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今天给朋友们带来的小说《慕远为安》，主要描述了林为安钟慕远之间的故事，书中主要讲述了:提着两袋子满满的食材，从电梯口出来就直奔钟慕远家，可是摁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动静，林为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难不成出门了？ 正巧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钟慕远压着帽檐走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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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三杀！三杀！还不到一百点的血量，天啊，无疑是要翻盘了！不愧是Ziko！快看！大水晶！”
解说激动得站起身，眼底泛着泪光，双手紧握成拳。
赛台上，Ziko的脸部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操作键盘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听不见观众台上的欢呼声，也听不见身旁队友的话，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的那个水晶塔。
当整座塔炸裂，光芒四射的那一刹那，他的呼吸，仿佛跟着停止。
Wan推开键盘，站起身振臂欢呼，Min、Hausa还有Suki摘掉耳机冲过来将Ziko紧紧地抱住，一直站在台下焦灼等待着的队友、教练统统冲了上来……
“Swing！Swing！”
“Ziko！大神！Ziko！”
整个场馆里充斥着呐喊声，仿佛一把利剑划破这近一小时的胶着与沉寂。
“LPG亚锦赛的冠军诞生了，恭喜Swing战队！”
“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恭喜Swing战队登顶！这是属于我们中国的荣耀！书写了属于我们中国电竞的新历史！”
“恭喜Ziko！恭喜Suki！恭喜Wan！恭喜Min！恭喜Hausa！让我们记住英雄的名字！”
彩带满场飞舞飘扬，在教练队友簇拥下，Ziko高举金色奖杯，而台下用尽全力为他们呐喊的，是见证他们这场豪赌的粉丝，是他们电竞这条路上不可缺少的力量。
“Swing！Swing！”
“Ziko！Ziko！”
……
深色大床上的男人，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将他的头发打湿。他胸口急促起伏，搭在被上的手青筋突起，那紧皱的眉头还有颤抖着的睫毛，都泄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唔……”
猛地弹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湿发下瞳孔涣散，冷汗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脸颊滑下脖颈，最终没入家居服里，同那深色融合在一起，仿若从没出现过一样。
大约过了几分钟，钟慕远回过神来，抬手抹了把脸，盖住眼睛后深呼吸，沉默着等待情绪平复。
这两年里，同样的场景，他梦见了无数次，还真是……
疯了。
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钟慕远掀开被子下床，赤裸着上身，在一片昏暗中，准确地走向了浴室。再出来时，已经洗完了一个澡，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陷进了白色的羊毛毯。
钟慕远紧了紧身上的睡袍，走出卧室，准确地打开灯控，突如其来的光亮令他有些不适应，抬手挡了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噔噔噔高跟鞋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开门的声音。
钟慕远眯起眼睛，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十分，嗯，是个喜欢晚归的邻居。
2
林为安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甩掉脚上的高跟鞋，然后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从灵魂到身体的放松……
这年头，一分钱一分血汗，想要发财致富是绝对不简单啊！
入职新公司后，一连三天，林为安都是加班到凌晨才回家，楼下保安室的大叔，都开始用微妙的目光看她了，如果不是一身正装，怕是要把她当成特殊职业的不良女子。
休息片刻，林为安手撑着地板起身，拂了拂裙摆，光着脚进屋。等着水煮开的时间里，她迅速换好居家服，把长发盘起来，然后抱着手机窝在了沙发上给闺蜜池亦然视频。
“我的天，你怎么也跟着我们时差党的时间生活啊？”视频里，池亦然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双时钟，惊呼了一声。
“这不是换了新工作，比较忙嘛。”
林为安跟池亦然，还有温时，从小一块儿长大，初高中同班，后来上大学分开了，可这十年间的友谊却从未有过间断。
温时在美国读研，池亦然在芬兰工作，就留下林为安一人在白城打拼，作为策划界的翘楚，几天前，她被高薪挖到了中寰集团。本以为会先过几天清闲日子好让她适应一下，没想到大公司的节奏这么紧张，她一来，就丢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我找你，可是有急事。”
恰好这时水开，林为安探身抓过一碗泡面，撕开包装后开始放料包。
视频里，池亦然尖叫出声——
“林为安，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儿？大半夜怎么能吃泡面！明天起来脸肿怎么去上班？还有，你知道一碗泡面要消化多长时间吗？能不能戒了这些垃圾食品？”
“别嚷嚷，我这是没办法，加班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家里就只有泡面了。”
“你能不能过得精致点儿，像个女人？”
“行了，行了，有事问你呢。”
林为安打断池亦然的话，等着面泡好的空当，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夹，一边翻一边问：“我记得你以前爱打游戏，你知不知道Swing这支战队？”
“Swing？两年前的LPG冠军。”
林为安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找对人了，刚到公司想要了解情况，结果遇见的不是三缄其口，就是作为Swing战队的迷妹半天说不到重点，苦恼之余猛地想起自家闺蜜不也是电竞痴！
“那你快跟我讲一讲Swing这支队伍到底怎么回事，两年前还能拿到亚锦赛冠军，怎么现在连个资格赛都打得这么颓靡？”
“你什么时候对电竞感兴趣了？不是从来不碰游戏的吗？”池亦然很是好奇，她们三个人里，就林为安从不玩游戏，手机里连个手游都没有，这会儿怎么主动打听起Swing的情况了。还有，这些资料，网上查一查不都清楚了？
“我还没跟你说，我来中寰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专门为Swing打造的星辰大海活动。你要知道，一个投资商投资一个战队可是笔不小数目，相对应的，战队也得带来收益跟曝光率。可Swing战队，我看了眼，这两年成绩平平，根本没什么上升值。”
“那是你不清楚，Swing战绩之所以下滑，是因为Ziko退役了。”
“Ziko？哧溜……”
“……”
“哧溜……你继续，哧溜……”
池亦然扶额，提及Ziko那个男人，正热血着，就被这哧溜哧溜的声音给打断了，能不能专心点儿？
“Ziko是电子竞技里的一个传说，曾经也是Swing战队的队长。LPG亚锦赛，就是他在经历重重压制，却凭借超强操作反一波推掉水晶塔翻盘赢了比赛的。当时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感觉燃得不行。”
从拉面中抬起头来的林为安，一脸鄙夷地看着双手做祈祷状的池亦然，含混不清地问：“有这么夸张？那他怎么就宣布退役了？”
“一点儿都不夸张，那就是一场赢率极低的豪赌，他是拼上一切去厮杀的。至于退役，这个词是我用得不准确，Ziko从没说过正式终止。当时比赛结束，他就宣布无限时隐退，没说明原因，连一封声明书都只有简简单单几行字。可粉丝们还在等着有一天，他重新回到这个圈子。”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嘭”的关门声，林为安吓了一跳，视频里池亦然也听到了些动静。
“大半夜的，什么声音啊？”
“估计是我那个奇怪的邻居吧，昼伏夜出。”
“那个长腿大帅哥？”
池亦然两眼发亮，坐直了身，这反应看得林为安两声冷笑，前几秒也不知是谁正痴迷于Ziko，这一秒就换了人。
“是不是帅哥，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
“不是你说的嘛，一身禁欲气息。”
林为安努力回想了一下，点点头，是挺冷的。
刚搬来的时候，她想着出于礼貌应该跟邻居打声招呼，结果倒好，对方就开了点儿门缝，对她双手捧上的点心视若无睹，“嗯”了一声，就直接把门给关了。
后来在电梯口碰见过几次，地下停车场也遇见过，可那男的，从头到尾就没多看她一眼，更别说打招呼了。
若不是有一次无意间看见他不戴帽子的模样，林为安还想着，隔壁莫非住着个影帝级别的人物，这么低调？
别说，那张脸，还真是帅得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我也该洗洗睡了，谢谢你今晚的科普啊，我大概有点儿想法了。”
林为安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一想到明天早上十点前就要到训练基地，不免有些头疼。
池亦然看她一脸疲惫也不敢打扰她，只是说游戏相关的问题随时可以来问，让她有时间就摸摸“星辰联盟”那款游戏，对她的项目会有帮助。
3
第二天一早，林为安准时起床，一边化妆一边打呵欠，开车去基地的路上，还特意用手机播放了一段比赛视频，努力回想睡前背下来的资料。
“Suki中单，Min打野，Wan上单，Pibbe是ADC，Hausa辅助……”
因为对游戏完全不了解的缘故，即便是把资料来回读透了，脑海里仍旧无法模拟出场景，多亏了池亦然的提醒，林为安睡前下载了视频，这一路听过来，利用几个红灯口的时间扫了几眼，莫名能感受到那么一丝热血沸腾。
电子竞技，果然是个帅气的职业。
到基地的时候，Swing的教练已经在门口等着，林为安下车时，对方很明显愣了一下，公司只告诉他这次来的是新的负责人，并没有说，对方是个年轻的长腿小姐姐。
“你好，我是林为安，中寰策划总监。”
“你好，我是Swing的教练，你可以叫我大饼。”
“……”
林为安愣了一下，这名字，还真是朴实得紧。
“真是抱歉啊，有些队员昨晚通宵训练，白天才回房休息，所以现在还没醒。不过队长Suki已经起来了。”
走进大厅前，大饼把队员们的情况都跟林为安说了一遍。电竞选手的作息时间有所不同，她是知道的，无奈于下午还有公司会议要参加，一天内也只能挪出早上这点儿时间见面。庆幸还有一个醒的，这已经足够了。
林为安进门时，Suki正在打排位，听见有动静，侧头看了眼，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大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桌面：“林总来了，能不能先停一下？”
“给我五分钟。”Suki头都没抬地应了一声。
“不急。”
空灵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紧跟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Suki分神一秒，漏了一只小兵。
该死的！
林为安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选手打游戏，白色键盘上，是令人缭乱的手法，快速、精准，让人不由得惊叹。
难怪池亦然会说，会打电竞的男人自带一种魅力，打得好，更无话可说，果不其然，她一个门外汉都能被撩得心跳加快。
说是五分钟，一秒不多，一秒不少，Suki推开键盘的时候，林为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等他站起来，她有些小侥幸，还好离得不是很近，不然身高差的缘故，说话要仰着头，真不雅观。
“Suki，这位是中寰的策划总监，这次星辰大海项目的负责人林为安。林总，这是Swing战队的队长，Suki。”
大饼在一旁做介绍，林为安伸出手来：“Suki，你好，你可以叫我林为安，林总听上去有些老气。”
Suki低头看了眼——
白皙修长的手指，腕上还有个银色手镯，这气质，百年一遇。
“你好，我是Suki。”
“都别站着了，来来来，坐沙发上聊。”
大饼带着林为安到客厅沙发坐下，Suki拿着手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瞥见茶几上放着的文件，对于林为安的来意，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实际上，除了要推动星辰大海这个项目以外，林为安来基地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老总亲自交给她的，关于Swing战队改名的事情。
自古以来，战队在接受投资商赞助后更改名字，是常有的事，一方面，资本的注入带来的是硬件设备和环境的改善，这对一个战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同样的，战队职业赛事的成绩，也决定了赞助商能否拥有足够的曝光率跟收益。
中寰资助了Swing战队两年时间，就算这两年里Swing战绩平平，也没有宣布终止合作。唯一提出过的要求，就是让战队更改名字，但作为Swing的队长，Suki一直没有点头答应。
来之前老总就告诉林为安，请她务必说服Suki。商人不是慈善家，从不做赔本买卖，无收益回报的付出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一点，林为安理解，她并没有深思Swing这个名字对于Suki来说代表着什么，对于整个队伍来说有什么意义。所以，当她直截了当提出来的时候，Suki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眼时，一丝冷意，刺得林为安脊背发凉。
