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山镇上的游人很多。江舟早年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几乎还没被商业开发。
但是说热闹,却也远远比不过一些诸如五月这样的名山。来这里的人,大概喜欢的就是这样未经商业化的原汁原味,山水风情。
江舟套着薄薄的冲锋衣,一身黑,没化妆,戴着黑色的大口罩。因为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脸上有些过敏,素着脸,她不能太折腾自己的脸蛋了。
感觉到有点闷热,还隐约有些湿气,抬头一看,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要下雨了。
有些烦躁,江舟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打开。
抽完了。
“啧。”把烟盒攥在手里,捏扁。四处看了一圈,只有一家小铺子前面放着一个神似垃圾桶的箱子。
扔了烟盒,刚转身,腿上就被什么东西撞了。
什么情况?
江舟低下头,看那个“不明物体”。
她穿着粉红色的小外套和白色的蓬蓬裙,头上梳了三个揪揪。
竟是一个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
她抬头看江舟,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竟是先哭了。
明明江舟才是被撞的,小姑娘却哭了起来。
“诶你这?”江舟手足无措,蹲下去。
“姐姐对不起,贝贝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向江舟道歉。
开始下小雨了。
小孩就是这样,在一个年龄段,喜欢用自己的名字或者父母日常的叫法代替“我”这样的第一人称。
听到小姑娘的道歉,江舟有些心软,摸摸她的头,“你叫贝贝是吗,没关系。别哭了。”
“有关系!”小姑娘哭着喊了一声。
江舟有些摸不着头脑。
“姐姐,我找不到妈妈了!”小姑娘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姐姐可不可以帮我找找妈妈?”
原来这个小姑娘走丢了。
“那你记得刚刚和妈妈呆在什么地方吗?”江舟问。
小姑娘一边抽噎,一边努力让自己说出话来,“跟妈妈在一个有漂亮衣服的地方。我看到一个拿着很多糖糖的人,就跑出去了。”
看来是小姑娘自己走出去了,她的妈妈没有注意到。
说不定小姑娘的妈妈还在那家衣服店。
她之前好像经过服装店了。
“那我带你去找那个卖衣服的地方找妈妈好吗?”
“嗯!”小姑娘用力点点头。
雨渐渐大了。
她没有带伞。
江舟把自己的冲锋衣脱下,包裹住小姑娘,让她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
但是衣服不够长,小姑娘红色的小皮鞋还露在外面。
得快一点。
江舟心一横,抱起小姑娘,冲向雨中。
……
季岸和周映光在镇上进货。
“这鬼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周映光抱怨道。
两人进了一家商铺,东西不多,进完货,两人提着两个箱子出去。
已经下雨了。
“还好带了伞。”周映光得意地说,“我真是机智。”
“是我让你带的。”季岸补充了一句。
“是是是。你是大佬。”周映光跑着火车,打着哈哈夸季岸。
“人贩子!来人啊!抓人贩子!”
定睛一看,是一个妇女,正淋着雨,指着前面的黑衣人,叫喊。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抓人贩子!”
人群出现了骚动,三三两两地开始议论起来,却也盖不住这位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
“怎么回事?”周映光和季岸向前看去,确实是一个黑衣人,戴着口罩,手里抱着一个被裹紧的东西,看那露出来的红色小皮鞋,应该是一个小女孩。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抢小孩!妈的!”周映光骂完这一句,就想要冲上去。
有人比周映光抢先一步,跑过去扳住黑衣人。
一个女人。
浑身湿透。
眼神阴冷狠戾。
……
徐阅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瞪着自己的女人。
这眼神仿佛在剜他的肉。
他是驻扎在镇上的警察,今天和妻子一起来逛逛,便遇到了这种事。
“名字。”
“江舟。”
“哪个江哪个州?”
