地认为,我喜欢的那个少年的他,终于又回来了——只是——”说到这,古梓菱的黛眉轻轻一蹙,脸上浮现出一抹哀愁之色。
“我们的事终于被父亲发现,父亲大为震怒,他的举动,在父亲看来,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娶古家的女人。而我,也被禁足了,我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过,但都憾不动父亲冰冷的心。不过我从未放弃过抗争,终于有一次,被我寻到机会,偷偷溜出了古家,见到了他。那时,我已经做好了打算,就是和古家断得一干二净,哪怕和他受一辈子的苦,也无怨无悔。”
“而他,也答应了和我一起私奔,不过就在我们准备私奔的时候,古家的人突然出现,将我强押回古家了。”古梓菱幽冷地说道。
一开始,她的声音低柔、深沉,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之中,只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突然转冷。
说好的山盟海誓,说好的长相厮守,到头,竟是一厢情愿,到头,竟是一场欺骗。
古梓菱不笨,以前之所以一直沉浸在怀念之中,那是因为她不愿意用坏心思去揣度所爱的人,不过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她纵然想当埋在沙子里的鸵鸟,那些事实,终究还是浮现出来了。
“你之所以答应嫁给我,不是为了古家,是为了那个人吧。”秦天朗眸光闪烁,刚毅的脸庞被清冷的夜色渲染,有了几分柔意。
若古梓菱刚才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古家真的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值得古梓菱为古家牺牲这么多。
唯一的理由,便是秦天朗认为的吧。
“不错,古家威胁我,要是我不嫁给你,那么他……他就有可能……”说到这,古梓菱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初她父亲说的很明确,要是古梓菱不听他的话,嫁给秦天朗,那么古家至少有好几种办法,让傅秋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虽然海河城是法治世界,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超脱法律,藐视法律的手段,特别是像古家这种豪门大宅。
所以,古梓菱这才屈服了命运,嫁给了秦天朗。
可是这事情如今从头再审视一遍,古梓菱嗅到了浓浓的阴谋之意。
当初她可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按照她的估算,古家即使察觉到,也要等天亮之后。可是仅仅是一个多小时,她和傅秋石就被古家的人抓了一个私奔的现行。
至于之后的事情,更像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复仇行动,而她古梓菱,是这场阴谋复仇中的重要一环。
傅秋石,古家,恐怕一开始就是在演一场戏吧,只有她,还傻乎乎地蒙在了鼓里。这也是为什么,这是她在李子恒的宴会上深感绝望的原因。
看到古梓菱再度变得低沉和失落,秦天朗略一沉吟,道:“其实你不妨换个角度来想一想这件事。你之所以爱上那个家伙,是出于感恩,对,究其本质,就是感恩,这并不是爱情。那家伙这么利用你,你欠他的,其实都还清啦。”
海浪阵阵,清冷的海风吹拂而来,冷冷肃杀。
古梓菱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着,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黑色的海洋,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落寞和失意。
“如果不是爱情,为什么我会心痛呢?如果不是不是爱情,他为什么愿意用一半的寿命救我呢?秦天朗,我只想要回原来的那个他,这很难吗?为什么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这么复杂呢?”古梓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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