“所以你过来，只是为了说服我更改战队的名字？”
四目蓦然相对，林为安怔住。
“那你应该事先了解清楚，从这里走出去，无功而返的人有多少个。”
“不过就是一个名字，何必要这么执着？”林为安无法理解Suki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投资跟回报是对等的，没理由公司这样无条件支持，战队连个名字都不愿意改。
比赛打得好，有傲气是一回事，可偏偏没什么成绩，哪儿来的资格谈条件？
“不过就是？”Suki冷笑了一声，原先对林为安的好感顷刻间全部消散，在他眼里，她也是个重利轻义的人。“Swing不仅仅是个名字，还是我们的信仰，林总到底只是个商人，不能理解也很正常。但名字，我们不会改，中寰有意见，大不了撤资。”
撤资？
一听这两个字，大饼吓得打了个寒战，瞪了Suki一眼，笑呵呵地看向林为安：“林总，千万别跟小孩子计较。Suki虽然是队长，但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兔崽子，您千万别在意他说话的语气。”
“……”
林为安红唇轻勾，眼角微微上扬：“成年人了，说话都要负责任，什么叫作‘商人不理解’？在你眼里，我们商人就都只谈钱跟利吗？那你说，这两年里中寰对Swing可有一丝的怠慢？Swing又拿出什么成绩来回报中寰了？”
客厅里的气氛骤转急下，林为安端坐着，眉眼里没有一丝退让。对面的Suki也是，眼底是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
明明四月天，空气中的凉意却宛若经历寒潮，令人瑟瑟发抖。
大饼呵呵呵地笑了几声，有些虚弱：“林总，恐怕您不太了解，Swing这个名字的由来。它是Ziko取的，也就是Swing的前队长。”
“Ziko。”
林为安不紧不慢地重复这个名字，这是她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说，带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语气。
来之前她了解过这个男人，除了池亦然给她科普的以外，还有百科跟贴吧提供了一些情报，Ziko的确是个优秀且神秘的男人。就算从未接触过林为安也能多少感觉到，他在电竞圈在Swing里拥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一个队伍衰落之后仍旧傲气的理由。
“Swing这支队伍，是Ziko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除了Pibbe以外，其他人都是初始队员，对于Swing这个名字，都有很深的感情。毕竟，Ziko曾经把它带上了亚锦赛冠军的台子。”大饼怕林为安不清楚，又补充了一下。
“嗯，这我都知道。”林为安抿了抿唇，“与其说Swing是你们的信仰，倒不如说Ziko才是。站在你们的角度，对这个名字有着很深的感情，这我能够理解。在那个无数拼搏的日夜，在站到冠军台以前，更多人听说的是Swing这个名字，而不是你们战队中的谁。可以说，他们是先认识Swing，再认识Suki、Wan、Min、Pibbe、Hausa。”
林为安是微笑着说这些话的，可从她的嗓音里，并听不出半点儿柔软。Suki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总觉得她的气场，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风透过推开的窗户吹进屋，茶几上的文件被掀动，哗啦啦作响，林为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熬夜做的数据跟标记。
“Suki，我问你，你比赛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Swing？你既然视这个名字如信仰，那么你对你的信仰付出过什么？”
林为安拿着文件夹站起身，两三步走到Suki面前，她站的距离极近，浅淡的香水味伴随着她的气场压下来，Suki不自觉地往后靠了一下，警惕地盯着她看：“你看过我们的比赛吗？你懂什么？你以为电竞跟过家家一样容易？”
“不，恰恰我知道电竞很难，作为职业选手，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顺利到达对岸的都是勇者，包括你。”
“……”
“可这些，都不能成为你们成绩下滑的说辞。你说Swing是你们的信仰，Ziko是你们的精神支柱，那么我问你，你们的信仰跟支柱知道你们把比赛打成这样了吗？如果他们知道的话还觉得Swing这个名字你们配拥有吗？”林为安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而她那双澄澈的眸，却像极了利剑，快速且准确地刺向了Suki的胸膛。
好像有什么破碎了一样，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从没有人敢这么跟Suki说话，即便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在别人眼里，也是顶着Swing队长的名号，拥有最起码的尊重。
可在林为安眼里，他就是个普通人。她不打算把这场谈话的气氛变得针锋相对，彼此没有退路，缓了缓情绪，她将手中的文件递给Suki。
“Swing不能帮你们包庇成绩下滑这个重点，Ziko曾把这支队伍带到了亚锦赛，曾把Swing这个名字刻进了LPG的冠军墙上，你们珍视它，就得让它发挥它该有的价值。没有人会无理由地逼迫你们换掉这个名字，是因为你们让总部觉得，这个名字已经失去了意义，你愿意看见这样的局面？还是你觉得，Swing这个名字能给予你安全感，让你缩在乌龟壳里，不痛不痒地看着那见不得人的成绩？”
林为安上下打量了Suki一番，目光落在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突然意识到，两年前Ziko退役，Suki接下这支队伍的时候，不过刚成年。
对于Swing的现状，他怕是也有无数个日夜睡不着吧？
林为安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Suki的肩膀：“能感觉到你们一直在进步，从最初与新队友加入的磨合，到现阶段有了默契。但时间太久了，我等得了中寰未必等得了。Suki，你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让Ziko后悔把这支队伍交到你手里。既然你想守住Swing这个名字，就该付诸行动，我可以帮你拖延时间，但你得让我看见你的诚意。”
气氛越发微妙，就在大饼紧张得连咽口水的动作都放慢好几倍，生怕发出声音的时候，林为安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包括Suki，猛地抬眼，脸上写满了惊讶。
他怕是没想过，言辞里没有一句委婉跟保留的林为安，会在最后关头，给他一个机会。他甚至在这一句一句无法反驳的实话的打压下，做好了守不住Swing这个名字的心理准备，可林为安，给了他时间。
“我听说，三个星期后LPG资格赛就要来了，届时我会去现场看比赛，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林为安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该回公司了，转头看向沙发另一头的大饼：“我接下来还得回公司开会，今天恐怕谈不了跟项目有关的事情了，留着下一次吧，毕竟其他队员也没见着。”
“哦，好好。”大饼点头如捣蒜，起身送林为安离开，都走到门口了，也不见身后有什么动静，回过头发现Suki还坐在沙发上，拿着林为安给他的文件默默出神。
“……”
大饼对着空气指手画脚半天，Suki毫无察觉。反倒是林为安，看见后笑了笑，抬手在唇边比画了一下，嘘。
离开基地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如果我今天这场训话奏效，三周后的资格赛能看见Swing开门红，那或许更名一事会有转机。”
4
大饼带着对林为安的崇拜，目送她驱车离开后转身往屋里跑，推开门就看见本应该在床上各种姿势躺的队员们都下楼了，被他们包围住的，当然是那个被林为安喷得连还口之力都没有的Suki。
“消消气，换作是我，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反击。”
“简直是女神啊，足足怼了Suki十五分钟不带喘气。”Wan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计时，分秒不差。
“兄弟，不是我不够义气没有下来帮你挡伤害，那是因为我在楼梯口的时候，腿软，下不来。”
“遇见对手了，这气场，跟Ziko哥有一比。”
“……”
Suki将手中的文件狠狠摔到沙发上，霍地站起身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回过神来，抬脚对着沙发猛踹，嘴里还爆出一串粗话，溜得拦都拦不住。
敢情这沉默的几分钟里，他都在组织语言，做到三十秒脏话里词语不重复也不卡顿，嗯，真的很气。
实际上，林为安也没好到哪里，直到后视镜里看不见大饼的身影，她才敢松口气，肩膀垮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在打滑，摊开来一看，掌心一片濡湿都是汗。
她给Swing的时间是到资格赛，但她并不确定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毕竟这支队伍近段时间的确是在进步，可其他战队的竞技水平也是突飞猛进。
“如果Ziko没有离开就好了……”
回想起之前池亦然说过的关于Ziko的事，再加上方才大饼的解释，林为安若有所思。如果她能把Ziko找回来的话，是不是就能缓解现在有些僵硬的局面了？
老总在得知林为安已经跟Suki见面后，第一时间找她询问改名一事。
在基地里，她已经向Suki承诺会给他时间，起码等资格赛结束以后，现在老总问起，林为安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徐总，我希望你能再给Swing一点儿时间，让他们在资格赛证明自己，得让他们觉得自己配不上Swing这个名字了，才会心甘情愿改。”
听完林为安关于改名的分析后，徐总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呷了一口，沉思片刻开口道：“好吧，都已经等了两年也不差这一会儿。为安，辛苦你了。”
没有其他事宜吩咐，林为安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泡了杯咖啡后，坐下来刷微博，顺手拿过包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摊开来准备好好学习。
池亦然说得对，她既然要接手Swing这桩项目，就不能当门外汉，要想成为电竞高手，要先从基础知识补起！
搜索“电子竞技”四个字后，出来一大堆加V认证，她点开其中粉丝数最高的一个——峡谷分队小队长，认证信息：Swing队长Ziko，第六届LPG亚锦赛MVP。
“这名字取得真是可爱极了……”
Ziko的最新微博，还停留在2014年7月19日，也就是两年前LPG决赛，转发六十多万，评论九十多万，点开来最新一条评论，还是三分钟前。
显然，到现在还有电竞迷日日坚持过来给电竞神话问安。
“我不后悔，曾与你们并肩战斗。”
林为安摸着红唇，念出这十二个字，试图去感受Ziko敲下这一标题时的心境，那时候，他刚捧回冠军的奖杯，感受着全场那属于他的呐喊声，又是怎样稳定住情绪，在深夜发出这样一份声明。
十六岁开始打职业，一个键盘、一个鼠标陪我走过了无数岁月，都说电子竞技里没有白天跟黑夜，对我来说也不例外。
我不曾后悔选择这条路，电竞让我拥有许多，失败、成功、标签跟荣耀，都敌不过我的兄弟们，从队友到教练到数据分析师，整个团队都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之一。但今天我只能说抱歉。
选择在这样一个日子宣布我的决定，是我自私了。
Swing拿到了LPG的冠军，是我交上最满意的一份答卷。电子竞技是一条很残酷的路，一旦决定便要不顾一切投身其中，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我很感谢能遇见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是他们成就了我，成就了Swing。
最后，也祝他们在电竞这条路上越走越好，谢谢，我不后悔，曾与你们并肩战斗。
不到五百字的声明书，林为安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她想要的重点，那就是Ziko为什么要离开Swing。
不是被失败跟打击压垮，也没有伤病在身，那是什么让这个电竞神话选择在巅峰时期离开这个给予他荣耀的赛场？
关掉页面，林为安随手拿过笔记本翻了翻，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思维跟精神早已跟不上了，双手托着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池亦然曾说过，林为安一露出这样的表情，没准儿又是在憋什么馊主意，一肚子坏水。
嗯，她想到一个联系Ziko的办法了，哪怕是只有一分希望，她也要抓得紧紧的。
5
傍晚，钟慕远从健身房回来提了一袋子外卖，走到电梯口，就看见林为安拿包砸电梯门，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破公寓，说好的全年电梯不停呢！”
她今天出门走得急忘了带平底鞋，一双六厘米的高跟从早穿到晚，脚底板早疼得没知觉了，这会儿还要爬十八楼，心态崩了。
转过身，对上那双比夜色还深沉的眼，林为安怔住了。
是她那奇怪的邻居。
这一次，他没戴帽子。她能清晰地看清楚他的五官，眉眼硬朗，鼻梁高挺，脸庞棱角线条英气十足，细碎的发丝下，是那双深潭般的眼。
如果是温时那个外貌协会的来打分，可能双手捧上满分，不怕他骄傲。
男人上身穿着件黑色帽衫，下身是件短裤，里面搭配着紧身运动裤，结合着他左手提着的包裹，她猜，他应该刚去健身回来。
“那个，电梯维修，我们只能走楼梯了。”
她手指了指电梯门，回想起方才自己有些鲁莽的行为，恨不得咬牙躺下装晕，内心数百万次祈祷着，他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钟慕远抿了抿薄唇，淡淡应了一声“嗯”，算是回应，然后转身长腿一迈，直接进了楼梯通道。