“阴沟里翻了船。”
“什么?”徐阅写字的手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她恶狠狠的眼神,突然反映过来。
提笔写下:江舟。
一语双关。
他问她哪个江哪个州。
她回答阴沟里翻了船。
这是一句歇后语。
阴沟里翻船,该倒霉。
“年龄。”
“28。”
“籍贯。”
“上海。”
她的眼神太过逼人。
“咚咚咚……”
“进。”
“头儿,”傅然从门外探进头,“…搞错了。”
……
贝贝一看到江舟,就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换了一条粉色的蓬蓬裙,小脸粉嫩,而江舟的衣服半干,有一种湿衣服没晒干的臭味。
“姐姐,谢谢你。也对不起,妈妈以为你是抓小孩的坏人…”
“不好意思啊,这位小姐。我不是故意把你当成人贩子的…只是……”
“不用说了。看好你的孩子。”江舟冷冷地说道。
江舟的语气有些冲,她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我……”贝贝妈妈有些尴尬,徐阅过来打圆场。
“对不起江小姐,这件事也有我的错。”徐阅诚心道歉。
“当然是你的错。”江舟看向他,“抓人不分青红皂白。”
“对不起。”徐阅和傅然鞠躬。
江舟勾起嘴角一笑,朝傅然说,“麻烦请给我一支笔一张纸。”顿一下,“我要写投诉信。”
……
傅然吸着面条,“头儿,怎么办?”
徐阅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低头就是吸走一大碗汤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手机响了,徐阅去接,也没避嫌。
“嗯,抓错了。”
“我没事。”
“挂了。”
“嫂子的电话?”傅然问。
徐阅看向傅然,“通风报信的速度倒是挺快。”
傅然有些不好意思,笑得腼腆,“千辛万苦等来一个嫂子,还不得好生伺候着。多羡慕你啊,有一个那么美丽温柔的老婆。就不像我们咯,在这小地方,打着光棍儿。”
徐阅眼睛一眯,傅然说的没错,她的确美丽温柔,他该知足。
“这次确实是我不对。”徐阅的脑海中闪过那双狠戾倔强的眼睛。
阴沟里翻了船。
江舟。
“这姑娘睚眦必报啊。”傅然感叹,歪着头凑近徐阅,“但是长得真是好看。那个比喻是什么来着……哦!一朵带刺的玫瑰。”
……
季岸和周映光进完货,找了一个馆子吃午饭。
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撑着伞、稀稀落落的游人。
“诶?这不是那个人贩子吗?”周映光看着街道上、在雨中走路的女人。
她的步子很快,但是不在奔跑。
虽然雨下得不大,但是整条街只有她一个人,没有打伞。
她套着冲锋衣,口罩包裹住半张脸,戴着衣服上的帽子。
季岸一眼就认出了。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
一个一身黑、戴着口罩的女人,拿着一把黑色的伞,走进馆子。
周映光用胳膊肘捅捅季岸,“你看,人贩子也来吃饭了!她没被抓吗?”
季岸抬眼去看。
江舟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上服务员点好菜,摘下口罩。
一个线条分明的侧脸。
不经意的,江舟转过头,扫过季岸和周映光。
“哇!”周映光惊呼,“这人贩子长得好正!”
虽然不是瓜子脸,甚至脸型有些方,但皮肤白嫩,双颊有些泛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五官硬朗,眉目英气。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眼神看起来有点凶,配上一身黑衣,冷酷到了极致。
“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周映光的目光都舍不得离开江舟。
“嗯,她应该只是帮孩子找父母。”季岸喝了一口茶。
“你怎么看出来的?”周映光问。
“孩子没有哭闹。”季岸平静地回答,“她当时没有带伞,为了不让孩子淋湿,才脱了外套把孩子裹住。”
“有道理。”周映光说,“孩子的妈妈当时应该是太害怕太紧张了。也对,丢了孩子,又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人抱着自己孩子狂奔,哪有不着急的。不过她打扮得还挺像人贩子的。”
季岸快速扫了一眼黑衣女人,他就坐在她的斜对面。
嗯,确实挺像人贩子的。
桌上的菜被吃的差不多了,周映光凑过去,“咱们再喝一会儿茶吧。我难得放个假。”
季岸无奈,一副“别装了我已经看透你了”的表情。
周映光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想再看看那个漂亮的人贩子。
于是就一直坐到江舟吃完。
她吃的可真慢。
而周映光还是一脸沉醉的表情。
她点了很多菜,几乎是把店里的特色菜全都点了一遍。
服务员小哥面对这样的顾客,非常殷勤,隔三差五跑来问她要不要加点水。
结果女人总是冷着脸,服务员小哥碰了一鼻子灰。
江舟不喜欢别人在她专心吃饭的时候打扰她。
随着江舟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调羹,她擦擦嘴,戴好口罩,结账走人。
“怎么吃的那么少啊。明明点了那么多。”周映光看着一桌子的菜,嘀咕。
起身离开的时候,季岸和周映光都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菜。
每一道菜都只吃了几口。
真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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