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赶在民政局下班前,我和周澍成功拿到了离婚证。他和罗秋去滨海公园看日落,我打车去医院,我们各奔东西。去的路上,司机在听电台,恰好放的是周澍的歌,是他出道的第一张专辑,《献给爱人》。那时候他的声音还很清澈,一声一声,唱得字句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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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早就设置好的一条定时微博,由钟宁的微博账号发出。
是那天在老房子里,我和他的对话录音。
而这还只是开端。
周澍,我和你一起走过了十多年,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每一寸记忆都有对方存在的亲密,你删不掉的。
删不尽的。
我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回去吧。」
他摇摇头,反而在我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帮我把落下去的袜子拉起来。
我好声好气地劝他:「周澍,你的星途完蛋了,再也做不了你的当红大明星了。」
周澍摇摇头,只是仔细打量我的脸色:「姐姐,今天有没有觉得好受一点,想不想吃什么?」
说真的,我都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为了锦绣前程抛弃一切的人是他,如今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待在医院的也是他。
回到病房,我找出手机来看,热搜上已经吵翻了天。
哪怕燃星竭尽全力地公关,还是没能阻止他的口碑像雪崩一样溃散。
因为那段录音实在是铁证如山。
甚至还有那天去演唱会的歌迷,放出了现场的照片和录像。
照片里,我坐在内场前排,仰头看着台上的周澍和罗秋,眼中有莹莹泪光。
那位已经脱粉的歌迷愤怒宣称:
「怪不得那天姐姐没听完就提前退场了,原来周澍的花路是靠着她的血泪筑成的。我竟然粉过这种人,好恶心。」
我带着几分恶意,当着周澍的面点开那段录音,我和他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周澍怔怔地听了半晌,忽然艰涩地开口:「原来我做过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
「姐姐,本来不该是这样的,我一直想大红大紫,然后拉着你的手去最高最亮的地方,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迷茫又难过。
那大概不是作伪。
只是先在名利场迷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抱歉呢。
我弯下腰,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和干呕,直到被子和衣服上都被吐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钟宁去帮我买小蛋糕了,最后还是周澍过来拍拍我的后背,端起床边的温水想让我喝。
我只喝了一口,就吐了他一身,胃液里带着血丝,气味很是难闻。
抬起头,周澍的眼睛更红了。
按照我和钟宁的计划,那些证据还在不停而又有序地往出放。
高中时周澍在艺术节上唱歌的录像。
他从背后握着我的手,教我弹吉他的照片。
面对无可辩驳的十一年现实,再强大的公关公司也无力回天。
每条微博下都有几万条甚至十几万条的评论,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变作利剑,不止刺伤了我,还有围观却感知到真心的人。
世上最痛心的事情之一,是亲眼见承诺破碎,真心灰飞。
最后一条微博,是一段视频。
一开始的画面有点摇晃,后来变得渐渐清晰。
是穿着学士服的周澍对着镜头调试,把怀里的一大捧向日葵递过来,原本锋利的眉眼被笑容柔和:「姐姐毕业快乐!」
然后是我有点无奈的脸:「你才大二,穿什么学士服。」
「不要紧啊,今天我陪你穿,两年后你还要陪我穿的。」
他凑过来,笑着在我脸颊侧面亲了亲,抱着吉他坐在了旁边的草坪上。
他说:「请容容点歌。」
我难得起了玩心:「《分手快乐》。」
那时还很年轻的周澍,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又严肃。
他坚决地摇摇头:「我们才不会分手,永远都不会的!和你分手,除非我死掉!」
然后自顾自唱起他写给我那些甜蜜蜜的情歌。
可惜要分手的人是他,要死掉的人却是我。
上天何其不公。
钟宁点点头,扶着我一起出去了。
周澍默不作声地跟上了我们。
吸取那天的教训,他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又戴了口罩帽子,以免被别人认出来。
我和钟宁先去陵园看了我妈,又一起回了那套我买下来的老房子。
顺着洒落阳光的楼梯往上走时,忽然撞到了楼上的邻居奶奶。
「小唐回来啦?」
她跟我打完招呼,目光又落在我身后,「小周啊,一个月没见你了,又出差去了?」
我猛然回头,看到周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啊,今天陪容容回来。」
奶奶拄着拐杖慢慢下楼了。
直到她走远,我才轻声开口:「一个月前,你还回来过?」
「……是。」
周澍低低地说,「那天录完节目,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回来看看,可是没看到你。」
我点头:「那时候我已经住院了。」
周澍的表情看上去更痛苦了。
我不再理会他,和钟宁一起进屋。
「看,这是我留给你的遗产。」
房子不大,我带着她逛了没两分钟,就看完了全貌,
「不过我死后你应该就不在国内了,到时候可以提前挂出去卖掉。」
她流着眼泪,摇头又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地落在身上,我在桌边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我得的是胃癌,什么也吃不下去,不然生命最后的日子,肯定要吃点好的再走。」
「起码,尝尝最难吃的蛋糕啊。」
钟宁一直在哭。