这个过程里，他跟林为安没有多余的交流，即便他们是门对门的邻居，他也没打算邀请她一起爬楼梯，聊聊天，散散心。
这就走了？
林为安不得不低下头打量自己今天的衣着打扮，露肩白衬衫，精致的锁骨上搭配着今年流行的脖颈项链，红色长裙，露出纤细的脚踝，踩着一字黑色细高跟，还涂了深棕色的指甲油，更衬得玉足莹白。
不轻浮吧？她想。
可怎么对方每次看见她，都没有什么好态度，难不成这人天生就是性冷感？林为安摇了摇头，跟在钟慕远后面进了楼梯通道。
慢了不到五分钟，这感应楼梯就一点儿光都没有了，林为安趴在扶手上往上看，那一层层慢慢变亮的楼梯距离她起码有三层距离，腿长就是好啊……
将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光着脚爬楼梯果然比感受双脚分割要舒服得多，林为安一边上楼，一边拿出手机来刷微博。
下午给Ziko发的私信，至今都是未读状态，这让她的心，如被丢弃在北极，感受着刺骨寒风。
“咦……微博问答？”
林为安宛若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震惊，Ziko居然开通了微博问答！这沉寂了两年的微博，居然连这样的新功能都没有错过，是不是该说大神与时俱进？
不得了了。
“这怕是等着本小姐来投喂了！”林为安半戏谑道。
向Ziko提问，价值999。这天价，差点儿让林为安从楼梯上摔下去，这价格是跟人气捆绑的吧？
还好备注了七天内未被答复，费用将自动退回，不然，林为安就算有刷不完的卡，也绝对不浪费在这种回应率为0.1的男人身上。
微博绑定了支付宝，林为安一口气提了十个问题，一万块砸下去，最先给予她回应的是支付宝系统提醒——用户账户消费异常，是否更改密码？
点了个“否”，将手机收回包包里，林为安紧咬后槽牙：“Ziko啊Ziko，你可千万别让老娘失望。”
6
“阿嚏！”
已经走到家门口的钟慕远打了个喷嚏，紧接着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不断提醒他有新消息。
暂时将运动包放下，输入密码推开门后，钟慕远看了眼楼梯口，灯是暗的。
“走得真慢。”
抛下这句话，径直进屋。
钟慕远将外卖搁在桌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提示，微博提问？这是什么？
距离上一次更新微博，是两年前的事情，之所以没有删了这个软件，是因为他关注了不少的电竞选手，有时候刷刷微博，还能了解到最新的赛事跟赛况，不至于真的跟这个圈子完全脱节。
但是，微博提问这个功能，他从未申请过。
抱着疑惑的心态，钟慕远点开来看了眼，向他提问的人叫“巴扎嘿林大胖”……
如果说这名字对钟慕远的冲击还不够的话，那对方花999元高价提问的问题，可就真的是平地一惊雷了。
“Ziko大神，请问打野是什么意思啊？”
“Ziko大神，请问铭文有什么用吗？”
“Ziko大神，我打联盟的时候，明明一直在用技能，可十秒内阵亡这要怎么救？”
“……”
一连十个价值999元的低级问题，让钟慕远不得不腾出心思来正视这个叫巴扎嘿的小青年。
“有钱了不起？”钟慕远冷哼一声，将手机随手丢在了沙发上，径直走向餐厅，压根儿没打算搭理这几个问题，他怕一回答，直接拉低了他的智商线。
每个提问999元，那么十个加起来就是……
九千九百九，将近一万元。
钟慕远举筷子的手一顿，起身走回客厅拿起手机，二话不说就给大饼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听了，声音听上去激动而又紧张。
“Ziko？Ziko？”
那颤音，只怕是要哭出来了？
钟慕远抚了抚额：“我找你是有件事想要问，你是不是帮我的微博开通了什么问答功能？”
另一头因为Ziko主动打电话而兴奋得上蹿下跳的大饼，在听见这句话后差点儿崴到脚。他还以为时隔两年，Ziko主动打电话是打算告诉他归队的消息，现在看来是他白日做梦了……
那什么，微博功能？
大饼虎躯一震，用力地拍了一下额头。
听见这“啪”的一声，Ziko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当年Swing所有人的微博包括他，都是大饼统一管理的，定期发跟赛事有关的微博。后来他离开了也没有把微博的密码改掉，这一次开通问答，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大饼了。
“Ziko。”大饼虚弱地笑了几声，“我没有把你的账号删了，所以开通的时候就顺手，不过这也好啊，是不是有粉丝向你提问了？你可以回答啊，别真的就这样消失在大众的目光里，虽然离开职业赛，但你怎么说也曾是教科书般的操作，回答粉丝几个技术操作问题，还是可以的吧？”
技术操作问题？钟慕远面上的表情极淡，握着手机的手略微一动，想起的是那个问他什么是打野的问题，那心复杂到说不出话。
“一个问题价格999块，你忍心？”
大饼尴尬：“这么一说，你还是最贵的呢，这好像是系统初始定价，那我给你换一换？”
钟慕远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个一连问了十个问题都不带喘气的巴扎嘿，“嗯”了一声。
“好！过会儿我就帮你设置好，那个……”迟疑许久，大饼还开口问了句，“Ziko，离开Swing之后，你还玩游戏吗？”
这两年，Ziko就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但只要是队员们遇到什么事，他一个消息Ziko立马就回复了。也不算是断了联络，就是有些话题，好像都默契地避开，从不提及。
例如你去了哪里？是不是真的不回来电竞圈了？还有现在这个问题，是不是再也不打游戏了？
钟慕远的嗓音低又沉：“偶尔还是会玩，只是没有像以前一样有大把时间。”
“那……”
“大饼，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
似是知道接下来会问什么，钟慕远及时打断了大饼的话，对方似是顿了顿，轻微地叹了口气，他听到，却视若未闻。
“好，那你忙吧，有时间我们聚一聚。”
“嗯。”
对Swing的关心，还有队员的关心，其实都到嘴边了，可钟慕远还是没有问出来，他控制着自己跟这个圈子划清界限，既然已经走了两年，那就该适应，没有它的生活，而不是还偷偷惦记着，靠着深夜的梦境重新感受着那份热血。
挂断电话，他又重新打开微博，看了眼提问情况，除了那十个问题，巴扎嘿再没问他其他。
或许是于心不忍，钟慕远挑了其中一个关于“星辰联盟”中最适合新手练的辅助英雄是谁的问题，作了回答。
“芙姬。”
这两个字，价值999元。钟慕远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折身回餐厅吃晚饭。
然而，钟慕远并不知道他这两个字的回复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且不说网上那瞬间窜到几万的评论跟转发，一声声嘶喊着“我本命更微博了”“我大神上线了”。
就单说隔壁，林为安拿着手机看见回复的一刹那，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尖叫着在沙发上蹦蹦跳跳，结果一不小心摔下来，直接扭伤了腰，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疼死我了……呜呜呜呜……妈呀……”
等缓过劲来，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林为安扶着腰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腾出另一只手拿过手机，重新看了遍Ziko的回答。
“芙姬。”
还真是简洁明了，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这999元赚得就跟剔牙缝似的。
林为安刷新了几遍页面，后台不断提醒她这个回答有多少人围观，可她剩下的那九个问题呢？Ziko没打算继续回答了？
退出微博前，林为安看了眼消息提醒，她最新的一条微博下面，挤进来了一大波Ziko的粉丝，纷纷来围观这个让沉寂了两年的Ziko大神重新回归微博圈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啊！活久见，小仙女你此时此刻是不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被男神回复的心情怎么样？”
“小姐姐你怎么那么幸运！这是要上天啊！”
“……”
林为安将页面截图保存后，艰难地起身：“激动得不能自已？嗯，老腰都差点儿断了，的确是不能自已……”
这一摔可不是闹着玩，本以为缓过劲就好了，可好一阵子过去，她都不能坐直了身，轻轻碰到，就疼得冷汗直冒。
想着擦点儿药油，然而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这时间出门买的话……林为安想，加上电梯维修，她怕是会直接倒在楼梯通道，等着第二天清洁人员把她清理走吧？
找邻居？
林为安咬咬牙，鼓起勇气朝门口走去。
7
书房里，钟慕远游戏刚开局，英雄都没选就听见有人敲门，扫了眼右下角屏幕，这时间点会是谁来找他？
比起钟慕远的慢吞吞，门口的林为安显得很是焦灼，一只手扶着腰，另一只手撑着门，都没法用力。
“不会是睡着了吧？”林为安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结果门就开了，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方才那句脏话，是在心里说的还是，说出口了……
钟慕远退了游戏走出来，拉开门就看见自家邻居脸色苍白地靠在他门口，这导致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摔伤了腰，家里没有药油，请问你有吗？”
林为安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次看到钟慕远这张脸，说话就有些不利索，还有点儿怕。
就像现在，开门后看着自己，他连问声好都没有，更别说看她撑得一脸冷汗，大发善心稍微伸手扶住她了。
这人不是哑巴，就是有陌生人恐惧症吧？
钟慕远看了林为安一眼，身子微微往后退，移开目光转身往屋里走，既没关门，也没给她任何答复，这让站在门口的她，尴尬如鸡。
但很快钟慕远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瓶药油。
“谢谢啊。”林为安接过药油，“我过几天送回来。”
钟慕远“嗯”了一声，把门关上。
“……”
真是一场苍白的对话，林为安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药油，艰难地挪回屋。从她搬到这里已经有两个多月将近三个月了吧？这前前后后，这邻居真的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当然，如果“嗯”，这个字不能算是一句话吧……
本来还想着洗完澡摸索着游戏怎么打，结果倒好，直接伤到了腰，这会儿，她擦完药油就只能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沉思。
微博上Ziko已经回复她了，那她是不是得抓紧时间，开始练习打游戏了？
想到这里，林为安吭哧吭哧地爬起身，把床头放着的手机一把抓过来。
“星辰联盟”除了PC版还有手游版，且两者账号能互通，并不阻碍伤到了腰的林为安先用手机开个账户。
取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想起Ziko那清奇的微博名，立马给自己也取了一个对应的——峡谷摸鱼小仙女。
取完之后，她还反复念了几遍，满意得不行。
新手玩游戏一开始都会有步骤提醒，林为安不慌不忙地跟着操作，到了添加好友这一块，她发现，就在这附近居然有个白钻级别的玩家！
“发达了！”
这让她两眼发光，系统显示对方开局十分钟，她扒了对方一遍资料后，满意地添加其为好友。
池亦然说了，菜鸟刚开始一款新游戏，总是急需要一个大神来带跑的。如果不是服务器不一样，她倒是很愿意过来带林为安。
等待对方通过的时间里，林为安又默默做了其他基础任务，在选择英雄方面，她没忘记Ziko给她推荐的芙姬，毫不犹豫就购买了。
十分钟结束一场排位赛，钟慕远扫了眼数据信息，退出看了眼系统消息提醒，是一个附近玩家添加他，备注写着：萌新跪求大佬保驾护航！
重点是ID名称，在看见“峡谷摸鱼小仙女”这几个字后，钟慕远差点被自己的烟头烫到……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自己的微博名字叫作“峡谷分队小队长”，那这个人，是他的粉丝，故意取了这个名字，还是纯属偶然？
不管怎么样，“小仙女”还是引起了钟慕远的注意，他鼠标一点，添加了好友。
他翻了翻“小仙女”的资料，英雄池里只有一只芙姬，好友空白，排位空白，这完全就是一个初始号码。
在系统提醒对方已添加为好友的时候，林为安刚刚艰难地结束了一局人机对战，之所以说艰难，就是因为她阵亡了无数次，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赢的。兴许要归功于系统匹配到的队友太过优秀，让她躺着赢了一局。
白钻大神答应了她的好友申请！
如果不是腰伤，林为安怕是又要爬起来蹦了，搓了搓手心的汗，虔诚地在对话框里输入一句话：“多谢大神愿意添加萌新！大神，能不能带萌新打一把排位？”
林为安记得池亦然说过，打“星辰联盟”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排位赛，这是确定你在整个区里面的竞技水平，名次不同的话，给予的段位名称也不一样。就像大神的白钻，是仅次于星辰王者称谓的。
而她……
不提也罢。
Yuan：“你才一个英雄，暂时没资格打排位。”
大神回复得很快，当然，拒绝得也很爽快。
原来打排位还需要看英雄的个数，可每个人不就专练一只英雄就好了嘛？心里面这么想，可林为安还是返回英雄池开始挑选新的英雄：“早知道就多问Ziko几个了，这会儿选择恐惧症的人要怎么自我拯救？”
这个时间点，池亦然应该在忙，温时又不打这个游戏，林为安只能凭感觉，看谁顺眼选谁，一溜烟选好四个后，发现金币不足。她咬咬牙，直接往游戏里充钱。玩之前，她还跟池亦然保证，她是零氪金玩家，也就是熟悉熟悉套路，不至于在策划对象Swing面前一问三不知。
可这才刚开始，为了跟白钻大神培养感情，她也豁出去了。
钟慕远抽完一根烟回来，屏幕上就显示了一堆未读消息，手撑着桌面，俯低了身。
“我买完英雄啦！”
“大神大神！我的英雄已经够五个了。”
“大神，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带我打打排位？”
“大神……萌新求罩啊大神……”
这才一根烟的时间，对方英雄池就多了四只英雄，钟慕远粗略看了眼，都是适合打野的，他多嘴问了句：“你喜欢打野？”
林为安蒙了十秒钟，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微博上还问过Ziko打野是什么意思，只可惜，Ziko并没有回复她。
