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和钟宁回到医院时,天已经很晚了。她帮我卸了妆,换了衣服,又问我:「明天想吃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如今除了特定的流食,什么也吃不了。但我还是哄着她:「好想吃美国甜得发腻的蛋糕,试试有多难吃。」「那有什么难,我明天出去,跑遍全城帮你买。」说了几句话,我忽然摸出那张支票,递到她手里:「宁宁,送你个小礼物。」借着病房昏暗的灯光,她低头看到周澍的签名,忽然僵住。「他看到你了?」「嗯,他让我别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下次要不到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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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澍跟我上楼前,罗秋故意抓着他,在他白衬衫的领口留下一枚口红印。 「早去早回,我在楼下等你。」 罗秋表情恋恋不舍,开口的嗓音也很甜,「晚点还要去滨海公园看落日的。」 她用这把嗓音,和周澍合唱了好多首情歌。 周澍点点头。 上楼,周澍进门,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从背后取下吉他:「你要听什么?」 「《求婚》」 他动作一下子停住了,皱着眉,像看什么怪物那样打量着我。 不知道那一瞬间,他心里闪过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十八岁的周澍和二十岁的唐容并肩坐在操场角落,黑暗里他弹着吉他,每一个音都没有错。 唱完之后,他收起吉他,揽着我靠在他肩上:「这是我写过最满意的歌,送给我最喜欢的容容。」 可是现在。 半晌,他忽然冷笑一声:「想打感情牌是吧?唐容,我告诉你,不可能,要听,我弹给你听。」 好端端的一首情歌,被他弹得支离破碎。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的唱功退步成这样……反倒火了,简直没天理。」 他被戳中痛脚,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也配说这种话?那几年我那么信任你,把一切工作都交给你安排,结果呢?你的眼光和工作能力差劲成这样。要不是脱离了你,我现在还红不起来。」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咽下去,我看着他,点点头:「对,我眼光是不好。」 「少废话。」 他收起吉他,不耐烦地伸出手,「你的手机,拿出来。」 「干什么?」 「钱可以给你,过去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我总要删掉吧?」他挑了挑眉,「不然留着这些,让你再勒索我第二次吗?」 我把包拿过来,从里面翻出手机,结果不慎把折起的诊断书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心跳几乎停滞了一拍,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可笑。 因为周澍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拿过我手机,把关于他的一切,连同云盘里的备份都删了个干净。 其实他很清楚,我根本不会曝光这些。 因为我实在是怕极了和人无休止的争吵辩论。 周澍刚有点名气那会儿,曾经卷入一场抄袭风波。 他所有社交账号,铺天盖地涌来恶评,他自己承受不住,都是我处理的。 熬到半夜,我点开私信,一张血淋淋的鬼图蹦出来,上面被 P 上了周澍支离破碎的脸。 从那之后,我就不在网络上发表任何评论了。 …… 周澍删完了一切,又站起身来:「走吧,趁着民政局还没关门,赶紧把离婚证领了。」 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他和罗秋在后排。 这事他竟也不避着她,想必是早把罗秋哄好了。 画面在后视镜里清清楚楚。 罗秋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那把吉他那么破,我给你换把新的好不好?」 「好。」周澍应得毫不犹豫。 罗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东西又老又旧,本来就早该丢掉了。」 止痛药的分量太轻,胃部的痛越来越强烈,我额头冷汗涔涔,终于忍不住说: 「周澍,你女朋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要一千万,不然这婚别离了。」 罗秋终于安静了。 |
周澍的第一场十万人演唱会,他唱着很多年前写给我的情歌,向他的新欢求婚了。 镜头扫过全场,也有一秒掠过我。 散场后我被人拽进车里,周澍掐着我手腕,恶狠狠地问: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要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我想了想:「再给我三百万吧。」 他轻蔑一笑,开了支票扔在我脸上:「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钱。」 后来他追来医院,红着眼圈问医生:「到底要怎么才能治好她?」 我在旁边叹了口气:「周澍,你很清楚,癌症晚期是花多少钱也治不好的。」 医生把诊断书递到我手上的时候,周澍正好打来电话。 我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接起来。 说话的却不是周澍,而是一道陌生的干练女声。 「唐容小姐,周澍现在正是事业上升的关键期,你能力有限,无法继续再担任经纪人的工作。」 「燃星公司会支付你合理的补偿,也请你之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了。」 她说了很多,始终不见我回应,语气终于微微失态:「你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再见周澍一面。」 那边忽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我听到万分熟悉的声音,冰冷又漠然。 「答应她。」 是周澍。 |
一开始,我还没办住院手续,只是定期过去治疗。 拿着那笔钱,我把租了很多年的这间出租屋买了下来。 因为是老房子,装修又旧得不行,再加上租了多年的情分,房东要价很便宜,还反复跟我确认:「唐小姐,你真的要买这房子啊?」 我点点头。 很快,我就要死了。 如果死在别人的房子里,岂不是要给人家平添很多麻烦。 三千万实在是很大一笔钱,买房子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 我留够治疗的钱,把剩下的都捐了出去。 第三次因为呕血昏迷在家里的时候,我不得不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 「叫你家人来照顾你吧。」 可我没有家人。 从我出生起就没有爸爸,是我妈一直带着我,可是她有先天心脏病,没等我成年就过世了。 医生建议我请个护工:「以你的身体状况,之后连行动都困难,有些事总需要人帮忙。」 「再说吧。」 病房里的电视在播广告,是周澍个人演唱会的宣传。 他要在本市新建的体育场开演唱会,是国内第一场可以容纳十万人的现场演出。 镜头拉近,他冷峻的眉眼里多了几分温柔: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希望所有爱我的歌迷朋友都可以来。」 鬼使神差地,我想起五年前。 那时候歌神巡演到这里,周澍买了两张票带我去听。 唱到那首《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时,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总有一天,你也会来听我的个人演唱会。」 他说得很庄重,眼睛在黑夜里亮得像是星星,「姐姐,你相信我。」 我一直都很相信他,不然怎么会听他的,辞了工作做他的经纪人,连固定工资都没有。 一开始他也确实对我很好,发歌赚来的钱,商演的酬劳,全都打在我卡里。 年轻人心里藏不住事,他经常在各大平台发一些奇怪散碎的句子,为数不多的歌迷在下面猜来猜去也不解其意。 只有我和他知道,那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告白。 只可惜后来,这些都被周澍陆续删掉了。 那时候周澍不会连名带姓地叫我,他撒娇卖乖时叫我姐姐或者容容,特殊时刻,偶尔也叫我学姐。 周澍是我的高中学弟。 他小我两岁、两届。 遇到的时候正是夏天,他和几个同学转着篮球走过,不小心撞翻了我怀里抱着的考试卷子。 快要高考了,学校给毕业生举办艺术晚会,周澍抱着吉他上台,人瘦瘦高高,眉眼却锋利。 他说:「我要唱一首周杰伦的《她的睫毛》,送给高三六班的唐容学姐。」 「学姐,你等我两年,我们大学里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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