从前哪怕我们已经很少联系,我却能从她偶尔发的朋友圈里看到,她其实一直都是一往无前的女强人,再难的实验、再恶毒的歧视,都只会让她更努力上进,不会掉一滴泪。
这些天陪在我身边,她好像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抱歉:「对不起啊宁宁。」
「为什么又道歉?」
钟宁说得咬牙切齿,掩都掩不住的恨意,「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该去死的人更不是你。」
周澍就等在门口,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哑着嗓子说:「对,我该去死的。」
我抬起头叫他:「周澍。」
他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
只问了一句话,大明星就又掉了眼泪,「我听到的——公司早就查到了,他们早就知道你得了……癌症,却没一个人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我静静地坐着,又觉得身上开始冷了,好在夏天的阳光格外暖和,
「周澍,你这么恨我,觉得我靠离婚分走你那么多钱,得知我生病,不应该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吗?」
他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这样的。姐姐,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我最爱的人还是你,你不要死,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你又在说谎。周澍,你早就想明白了。你的璀璨星途和我之间,你选择得毫不犹豫,不然怎么会发那些照片用来给我泼脏水呢?那年中秋晚会,你一个小透明有登台演出的机会,难道不就是靠我陪那些人喝酒吗?」
「还有你和罗秋——你和她不过认识了两三年,怎么好意思把《求婚》唱给她听?你唱十年三千六百天陪伴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有一丝心虚吗?」
周澍脸色惨白。
最后的最后,他无力辩驳,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跟我道歉。
后面几天我总是很困,白天黑夜几乎都在睡觉。
除了钟宁,周澍也推了所有通告陪在医院。
他还带着最初的那把吉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姐姐,想不想听歌?」
我瞥了他一眼:「还以为这把吉他早就被罗秋换掉了呢?」
周澍脸色一白,艰难地说:「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姐姐,我错了。」
生死之际才来认错,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那天下午,我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周澍接到了燃星打过来的电话。
对面大概是真的气急了,连我们在旁边都听到了他经纪人的声音:「赶紧回公司!立刻,马上!」
周澍沉默了片刻:「我有点事。」
「什么事?陪你那个死人前妻?」
对方的语气更冲,「你知不知道她早就设计好了?再不回来,你的前途就要毁在她手上!」
周澍挂了电话,走到我面前。
黄昏光暗。
有风掠过,吹起他额前乱糟糟的碎发,他眼睛红彤彤的,可竟然在笑:
「姐姐,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配合你好不好?」
我和钟宁回到医院时,天已经很晚了。
她帮我卸了妆,换了衣服,又问我:「明天想吃什么?」
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如今除了特定的流食,什么也吃不了。
但我还是哄着她:「好想吃美国甜得发腻的蛋糕,试试有多难吃。」
「那有什么难,我明天出去,跑遍全城帮你买。」
说了几句话,我忽然摸出那张支票,递到她手里:「宁宁,送你个小礼物。」
借着病房昏暗的灯光,她低头看到周澍的签名,忽然僵住。
「他看到你了?」
「嗯,他让我别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下次要不到钱的。」
钟宁红着眼睛说:「我杀了他。」
我拍拍她的手,想说点什么,可忽然一阵困意袭来:
「算了,我先睡一会儿,有什么话醒来再说吧。」
这一觉睡了很长很长。
梦里的场景,电影般一幕幕掠过。
是十八岁那年,我妈因为等不到合适的心脏源过世后,我把她的骨灰放在了郊区陵园,在家缓了好几天才去学校。
却在第一天就遇到周澍。
他把我怀里的卷子撞得撒了一地,连忙过来帮我捡,离开前却又拽着我校服的衣摆,小声吐出几个字:「学姐,我叫周澍。」
是二十二岁那年,我用兼职赚来的钱买了个新的吉他包,跑去送给周澍。
他和我坐在观景公车的二楼角落里,落叶打着旋儿掉在他头顶,他就随意地晃晃脑袋,把吉他递给我:「姐姐,你弹一下试试。」
我当然不会,就只是很随便地拨了几下弦。
他却很捧场地鼓掌欢呼:「全世界最好听!」
是二十六岁那年,领完结婚证回家,我在厨房煮面,周澍忽然从身后抱住我。
他把脸贴在我肩头,声音微微沙哑:「姐姐,我好饿。」
「你别来打扰我,面很快就煮好。」
「是另一种饿。」
他握着我肩头,让我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懂了吗?」
是二十八岁,立秋那天我去陵园看望我妈,回来时,发现家里关于他的一切都被搬空了。
电话无论如何都没人接,直到深夜,周澍才发过来三个字:「结束了。」
这个梦漫长又细致,好像永远都醒不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我昏睡了整整五天,生命体征渐弱,医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醒来时,眼前光芒晃眼。
钟宁带着盛怒和恨意的声音就这么传进耳朵里:「滚出去!」
我艰难地偏过头,看到张开双臂拦在病房门口的她。
和她面前站着的周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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