这时候去百度还来得及吗？
“你习惯走上路、中路，还是下路，也就是ADC。”对方又说了一句。
林为安将手机丢在一旁，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办，她基础知识都没有补全，就进了这个坑，现在对方问她，她该说什么？
上路？中路？下路？
凭着第六感，林为安保守回答了“中路”这两个字。
等待回应的时间是煎熬的，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为安无数次捧起手机看聊天记录，都没有更新。
事实上，钟慕远也有些惊，打游戏这么长时间，他就没带过什么萌新，经常是独来独往，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主动要求他带。鬼使神差问了两个问题，他就明白，对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
试问，一个说要走中路打中单的人，买一堆辅助英雄做什么？
拒绝怕是来不及了，索性就带一把，打打低端局也没有什么。这么想后，钟慕远回了小仙女消息：“你带芙姬，跟在我后面。”
“好！”
摩拳擦掌等着匹配，刚一进去，林为安秒选芙姬，生怕被别人抢了一样，开局前十秒钟，她不停做着深呼吸，这是她第一次打排位赛，她甚至连攻略什么都没有研究……
算了，有白钻大神在，不怕！
游戏开始，林为安精神高度紧张，目光盯紧了大神Yuan的英雄，跟在他后面跑，既不靠近也没有离得太远。
钟慕远选择的是下路，他本就习惯了打ADC，至于萌新这个辅助的位置，他怕是不能指望，只要她乖乖跟在身后收钱就好了。
眼看着大神的英雄唰唰唰砍死一波小兵，林为安就真的只是跟在身后转圈，这里晃晃，那边跑一跑，保持着动起来的节奏不被质疑挂机。
“这游戏好像也不是很难嘛……”
林为安惬意地靠在床头，一边跟着大神，一边还有时间研究屏幕上其他标识是什么意思，点到频道这一栏，她就看见了队伍里的吐槽……
是吃炸鸡还是比萨：“我没看错吧？这个辅助在干吗？”
就是超级厉害：“很强势，不打算做视野的吗？”
是吃炸鸡还是比萨：“喂，跟在ADC身后收割金钱，良心不痛吗？”
前面两句林为安是真心没有看懂，但第三句她知道，对方正在说她呢！她腾出空隙来回复了一句：“我们仙女不需要良心。”
“……”
“……”
已经杀到防御塔下面的钟慕远，成功收割第一滴血，单杀！手速惊人！顺便成功地完成了第一座塔的推倒。
等他回过头来看，发现“萌新”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左右晃动着……
钟慕远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就当降火，然后开始刷野怪。
频道里，另外三个队友都快笑晕过去了，这怕是高手带着自家小姐姐在混排位赛呢，其实在游戏里也很常见，既能带着上分，又能秀一把恩爱，多好。
只是林为安，就没有这么多心思去细想这些了，她看着大神干起别的事，连忙不敢耽误，紧跟上去，私聊问道：“那个，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Yuan：“别傻站着，也蹭点儿伤害，你可以打小兵，其他的我来。”
打小兵？
林为安默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钟慕远就看见屏幕上那个突然变活跃的芙姬，拼命用技能在那里胡乱砍兵……
她不会是连芙姬的技能都没有弄清楚吧？
使劲对着一波小兵放大招的，钟慕远这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是蠢得可爱。
林为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多么好笑，她只是很努力地在那里杀小兵，碰见敌方英雄，就拼了命往大神身边跑。
“这游戏玩久了，屏幕都要被摁坏了吧……”
因为是用手机在玩，再加上林为安操作不熟练，只会用蛮力，所以不到十分钟，她就觉得手指要抽筋了。
Yuan：“站远点儿，别在塔下。”
林为安真的是很乖巧地听着大神的指挥，他说什么，她就跟着做，哪怕没听懂，也在那里晃荡一圈假装懂。
一把年纪玩个游戏把自己玩得跟弱智一样，林为安也是有苦说不出，眼看着大神强势收割一拨人头，一行人来到大水晶下面。
芙姬，是所有英雄里离得最远的那个……差一步，就是躲进草丛里了，钟慕远这时候也没多少心思去管她，专注推塔。
单杀！双杀！Carry！
游戏结束，钟慕远将键盘推远，起身端着水杯走出房间，连数据都不看了。他知道，这一波低端局，他无疑是MVP。完全就是碾压的趋势，是有多久，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局了？
他拉开冰箱看了眼，没有泡面了，抬头看时钟，还早。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跟钱包，踩着拖鞋直接出门。
“耶！哇哦！好棒！”
各种模糊的尖叫声透过对门传来，钟慕远关门的动作一顿，往后看了一眼。依稀记得，几十分钟前，有人脸色苍白扶着腰来敲他的门要药油，说是扭伤了腰。
然后现在？
钟慕远摇了摇头，把帽衫外套的帽子拉起戴上，双手插着口袋离开，女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
他当然不知道对门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怕是也想不到，林为安的兴奋源自于他保驾护航带赢了一场比赛。
“天啊，太厉害了！”
林为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战绩，MVP紧跟在Yuan名字后面，这是她游戏人生里第一场胜利，那些跟人机的不算！
除了截图保存以外，林为安第一时间发给池亦然，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老池，老池，我跟你说！我今天加了一个白钻大神为好友，打排位赛的时候，直接带我飞了！”
“天啊，你不知道他有多帅，一上场就单杀！还有双杀！我怀疑我们这场排位赛，一半人头都是他收割的！”
“怎么办，我现在热血沸腾，就想再打一把！”
等池亦然回复的时间里，林为安先是客客气气地跟大神道谢，紧接着就问他还打不打。
许久许久，都等不到回复，林为安看了眼对方状态：“明明在线啊……难不成是觉得我很烦？”
设身处地想了一把，林为安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唐突了，毕竟对方是白钻，离王者也就十几局排位赛的距离。抛下上位的机会然后来带她打低端局，浪费时间跟精力，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别人要求，他也不好拒绝，所以才带着打了一把。
想到这里，林为安突然觉得有些失落，礼貌地跟大神道谢后，迅速下线。同一时间，池亦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池亦然愣了一下，拿下手机看了眼屏幕，没打错啊，可是这失落的声音恐怕跟那个一连串激动感叹号追击她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我都做好了把手机挪远听你的尖叫声了，结果你就给我这个反应？”
“不是，我正在反思自己呢。”
林为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池亦然听，后者了然：“这有什么，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你就给他送点儿装备吧！”
“怎么送？”
“我待会儿上游戏截图给你，这么跟你说，结束通话后你肯定都忘光光了。”
果不愧是闺蜜，这么了解她。林为安撑着腰，嘻嘻地说了声谢谢。
总觉得林为安的声音听上去怪怪的，池亦然又多问了一句。
林为安把花钱提问Ziko，得到他的回答后，在沙发上蹿下跳结果摔下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池亦然听，笑声一阵一阵地透过听筒传来，她这才意识到，做人不能这么老实。
“擦药了吗？严不严重？不然明天一早去医院看看？”
提起擦药这件事情，林为安扫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药油，脑海里浮现出钟慕远那张英气十足的脸。
“我家里没有药油，我找我邻居要了。”说到这里，林为安露出可惜的表情，人是很帅，可就是个哑巴。
池亦然也没有细问，两个人又细碎聊了些话题便互相道晚安。
钟慕远从便利店回来时，经过邻居门口，已经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进屋后泡了碗面，回到电脑前，这才想起离开时忘了退出游戏。
峡谷摸鱼小仙女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因为对方已经下线，钟慕远也就没回，退出窗口后看了眼频道，这才注意到他打游戏的过程里，“小仙女”跟其他队友聊过天。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们仙女不需要良心。”
原来是个女的？
也是，从一开始说话的语气他就猜到了七八分，更何况她连英雄跟路线都不知道怎么选择。
钟慕远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退出游戏，专心吃完泡面后，对他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离开了职业比赛的生活，跟普通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修完计算机硕士学位后，钟慕远在白城一家上市通信科技公司上班。跟普通员工不一样的是，他时常是深夜在家写程序，并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这也是公司高层给予他的特权。
夜深人静，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不断敲击键盘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林为安扶着腰出门，等电梯的时候恰好遇见拎着垃圾袋走出来的钟慕远。
“早上好！”
钟慕远眯着眼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林为安一脸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优雅的职业装，精致的妆容，柔顺的长发，嗯？高跟鞋？
跟昨天伤着药，撑在他家门旁一脸狼狈的那个邻居，不是同一个？要不然真伤得那么严重，穿什么高跟鞋。
林为安哪知道短短几秒钟，钟慕远就想了这么多，单纯以为他是不会说话，心里那股怜悯劲儿又冲了上来。
正好，电梯到了，林为安指了指问他：“进来吗？”
钟慕远平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去，将垃圾袋放在电梯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转身离开。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门“嘭”的一声关上，整层楼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为安想，下次见面，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到了公司，林为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游戏，昨晚没等到大神的回复就下线了，一早睡过头，连早餐都没吃，收拾完就出门，这也没来得及看。
怀着激动跟小心翼翼的心情上线，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一刻，林为安的心情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冷冰冰的，大失所望。
难不成，她要另找大腿抱了？
可是Yuan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真的好。林为安托着腮帮子，把昨天两人的聊天消息都翻了翻，对方是个言简意赅的主儿，说话只说重点，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想着昨天她在游戏里东躲西藏的狼狈样，其他队友都笑喷了，就这个Yuan，从头到尾没讽刺过她一句，只是提醒她一定要跟紧。
这么好的大腿，她是真的不想抛弃啊！
对了！装备，送装备！
林为安翻出截图，根据Yuan的实际排位情况，池亦然选了几个皮肤还有几个上等装备。这不能一口气都送光了，不然下次怎么办。
她挑了一个，付钱，搓搓手，心里居然还有点儿小雀跃。
达到平衡，不至于觉得太过愧疚后，林为安总算能安下心来好好工作，休息时间就上网搜一搜游戏的攻略，甚至还破天荒看了比赛视频。
到最后，除了满腔热血以外，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进步了……
2
钟慕远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一屋子都还是昏暗的环境，除了雨天适合睡觉以外，这种光线，也适合裹进被子里。
然而，消息提示音并没有给他机会，自从他回答了那个巴扎嘿的微博提问后，整个电竞粉丝圈都不冷静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系统提示里躺了999条未读提问。
钟慕远低骂了一声，将手机丢远，掀开被子起身，第一时间抓过床头的烟跟打火机，光着脚走到阳台。偏头点烟，打了两次才冒出火光，盖上打火机，换了个姿势靠着阳台栏杆，视线放远，一边抽烟，一边思绪放空，直到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周末，Swing有一场邀请赛要打？”
下班后刚回小区，林为安就接到大饼打来的电话，语气十分客气，原来是这周周末，在白城少年宫将举办一场邀请赛，首局有Swing参赛，Suki邀请她有时间的话过去看。
“不知道林总有没有时间？”
周末？
林为安琢磨了一下，两个闺蜜现如今都在国外，自己刚换了新的工作单位，跟同事也没有熟悉到周末约着逛街，与其在家里宅着跟电视剧谈恋爱，倒不如去看场比赛，活跃活跃身体里的电竞细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我周末过去。”
“行，Suki给你留了两张票，明儿一早我就送到你公司，那打扰了林总。”
“哎，喂……”
大饼这挂电话的速度一看就是单身二十年，哪有跟女孩子打电话先挂断的。林为安也不是计较这个，她在意的是，为什么要给两张票……
楼上的钟慕远肯定是听不见林为安的嘀咕声，他看到的就是她打完电话，然后原地比画着摊手、跺脚的小动作，不自觉“呵”了一声。
原本郁闷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被一根烟给化解了呢，还是被林为安的小动作给逗乐了，总之，回到房间里，钟慕远的嘴角比原先平缓许多。
他打开电脑直接登游戏，一进去，系统就提醒他有好友赠送装备，一看，是他常用的英雄东荒的最新皮肤。
峡谷摸鱼小仙女：“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委屈大神昨天带我打游戏了，刚玩，很多方面都不清楚，好友也是在附近找的，所以有点儿冒昧，不好意思。”
态度比原先一上来就问带不带萌新要显得诚恳许多，实际上钟慕远也从没去在乎这个，打游戏而已，不是职业选手了，更多时候就抱着消磨时间的心态，如果能带出一个优秀的萌新，好像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想到这儿，恰好峡谷摸鱼小仙女也在线，钟慕远不疾不徐地回复她：“玩不玩？开一局？”
等电梯的时候，林为安上了游戏，这刚进家门，包包都还没放下呢就看见好友消息，是Yuan，他回复了！
林为安激动得差点儿叫出声，克制着情绪：“好！！！”然而三个感叹号，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
“能不能等我一下，我刚到家，换电脑上游戏。”
“好。”
钟慕远也不慌，起身出去倒了杯水才回屋，落座前就看到“小仙女”发来消息，说她准备好了。
开局前，林为安还特别去看了眼攻略，虽然没有什么用，但起码有点儿心理安慰。选英雄的时候，她又是秒选芙姬。这一次，坐在电脑前的钟慕远笑了。
游戏开始后，林为安很自觉地跟在钟慕远身后走，她今天用的是电脑，对键盘还不是很熟悉，有几次都没来得及后退，瞬间被对方收了人头。
看见“您已阵亡”这四个字，林为安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就横在路边，被无数人踏过，还真是心酸得不行。
重新复活后，林为安深呼吸，提着刀往Yuan身边赶。屏幕上不断出现队友提醒撤退跟清理兵线的消息，然而林为安根本不知道这通知是对着谁发的。
稍不留神，她又跑到了对方塔下，三十秒不到，阵亡……
“卧槽！”
就差砸键盘了，要不要这样针对她？刚刚才复活的，现在就阵亡了，她甚至都没看清楚前面是个什么情况……
是不是应该跟大神道个歉？事实上，林为安也这么做了，很快，对方回了她“没事”两个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一次复活的时间有点儿长，林为安咬着唇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频道聊天，果不其然，她的队友在问，队伍里是不是混入了个演员——
“这怕是来表演的吧？”
上一次组队里聊天频道热火朝天，Yuan都没有哎过一声，但今天，他开口了。
“那是我的人，我会还你们几个人头的。”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说话算话，屏幕上不断有消息提示“Yuan斩杀千军万马”。
“大神真靠谱！”林为安双手托着脸，一脸痴汉笑。
Yuan：“还不出发？要被挂机警告了。”
看见私发消息，林为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芙姬已经复活，连忙加速赶到大神身边，安心地在他身后收小兵吃经验。
然而，或许是注意到下路Yuan这个超强ADC，对方发了集合后，火速有三个人抓下，其中就有对方的中单，传送过来后直接扑到了芙姬身旁。
第二冰冻技能下去，林为安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交血。
“您已阵亡。”
此时此刻，林为安是真的哭不出来了，短短五分钟不到，她阵亡了三次，都时隔不到三十秒！
“对不起大神……”
道完歉，林为安都想直接退出游戏了，眼看着系统里都是嘲笑她的消息，瞬间觉得特别对不起Yuan。
就在她阵亡等待着复活的这段时间里，队伍里的中单及时赶到下路配合Yuan一起抓死了对方的打野跟辅助，顺势推掉了他们两座防御塔。
迎着这个势头，Yuan一点儿都没有松懈，对方的ADC是个狠角色，轻巧偷了小龙不说，也取了三个人头，不论是从经验上看还是金钱上看，都跟Yuan有一比。
林为安并不知道这些，她就是这里跑一跑，那里躲一躲，在各个草丛里乱窜……
突然眼前冲过来一个敌方，林为安吓得手抖直接放技能，没想到误打误撞将对方直接锁住，冲上去一顿狂砍，哪个技能冷却时间到了，她就放，压根儿不管有什么用……
“卧槽，这怕是遇上了个疯子。”
看见屏幕上这句话，钟慕远扫了眼小地图，抿唇笑了笑。
“总算有点儿用。”
就这样，开局十几分钟，阵亡三次，林为安第一次成功收到人头，还是在没有Yuan的帮助下做到的，激动得她不能自己。
“撤退。”
“撤退。”
屏幕上不断有消息提示，这一次林为安注意到是Yuan所持英雄的头像，误打误撞跟着往后退，只可惜她跑得慢，对方一个加速闪现跟上来，又是直接将她摁在地上摩擦……
“我不打了……”林为安丢下键盘，双手捂住脸欲哭无泪，简直太丢人了，怕是一个队伍里面就她阵亡的次数最多吧？每次复活，城口也没看见有其他人，就她在这个地方不停地做着重生的表演……
钟慕远没有空闲腾出时间回复林为安道歉的消息，在中单顺利灭掉大龙后，配合着加快推塔速度，一鼓作气拿下了这局排位赛。
胜利了，屏幕上显示这三个字，林为安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Yuan问她还打不打，她发了个摇头的表情。
峡谷摸鱼小仙女：“给你丢脸了，我一直都在阵亡。”
Yuan：“没事。”
又是这两个字，越是轻巧，林为安越觉得有负担，转去商城给大神挑了一件装备，就按池亦然之前给她截图的选。
系统提示有新邮件，钟慕远点开来看了眼，又是一件顶级装备，修长的手指在鼠标上敲了敲，握紧时，骨节分明，好看得很。
Yuan：“你不需要这样，我带你并不是想从你这里获得什么。”
这是钟慕远玩游戏以来，说过最长的一句话了，他本来就少聊天，跟别说是解释什么，漆黑的瞳孔里，毫无波澜。
反倒是林为安，看见这话，变得有些嘴笨，输入完回复又删掉，又重新输入，再删掉，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释。
到最后干脆自暴自弃……
峡谷摸鱼小仙女：“不行，求收下！这样我才能安心抱紧大神的大腿！”
是不是，有点儿不要脸？
可林为安来不及想这么多了，短时间内让她去找这么靠谱的大神带飞？今天她可是连续阵亡，一点儿忙都没帮上，可以很直接地说，这场排位赛就是四打五，她就是个混奖励的。
发消息道歉，大神总是一句没事，然后就轻巧带她上分，换作别人不会这么好脾气吧？
钟慕远身子往后悠闲靠着椅背，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他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重新拉过键盘——
Yuan：“你是不是真想学会打这个游戏？”
峡谷摸鱼小仙女：“？？？”
Yuan：“以后每天晚上八点，你准时上线，我除了带你打排位以外，教你熟练英雄的技能。”
峡谷摸鱼小仙女：“真的？”
钟慕远看着屏幕上的问号，弯了弯嘴角：“不假。”
大神的确说话算话，后来一个星期里林为安都没有加班，准时八点钟上线时，好友列表里“Yuan”这个名字都是亮的。
他除了带她打排位以外，还会带她打匹配，有时候会手把手教她英雄的装备跟符文要怎么安排，甚至还会直接把数据分析说给她听。
就这样短短几天，林为安顺利升了三个段位，比赛胜率百分之九十，那剩下的百分之十，是她自己睡前练手……
嗯，没有Yuan的庇护，照旧是被人摁在地上摩擦，只不过阵亡的次数变少了而已。
然而，即便是升了三个段位，林为安对游戏里的一些技能点还是有些陌生，大神是解释过的，无奈于聊天记录没法保存，到一定程度的量，就看不到从前的内容。
林为安毕竟是上班族，平日里工作中也有很多东西需要记，以至于分不了多少心思到游戏里。
幸好她没忘了微博上还有个Ziko！
只不过，她再没有一开始那样的好运，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条回答引起太大波动，不少人都以为，那是Ziko要复出的预兆，所以后来Ziko再没有回复任何问答。
粉丝们以为通过这个方式可以重新跟偶像建立起关系，殊不知，提出的问题，就像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这就让林为安那个唯一被回答的问题，成了众矢之的。
特别是有些脑残粉，直接怀疑起她跟Ziko的关系，不仅评论里酸不拉几，还天天发私信来骚扰，弄得林为安现在一上微博，就头疼不已。
她倒是想跟Ziko有点儿关系啊！这样她就能问清楚人家为什么退队，有没有重新回到Swing的打算，可现实就是残酷的，她连Ziko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3
“这有什么难的？Swing以前的比赛视频你去找找看，就两年前亚锦赛那场，当时的Ziko风头正盛，镜头多得很，还怕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下班回家，停车后走去等电梯时，林为安就跟池亦然吐槽起这件事，公司上级表面上没有催她关于星辰大海项目的进展，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毕竟当初，她可是中寰高薪挖过来的，年纪轻轻一下子就空降总监这个位置，手底下，还是有不少人不服，她不拿出点儿成绩来，别人总是戴有色眼镜看她。
所以可能的话，她还是想找一找Ziko这个人。
“那等我晚上有时间，翻一翻视频看看。”
电梯到了，她走进去摁了楼层，门快要关上时，有一双手挡了过来，她动作很快，摁了开门键，抬起头就对上钟慕远那双深沉的眼。
他像是赶得很急还在喘气，见是林为安，点头算是打招呼。
“为安，为安，你在听吗？”
“哦哦，我听着呢，刚进电梯，你说。”
多了一个人，空气中就多了份不自在，平日里觉得还很宽敞的电梯厢，顿时有种壁碰壁的感觉。
林为安抱着包包，拿着手机缩在角落里，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自家邻居。比起她的不自在，钟慕远显然淡定许多，进了电梯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丝毫不为所动。
“你这几天游戏打得怎么样了？我看你现在都没多少时间跟我们聊天，温时还说呢，一到晚上就找不到你。”
“游戏啊。”林为安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我觉得我简直进步神速，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去打职业赛？”
“……”
电话另一头的池亦然陷入了沉默，这边林为安自己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她也就是开个玩笑，殊不知站在一旁的钟慕远在听到这句话后掀起眼帘，长睫毛下，是盖不住的寒光。
“我这些天别提多认真了，就差把它当成一门爱好来培养。”
恰好在这个时候，18楼到了，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向两边移开，林为安有意让邻居先走，却见他迟迟未移动脚步。正打算提醒他一句，就听见一道嗓音，宛若穿云破雾直逼她耳畔，低沉且阴冷：“如果只是因为爱好而想要从事电竞这个行业，那你未免太天真。”
如遭雷击，头脑一片空白，林为安呆滞地看着钟慕远，他微微侧过脸，那目光犹如布满寒霜。
原来，他是能说话的……
搬来新住处三个月，碰见他无数次，甚至向他借的药油还放在她家的玄关处忘了归还，可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打招呼都没有。
现在，她一句玩笑话反倒引起了他的关注，就是语气差了点儿。
钟慕远本就不在乎林为安的反应，说完，他便离开了。
电梯门重新关上的前一秒，林为安回过神来，快速跑出去，还没开口，就被“嘭”的一声关门声震得原地动弹不得。
“是不是生气得有些莫名其妙？”
回想刚才那句话，他是带着情绪在说的吧，还有那眼底的寒光，与这邻居碰面那么多次，虽然他一直都很冷淡，可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林为安！林为安！”
想起跟池亦然的聊天还没挂掉，林为安拿起手机，呆呆地说了句：“我刚才怕是被电竞迷给抨击了。”
“那人是谁？是谁啊？声音这么好听！隔着手机我都快听怀孕了！”
“……”
池亦然激动的点，还真是跟别人完全不一样。林为安扶着额头走到自家门口，一边拿钥匙，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那是我的邻居，那个奇怪的邻居。”
“你邻居？你不是说他是哑巴吗？”
“这是我搬来这儿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进门，拖鞋，丢钥匙，动作一气呵成。
林为安整个人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没有感觉：“想象过他跟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又或者是自我介绍，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的。”
“天啊，什么男人啊，长得又帅声音又这么好听。不行，不行，我是不是得回国一趟？”
“老池，你频道能不能跟我一致了？”
“你敢说他的嗓音不好听！那磁性，简直了！”
“……”
怕是跟池亦然没有了继续讨论的必要，林为安找了个借口直接挂掉通话，拖着身子躺到沙发上，努力回想着当时电梯里的情形，她都说了些什么，能让钟慕远这么气愤……
“算了，算了，不想了。”
在林为安眼里，早就认定了钟慕远是个奇怪的人，所以冒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足为奇。眼下离跟大神约好打游戏的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分钟，洗个澡应该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林为安火速起身，先开电脑，再换衣服，洗头发可能会耽误不少时间，干脆先登上游戏给Yuan留言，正好，大神也在线。
峡谷摸鱼小仙女：“Yuan，我今晚洗头发估计会晚点儿，不要紧吧？如果你有其他事要忙的话，我们明晚再约。”
等了一会儿，对方都没回，应该是挂机人不在，林为安干脆抱着衣服去浴室，摆弄了一下洗手台，又跑出来看消息。
Yuan：“没事，我等你。”
仅仅这五个字，林为安就笑得跟个小孩子一样，放心地哼着歌去洗澡。
4
“什么情况？”
头发刚打完泡沫，都没来得及冲洗，突然，灯就灭了，整个浴室陷入了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林为安吓了一跳，摸索着取下花洒，用着比平日里快三倍的速度洗完头发洗完澡，狼狈地穿上衣服，这期间，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墙壁，怕是要在浴室来个狗啃泥。可就这么一下打滑，膝盖狠狠撞到了浴缸边角，疼得她眉头紧皱，倒吸一口气。
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中，从浴室到门口，林为安紧贴着墙壁摸索了半天才走到，推开门，光线照进来，终于不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处境。
林为安探出头去看了一圈，走廊的灯是亮着的，电梯也还在运行，至于邻居家……好像门缝也透着光，所以，是只有她家没电？
“不会是跳闸了吧？”
林为安敞开大门，借着通道的光，从里屋搬出来一张凳子，再从工具箱里取出钳子跟螺丝刀，就这样穿着睡衣，踩着凳子，徒手开了电箱。
完成这一步骤后，有几十秒的时间，她的动作是静止的。
在很专注地搬凳子拿螺丝刀前，她从未思考过，跳闸这个问题，在不在她的技术范围。事实证明，她也是真的不会。
重新回屋给物业打电话，等着人来的这段时间，林为安就一直在门口坐着。钟慕远出来倒垃圾时，撞见这一幕，愣了愣。
应该怎么说那种感觉？有个人，搬了张凳子，以相当有魄力的姿势坐在你家门口，就问你，像不像讨债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问完，钟慕远又看了眼一片漆黑的里屋，还有摆放在林为安脚边的工具箱，“跳闸了？”
林为安点了点头：“你会修？”
钟慕远看她像是看奇怪的人，静默片刻，淡淡回应：“不会。”
“……”
看着他提着塑料袋走到楼梯通道拐角处，林为安注意到，那里面装的都是泡面盒还有一些垃圾食品的外包装，记得有一次她还遇见过他深夜下楼去便利店买泡面。
这人该不会以泡面为生吧？
眼看着对方丢完垃圾走回来，直接就进屋然后打算关门，林为安霍地起身，箭步冲上前，“啪”的一声摁住门。
“我觉得我们应该聊一聊。”
“我没时间。”
干净利落的拒绝让林为安尴尬了三秒钟，可人都堵在门口了，总不能这时候缩回去，以后碰面怎么办？
“你看上去就不像是很忙的样子，我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时间。”
钟慕远扫了眼书房的位置，想着他都等了有一阵儿了，“小仙女”若是上线，也应该会等他几分钟。
“你说吧。”钟慕远悠闲地倚靠在门框处，眯了眯眼睛，看着林为安。
此时的她是全素颜，眉眼要比白天化妆时看上去更清秀。其实林为安的皮肤很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平日里连底妆都很少上，时间匆忙的时候，直接涂个口红就出门了。
这个时候，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正穿着睡衣，耷拉着一头湿发，素颜朝天地堵在一个大帅哥门口。
“我搬过来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这期间，我们无数次碰面，我都主动跟你打招呼，可你却连回应一声都没有。我伤到了腰，跟你借药油，这个过程里，你也没有跟我说过半句话，如果不是你今天在电梯里突然开口，我还以为隔壁住了个哑巴。”
攒了许久的话一口气说出来，还真的是很舒服。
但说完呢？
林为安看着钟慕远，不到三秒钟，抵挡不住他眼神里的深意，彻底被逼退，低下头四下张望，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清冷的嗓音：“我不习惯跟陌生人讲话。”
陌生人？林为安指了指自己，生怕是听错了：“我是你的邻居啊！”
钟慕远沉默地看着她，似在用眼神反问，邻居怎么了？那也是陌生人。
“好，那现在我们说过话了，不算是陌生人吧？做下自我介绍，我叫林为安，白城人，现在在中寰集团工作，住在你家对门。”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林为安那还在不停滴水的头发，以及浸湿的衣服上。
“钟慕远，我的名字。”
钟慕远。林为安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然后就看着他转身进屋，又这样？把她丢在门口不管，自己又走掉了？
但很快，钟慕远就又出现了，手里还多了一台吹风机：“你先把头发吹干。”
林为安接过吹风机时，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竟然有种心被撞了一下的感觉，她咬着唇，稳下情绪，指了指身后一片漆黑的房子：“我不缺吹风机，我缺电。”
钟慕远顿了顿，让开身：“在我这儿吹。”
兴许是后来意识到在电梯里对林为安说那句话有些唐突，钟慕远的态度才有所改变，但凡是跟电竞有关的话题，他的反应总是要比普通人敏感一些。
林为安跑回去把门掩上，拿起手机折回来，上一次因为腰伤，疼得都站不直身子，根本就腾不出力气来张望钟慕远家里是什么情况，但这一次，是大大方方地进来的。她环视了一圈，心里默默摇头，真是一点儿家的气氛都没有。
入眼处是灰白两色，欧式装修风格，虽然看上去很舒服很大方，却冷冰冰的，不像有人住一样。
钟慕远把林为安一个人丢在客厅，直接进了书房，看了眼聊天消息，发现“峡谷摸鱼小仙女”在线，却没有回他，难不成还在洗澡？
“呼呼……”
厅外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钟慕远环着修长的双臂，慢悠悠地走出去，就在离林为安不远的沙发上坐下，不经意一瞥，留意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那游戏页面很是熟悉。
钟慕远黑眸沉沉，鬼使神差地扫过林为安的手机屏幕——
星辰联盟，游戏ID：峡谷摸鱼小仙女。
他略微吃惊地看了眼背对着自己专注吹头发的林为安，嘴唇抿紧，神色有些复杂。
“Yuan，我今晚洗头发估计会晚一点，不要紧吧？”
林为安刚洗完澡，也洗了头发。
“委屈大神昨天带我打游戏了，刚玩，很多方面都不清楚，好友也是在附近找的，所以有点儿冒昧，不好意思。”
林为安就住在他对门，搜索附近玩家的话，的确是他离得最近。
所以，林为安就是峡谷摸鱼小仙女，那个游戏里操作渣得要命、三十秒必阵亡的菜鸟？意识到这一点，钟慕远抬手摸了摸嘴角，慵懒地靠着沙发，难以把那个有点儿蠢的小白，跟放在堵在他家门口一声声质问他的邻居联系在一起。
5
这时，呼呼的风声停下，林为安吹完头发，整理好电线，走过来跟钟慕远致谢：“谢谢你的吹风机，我用完了。”
“嗯。”钟慕远扬了扬下巴，“所以你玩的是这个游戏？”
加了“所以”两个字？林为安想起他在电梯里对自己说的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最近几天在学，因为负责了一个新项目，对象是个电竞战队，就想着自己应该多少熟悉一下游戏应该怎么打。电梯里我说去打职业，是在跟我朋友开玩笑，实际上我技术很渣。”
嗯，有自我认知还是好的。钟慕远就怕听见林为安特别骄傲地跟他说，她短时间内上了几个段位，赢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林小姐，林小姐在吗？”门口传来物业管理员的声音。
林为安应了一声，然后跟钟慕远道别：“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嗯。”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钟慕远收回目光，勾唇。
物业带来了电工，跳闸问题很快就处理好了，林为安连声道谢，把凳子搬回屋，目光落在玄关处放着的药油跟信封上，眼珠转了转。
敲门声再度响起，钟慕远手中的烟都还没抽完，掸了掸烟灰后走过去，果不其然，还是林为安。
空气中夹带着烟草气息，林为安看了眼钟慕远手指间夹着的烟，注意力却全落在那骨节分明的长指上，指甲修得整整齐齐，干净，特别好看。
“有事？”
许是抽烟的缘故，钟慕远开口时带着烟嗓的沙哑。
林为安连忙把药油拿出来：“上一次谢谢你的药油了，还有今天，所以作为答谢，我送你一张电竞邀请赛的门票吧。今天在电梯里的时候，我觉得你对电竞好像很了解、很有兴趣的样子。”
大饼的办事效率很高，昨晚说的留了两张比赛的票，今早她到公司就收到了。只可惜池亦然在国外，多出来一张票，她也不知道给谁好。正巧，今晚可以作为答谢钟慕远的礼物送出去，总好过被丢进垃圾桶里。
邀请赛？钟慕远修长的手臂随意一环，颇有兴味地看着林为安：“谁跟你说，我对电竞有兴趣了？”
林为安愣了，抬手指了指电梯的方向：“那个警告我游戏态度的人，不是你？”
“是我。”
“……”
“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去看比赛，再说了，这也只是个邀请赛。”
语气很狂啊！林为安抿了抿唇：“首先，没有谁说邀请赛就是打着玩的，你没感受过战队的努力，怎么能忽视每一场对他们来说都有可能是口碑翻身的比赛？反正门票我给你了，我这人不太喜欢欠人情，你爱去不去。”说完，她就把门票连同药油一块儿塞到钟慕远怀里，转身噔噔噔回屋。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通道里又陷入沉寂，钟慕远把烟叼在唇间，拿起邀请赛门票看了眼，属于Swing战队的Logo就在最显眼的地方，是他最熟悉的图案。
回想起早些时候林为安自我介绍时提起过，她在中寰集团上班，近期负责一个战队的项目，莫非，就是Swing？
楼道的灯在钟慕远的五官上落下深浅不一的光影，盯着对门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重新站直了身，回屋。
看样子，他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女人了，游戏里抱着他的大腿不离不弃，离开了游戏，居然是Swing项目的策划。
真是深藏不露。
比起钟慕远的深思跟计较，林为安显然没有太多心思去在意，进屋第一眼，她就看见了墙壁上的挂钟——九点半！
卧槽！大神！
林为安尖叫着冲进屋，第一时间重启电脑上游戏，果不其然，Yuan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好了没有。
距离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小时，对方的状态也不是已开局，也就是说，Yuan一直都在等她！
林为安满心愧疚，连忙发消息回复。
峡谷摸鱼小仙女：“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洗澡中途线路跳闸了，后来就一直在等物业上来修。原本打算手机登游戏，后来顾着跟邻居聊天忘记了……让你等了我这么久，真对不起！”
Yuan：“我知道。”
你知道？林为安凑近了屏幕看着这三个字，黑人问号脸。
正想着问这话什么意思的时候，大神又回了一句——“现在可以打排位了吗？”
林为安手忙脚乱地回复“可以可以”，点头如小鸡啄米。
两把排位赛下来，还是毫无疑问的“躺赢”，林为安一边截图大神的胜利数据，一边想着自己在池亦然面前吹捧技术有长进的事儿。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想自己去打一把排位看看，你不用带着我。”
Yuan：“好。”
总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一点儿进步都没有，林为安咬牙搓搓手，单人进入排位匹配，秒选她最拿手的芙姬进了比赛。
钟慕远在林为安说想自己打一局的时候，就推回键盘离开了书房去洗澡。自从知道隔壁邻居就是这游戏里的小白兔，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带着兴味回复，包括方才那句“我知道”。他可不就是她解释里面那个跟他聊天的邻居？
为了了解电竞，更好地跟自己策划项目所对应的战队沟通，从而开始学打游戏，这一点，钟慕远很欣赏林为安。
退队前，他也接触过中寰的高层以及一部分负责Swing的工作人员，其中不超过五个人对电竞有了解，更别说是打游戏了。
这两年来，对于Swing的战绩，他有所耳闻，却无能为力。当初把退出这两个字说得那么决绝，现在也没理由去插手，更何况，队伍里有了新的ADC，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应该相信且给予新ADC信心跟时间。
没有Yuan的排位赛，林为安打得很漫长，阵亡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清理兵线这一块，她总算有些熟练。
众队友围上，推倒大水晶的那一瞬间，她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给Yuan发消息。
峡谷摸鱼小仙女：“大神！大神！大神！”
对方先是发了个表情，然后淡淡问了句：“赢了？”
峡谷摸鱼小仙女：“对！我赢啦！虽然阵亡次数是队伍里最多的那个……”
钟慕远刚洗完澡走出来，擦着头发看这一行字，想象着电脑另一头特别委屈的林为安，忍俊不禁。
如果阵亡次数不超过五次，还真不是他认识的小白兔了。
峡谷摸鱼小仙女：“时间不早啦，大神早点儿休息。今天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该去忙了。”
Yuan：“嗯。加班？”
峡谷摸鱼小仙女：“周末要去看比赛，有些工作得提前做了。”
Yuan：“好。”
峡谷摸鱼小仙女：“那，晚安！”
看着屏幕上这两个平常的字眼，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林为安刚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堵在他门口的模样，过去了那么久，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嗯，晚安。”
钟慕远轻启唇，细无声。
6
转眼就到了周末，是Swing参加邀请赛的日子，林为安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出门的时候还特意跑去钟慕远门口，贴着门板听了半天的动静。
结果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算了，票都给了，爱去不去。想起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林为安压下去敲门的心思，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虽然只是一场邀请赛，但怎么说Swing也曾经是很耀眼的战队，所以仍旧吸引了不少粉丝前来观看，林为安到少年宫时，正门已经排起了长队。
凭借着中寰集团投资人的身份，林为安直接从后门进去，大饼打电话问她到哪里时，她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
“林总，您不来休息室？”
照例，中寰的人在赛前会来一趟休息室跟队员们打声招呼，鼓气也好，询问准备情况也好，都会出现一下，结果大饼在门口等了半天，却得知林为安已经在观众席落座了。
望着工作人员在赛台上做最后的设备检查，林为安“嗯”了一声：“我不想给他们压力，一场邀请赛而已，放轻松。”
“我知道了，那赛后见。”
“好。”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播放宣传视频以及战队登台亮相的时候，身后无数迷妹的尖叫声差点儿把林为安淹没。
第一二局，Swing发挥得很平稳，二十分钟不到就拿下了比分。他们的对手是一支新晋战队，近年来在城市比赛里也是拿过冠军的，只不过在Swing面前，还显得有些经验不足。
林为安注意到，除了她上次在基地里见过的Suki，Swing战队的其他成员，都是比较活泼的性子，拿下一局会欢呼会击掌，就Suki一个人在那里面瘫。
“二十岁的小伙子，年纪轻轻端什么端啊……”
林为安的嘀咕，惹来身旁小姑娘的注意：“这位姐姐，你是不是第一次粉我们Swing？”
林为安看了眼四周，指了指自己：“我？”
“对啊，你说我们家Suki端着。”
“唔……”林为安犹豫了一下，是该承认呢，还是不要脸装作跟自己无关，还没考虑清楚，就听到妹子说了句——
“那是你没见过Ziko，Suki这模样，都是被Ziko影响的。”
“Ziko……”
“第三局比赛正式开始！”
林为安刚开口，就被主持人打断了，小姑娘显然也没有了继续跟她讨论下去的兴趣，专注地看比赛。
事实上，三局两胜制，这最后一局对Swing来说毫无压力，赢了的话很完美，输了的话，也不影响结果。所以林为安看到的就是新晋战队的全身心投入，比起前两局被Swing吊打，他们似乎换了新的打法。
这些，林为安都是看不懂的，她最多就是在大屏幕把镜头转向队员的时候，分析他们脸上的表情，至于打法还有进展，全赖身旁小姑娘的解释。
“糟糕了！Suki怎么回事，直接被对面越塔打得残血！”
“怕是要输，关键时刻，Wan被收人头了！”
在观众席一声声叹气跟质问声里，Swing输掉了第三局的比赛。林为安听到身后有人嘲讽了一句：“这就骄傲了？要是Ziko在，肯定是不到十分钟就能收场，也不稀罕来打这种小小的邀请赛。要我说，Swing这支战队，怕是气数已尽。”
这是今天，林为安第二次听到Ziko这个名字，而且是建立在捧Ziko，踩着Swing现队员的立场上，多多少少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上一次就想搜一搜比赛视频看看这个Ziko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被耽误，一直遗忘到现在，今天她总算是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邀请赛结束，观众陆陆续续退场，大饼过来找林为安的时候，就见她低头拿着手机专注搜索着什么，还没开口，就见电视台的人举着话筒走过来采访。
“请问您是中寰集团林为安小姐吗？我们是白城电视台体育栏目，想采访您一下，不知可否腾出十分钟的时间？”
林为安抬起头来，怔住，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站在她旁边的大饼跟Suki，还有一位她不认识的少年。
原来，赛后采访是正常流程里的一部分，只不过林为安走得慢，又戴着中寰集团的工作牌，自然而然就被盯上了。
主持人把林为安的不说话当成了默认，直接开始：“请问林总监对今天Swing这场邀请赛的表现满意吗？据我所知，您是刚接手星辰项目，也是第一次来看Swing比赛，不知道与您想象中的有没有差距。”
不愧是电视台的人，她都未曾在公共场合以中寰集团策划总监的身份露面，可对方居然连她刚接手项目都知道，林为安打从心里佩服这种挣扎在八卦一线的人。
但，与想象中有没有差距，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林为安收起手机，嫣然一笑：“那你说，我想象中的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话问出来，不仅是主持人有些怔，就连站在林为安身旁的大饼都愣了一下，还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角色啊。
生怕再从别人口中听到Ziko这个名字，把他同Swing现队员作比较，在反问完这个问题后，林为安补充了一句：“我从不看过去。”
听到这几个字，Suki看她的眼神里多了抹认真。
“我知道很多人会拿现在的Swing跟过去作比较，会提起很多优秀的前辈。但在我眼里，Swing现在的每个人都很努力、很优秀，不论是在成长的路上还是在电竞的路上，未来给予他们的可能性都很大。我不否定前辈对于Swing的付出还有价值，但那些都是过去式。每个重新奔跑的路程里都会有跌倒，但也有冲刺冠军的资格，你说对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将自己对于Swing的信心展露无遗，这其中前辈两个字，自然也是指Ziko，不捧不踩，是林为安的态度。
主持人很是欣赏地点了点头，却没打算放过Ziko这个点：“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的话，林总监是在搜索跟Ziko有关的比赛视频，不知道你对这个电竞圈的神话人物，有没有过了解？”
“这都看见了？眼神未免太好了吧！”
林为安也没打算遮遮掩掩，拿出自己的手机，视频早已经播放有一段时间了，她低下头的那一刹那，镜头正好转到Swing战队里那个锋芒最盛的人的脸上。
“Ziko……”
林为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视频，主持人的解说还有观众的尖叫声，都在整齐化一地喊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周围的一切仿佛陷入了无声，她自动屏蔽了所有人、所有声音，双眼紧紧盯着那个叫Ziko的男人，脊背发麻——
这不是她邻居钟慕远吗？
他是Ziko？！
镜头的灯光在她眼前形成了一圈圈光晕扩散开来，视频中沉浸在电竞里的王者Ziko同邻居那个沉默寡淡的钟慕远重叠在一起。
他们居然是同一个人。
“很抱歉，我有点儿事情要先离开。”后面的采访，林为安是继续不下去了。
大饼很有眼力见地帮她解围，接下了话筒，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回到比赛还有Swing身上。
“你没事吧？”经过时，Suki扣住林为安的手腕，蹙着眉，眼神里带着几不可察的关切。
“我没事，好好接受采访。”说完这话，林为安就跑开了，很快身影汇入人流中，再也看不见。
“Ziko就是钟慕远，钟慕远就是Ziko……”
一路上开车，林为安的嘴里就不停重复着这样的两句话。毫无疑问，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了，一时让她有些无法接受。寻寻觅觅甚至不惜高价砸去微博提问的人，就住在自己隔壁，然而自己全然不知……
一想到自己在微博上问的那些问题，林为安就恨不得一头埋在方向盘上，再也不起来。前面过了红灯口转弯就是回住处的方向，这六十秒的等待里，她慢慢平复情绪，思考着要怎么面对钟慕远。
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劝他回归Swing。对这支队伍来说，Ziko的存在就像是一种信仰，他能答应，无疑让Swing士气大增。但有多难，林为安不敢想象。
现在这样十万火急杀过去，会不会一句话都说不上，反倒直接把人给逼走了？
“不行，不行，林为安，冷静！要冷静！”
深呼吸，再深呼吸，绿灯亮，林为安跟着车流稳稳转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邻近一家超市。
提着两袋子满满的食材，从电梯口出来就直奔钟慕远家，可是摁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动静，林为安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难不成出门了？
正巧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钟慕远压着帽檐走了出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见林为安杵在自家门口，身旁还有两个装得满满的袋子，钟慕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回来啦，开门吧。”林为安抬起下巴指了指，随后提起袋子就在一旁等着。
“……”
钟慕远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走上前来：“这是我家。”
“我知道啊，你先开门，东西很重！”
拗不过林为安，钟慕远直接输入密码，就想看门开了之后，她要做什么。结果，门一开，就见林为安拎着两个她说很重的袋子，灵活地从他臂弯下钻进了他家……
“喂！喂！”
钟慕远连忙跟上去，这一追，就追到了厨房。
林为安刚放下袋子就被人直接堵在了墙壁上，这突如其来的壁咚让她有些适应不来。
“发展有点儿快吧？”
“我问你，这是干什么？”钟慕远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眉头微蹙。
林为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把想了一路的台词很顺溜地说出来：“我看你每天都去楼下便利店买泡面这些垃圾食品，是不行的。今天恰好有时间，我们一块儿吃饭吧！搭个伙！”
“不用。”钟慕远毫不犹豫地拒绝林为安，“没这个必要。”
“可是我菜都买了。”林为安露出特别委屈的表情，“你说，跟我一块儿吃个饭会怎样？邻居互相串门吃饭很正常吧？再说了我也没让你下厨啊，你就忙你的，我只是借你厨房用。我平时一下班回家也是一个人吃饭，特别孤单……”
这么近的距离，林为安都可以数清楚钟慕远有多少根眼睫毛了，自从知道他就是Ziko后，她看他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被称之为电竞神话的Ziko，是LPG比赛上横扫千军的英雄。
感受到林为安越来越炽热的目光，钟慕远挑了挑眉，空气中静得只剩下心跳跟呼吸，他不自然地松开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随你便。”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意料之中的冷漠，林为安努了努嘴，沉默地开始整理买来的食材。她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为今之计只有这样厚脸皮打入对方阵营，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钟慕远拿下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面子算什么？
就这样，钟慕远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就看见林为安在厨房里很自如地忙碌开，他那些尘封已久的锅碗瓢盆，终于派上了用场。
挺拔修长的背影在厨房门口停了停，又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本以为能安静做自己的事情，结果却发现，目光跟注意力总是时不时地往同一个地方跑。
他丢下手中的书，起身走过去，抬手敲了敲厨房的玻璃门，嗓子发干：“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闻声，林为安转过头来，弯了弯嘴角：“那你帮我把择完的菜洗一下吧。”
“嗯。”
钟慕远挽起袖子，接过林为安递来的菜篮子，打开水龙头慢悠悠地清洗。原本不小的厨房，因为两个人并排站着，忽然显得有些拥挤。
林为安拿东西跑来跑去，他总能感受到她的裙摆跟自己衣服间的摩擦，她忙不过来，让他帮忙递东西，两人的手指偶尔也会碰到。
相对于林为安的专注烹饪，这短短几分钟的洗菜时间，对于钟慕远来说，十分漫长。
“对了，你今天去看比赛了吗？”林为安状若无意地提起跟电竞有关的话题，眼角余光跟着偷偷打量。
慕远洗菜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唇：“我说了，没兴趣。”
林为安有些失落，在知道钟慕远就是Ziko之后，Swing这场邀请赛就变得不一样了，如果他去，那就证明他对Swing跟电竞还没有完全放下。
可现在，他就这样轻飘飘地说出了没兴趣三个字……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样轻而易举将曾经的热血与荣耀就这样抹掉的？
“那真是可惜了，Swing今天的邀请赛，还是打得很好看的。”林为安尴尬地笑了笑。
钟慕远抬眼看她，又敛下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你很看重这支队伍？”
“嗯。”林为安坚定地点头，“即便很多人对它已经失望，有所偏见，但在我开来，这还是一支有潜力有转机的队伍。”
钟慕远沉默不语，他将洗完的菜整理好放在一边，然后放下原本挽起的袖子，倚靠在料理台旁。
“那个，我上次听你在电梯里说那句话的意思，你是不是也会玩游戏啊？”林为安问。
“偶尔。”钟慕远惜字如金。
“那作为这顿晚餐的答谢，你能不能教我打游戏？我手游玩得有些差劲……”
钟慕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笑眯眯的林为安，柔黄的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衬得她眉眼温婉。
“你做完晚饭可以端回去，反正离得近。”
“……”
闻言，林为安的笑容全僵住了，两手空空的她就想抓过一把锅铲朝钟慕远的脑门儿拍过去，管他是不是什么电竞神话，先打了再说。
钟慕远装作没看见林为安嘴角隐忍着的抽动，起身离开了厨房，本是打算回书房玩会儿游戏，但一想起某个ID号，他又折了回来坐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今天邀请赛的相关内容跟报道，其中有一条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中寰集团新任项目总监首次亮相，大谈Swing现在与未来，并表示不输Ziko在役。
瞥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钟慕远勾了勾唇，点开新闻看了眼。
这边林为安并不知道钟慕远在干什么，专注地把晚饭做好，摘下围裙洗干净手，望着餐桌上那标准的三菜一汤，满意地拍了拍手。
微博上成千上万的迷妹怕是想都没想过，她一个小小邻居居然有幸给Ziko大神做了一顿晚餐，换作是池亦然的话，怕是紧张得手抖连锅铲都拿不起来吧。
2
“钟慕远，可以吃饭了。”
“你不走？”
进来后发现林为安已经自顾自盛好了两碗米饭分别放好，钟慕远手搭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为安装傻，不理钟慕远，径直坐下吃饭，心里面想着的是我筷子都拿起来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是不能怎么办，所以钟慕远也没再说什么。
酒酿圆子、红烧排骨、木耳百合蒸瓜，还有田七鸡汤，不得不说林为安的厨艺是真的好，这么复杂的菜色，她做得不慌不忙，色香味没有一点儿落下。
钟慕远低头默默吃了两碗米饭，打从内心里承认，这是他退役后除了进餐馆以外吃得最好吃的一餐饭。
“邻居，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饭桌上太安静，以至于林为安吃得有些不自如，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发出声音。
“嗯。”
得到同意，林为安慌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试探性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啊？我看你神神秘秘的，不会是什么情报局的吧？”
“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我能问一下吗？毕竟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也做过自我介绍了，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一下？”
钟慕远有些后悔把林为安留在饭桌上了，方才应的那声是看在她晚饭做得还不错的份上，这后面的问题……
对上某人求知若渴的表情，钟慕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回答：“IT。”
果然！林为安眼底一亮，虽然是离开了Swing，但钟慕远还是没有彻底脱离这个圈子，做计算机这一行的，很少有不碰游戏的吧？
只不过对于游戏这个话题，他似乎不愿意多加提起，否则也不会她一开口，他就想着要把她给赶走了。
“我吃饱了。”就在林为安咬着筷子出神的时候，钟慕远突然出声。
见他抽过一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林为安喂喂喂喊了几声，手忙脚乱地指着这一桌子碗碟：“你不负责洗碗？”
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她做饭，他不是应该有点儿自觉性主动承包洗碗收拾餐桌的任务吗？
“哦——”钟慕远拖长了尾音，扫了眼，“不是我说要做饭吃的，所以不关我的事。”
“……”
林为安惊了，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厚成这样的，说完这种话还能不脸红地镇定离开，若不是有求于他，她真的是一碗米饭直接扣在他头上。
“一样是电竞大神，怎么性格差别这么大，我家大神Yuan就不是这个样子。”
林为安坐回到位置上，一边闷头吃饭一边碎碎念，全然不知钟慕远还没走远，就站在餐厅门口，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征服Ziko的路还很漫长，只是做了餐饭洗了个碗，走出厨房的林为安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瞥了眼客厅的挂钟，离约定游戏的时间不到半小时。
“我先回去了。”
“嗯。”
林为安忍着气：“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钟慕远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往书房走去，经过林为安身旁的时候，慢悠悠说了一句：“走的时候记得把垃圾扔了。”
“？”
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看眼前这个男人，她心里想着的是最起码有声谢谢，就万万没想到钟慕远根本不能同常人作比较。
算了，她也没力气再计较下去，折回厨房把垃圾袋绑好提出来，开门准备走的时候，恍惚听见了一声谢谢。
她再想抬头确认的时候，回应她的是书房门关上的一声“嘭”。
“这人哪儿来的傲气？”走到楼梯口拐角，把垃圾丢进去后林为安重重跺了下脚，“一点儿礼貌都没有，老池是不是疯了才会粉这种人！”
带着气回家，洗完澡上游戏的时候大神已经在线了，林为安没有主动去打招呼，而是自己开了一局——她需要先发泄下情绪。
事实证明，把对方每个人当作钟慕远来打，效果惊人。稀里糊涂拿下首杀，习惯了走下路跟在大神身后收小兵的林为安这一开局就直接往上路奔，越塔单杀这种事情都做出来，惊得她半天合不拢嘴。
“我这是开挂了？还是对面太菜？”
十分钟拿下的一场排位，林为安盯着成绩表半天没回过神。
Yuan：“开局了？”
大神发来消息，林为安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当然也没落下是被人刺激到所以燃起了无人能阻挡的熊熊怒火。
这边，钟慕远点开林为安上一场排位赛的成绩一看，收割了七个人头，完成了超神，最关键的还是零阵亡。
他给她的刺激就这么大？
峡谷摸鱼小仙女：“抱歉啊大神，让你等久了，我们这就开始？”
Yuan：“嗯。”
有了前一局耀眼的战绩，这一次林为安明显是信心十足，跟在大神身后都不是收收小兵这么简单，对方一来人，她立马上前辅助，难得大招也发得十分精准。
“可以啊林为安！化悲愤为力量！”他勾着唇，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一局下来，她只阵亡了两次，算是跟Yuan打了这么多场排位以来最好的成绩了。
Yuan：“看样子，今天是有人得罪你了。”
林为安摘下耳机，看了眼屏幕上这句话，不假思索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对方听，当然，省略掉了钟慕远是Ziko这个信息点，只强调自己辛苦做饭对方却态度冷淡这件事。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这辈子只给爸妈做过饭，真是便宜他了！”
钟慕远双手交叠撑着后脑勺儿，靠着椅背，目光柔软地落在屏幕上这一行字，想象着林为安在那边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低低笑出声。
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邀请赛后采访的视频，指尖一滑，重新将进度条拉回去——
“我知道很多人会拿现在的Swing跟过去作比较，会提起很多优秀的前辈。但在我眼里，Swing现在的每个人都很努力、很优秀，不论是在成长的路上还是在电竞的路上，未来给予他们的可能性都很大。我不否定前辈对于Swing的付出还有价值，但那些都是过去式。每个重新奔跑的路程里都会有跌倒，但也有冲刺冠军的资格，你说对吗？”
采访里，林为安的眉眼里不是饭桌上跟他斤斤计较的小模样，也不是游戏里愣头愣脑的小迷糊，而是职场上最标准的女强人。
峡谷摸鱼小仙女？
钟慕远再一次好奇林为安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再想些什么，她还有多少面，是他没有见识过的。
跟大神吐槽完邻居后，林为安有种身心舒爽的感觉，看了眼屏幕上自己写小作文一样的篇幅，后知后觉地抓了抓头发：“大神会不会觉得我很聒噪？惨了，在他心里我肯定成了背后编排别人的小人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林为安趴在桌上哼唧了几声，自从这段时间每天准时上线打游戏，跟大神聊天，不知怎的，对这个不曾见面的陌生人渐渐有了亲近感。
总会不自觉想要跟他说些跟游戏里无关的事情，哪怕他的回应很简单，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八点钟仿佛成了她生活里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就连同事邀请一块儿聚餐，念及跟大神的游戏约定，她也会委婉拒绝。
“再这样下去，我会不会直接就被游戏给绑住了？”林为安无意识地动了动鼠标，发现大神给她回复了，立马弹起身看——
Yuan：“是邻居的问题，不怪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林为安愣是看了好几遍，最后咯咯咯地笑出声，看吧看吧，明眼人都知道，就是钟慕远的问题。
只是……
3
林为安退出游戏打开邮箱里的会议记录，大老板虽说是没有催她项目进度，可眼看着其他组都做得风风火火，她这边一点儿进度都没有。
拿下Ziko是一回事，短时间内提高Swing的作战状态又是一回事。刷了一下微博，关于今天邀请赛的报道林为安大致都看了一遍，着重观察粉丝们的态度，没有例外，多数还是夹枪带棒的讽刺。
“Swing干脆叫Loser算了，没有了Ziko，水平直线下降。”
“怎么回事啊，这么普通的邀请赛都做不到全杀，Swing没眼看了。”
“心态崩了，心疼我Suki，Ziko亲手带出来的人至今还在Swing里被消耗。”
“……”
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林为安烦躁地关掉页面，眼下距离最正式的一场比赛还有几个星期，这样负能量的评论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如果此时此刻Ziko能出来说句话又或者亲自去一趟基地做一下队员鼓动，会不会有积极的效果？
想法是有，只是实践起来太难了。
除非她知道当初Ziko是因为什么而退出Swing，对症下药，否则像今天这种登门去做饭的莽撞行为，多做几次怕是要被钟慕远直接丢进楼道的垃圾桶里。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想下去也没法把钟慕远绑到基地，索性洗漱完早点儿休息来得实在。这夜，林为安梦里梦见自己拼命帮钟慕远做家务，只为他点个头答应回去为Swing效力，第二天醒来，全身酸痛……
明明是梦啊，怎么真的觉得特别累？
洗漱完化妆的时候，面对着镜子里那个黑眼圈深深的女人，林为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夜之间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该遮多少层粉啊？”
大饼打电话来的时候，林为安正努力遮着眼袋跟黑眼圈。
“林总监，你昨天说今天会来基地一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段？”大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藏着事儿，支支吾吾的。
林为安这才记起昨天在休息室里说过，比赛结束会去一趟基地。
“我需要先去趟公司，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过去，怎么了？时间上有什么不适合的地方吗？”
“是这样的，Pibbe受伤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受伤？林为安惊得站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脚，瓶瓶罐罐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倒了一桌，连收拾都没来得及。
“怎么回事啊？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大饼回头看了眼病房，单手叉着腰，满脸疲惫：“邀请赛结束之后，回基地的路上看了网上的留言，情绪没稳定住，后来就跟队员吵架了伤到了手腕，短时间内怕是不能训练。”
“你说什么？”
对于一个电子竞技选手来说，伤到了手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有多少电竞大神在最巅峰的时期因为肌肉劳损而不得不退下这个令他们深爱的舞台。Pibbe倒好，直接打架把手给伤了，还有三周就是资格赛，Swing这支队伍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了？
“把地址给我，我现在赶过去。”
匆忙收拾东西，林为安把包拎起后连口红都来不及擦就往门口跑：“还有，时刻保持警惕，千万不能被媒体发现拿去做文章。了不起啊，成绩没打上来，居然先闹事了。”
大饼也是焦头烂额，一边答应林为安，一边让基地教练跟数据师帮忙照看一下情况。
“啊！”
“嘶……”
刚一出门，迎头就跟钟慕远撞上，林为安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坐在地板上，疼得当即哼出声。
钟慕远刚从楼下回来，戴着帽子，手里拎着一袋零食，被林为安这么没头没脑一撞，睡意都撞没了。
“你走路不长眼的吗？”赶上Pibbe受伤的事情，林为安说话语气就跟点了炸药包一样冲。
无缘无故被她这么一吼，钟慕远伸到半空中想要去扶她起来的手猛地停住：“是你往我这儿撞的吧？赖我？”
林为安不想跟钟慕远做无谓的争吵，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捡起掉落的车钥匙。经过钟慕远身边时，她低头扫了眼他提着的塑料袋，冷不丁哼了一声：“整天就知道吃方便面。”
一大早无缘无故被这样针对，钟慕远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伸手“啪”的一声，撑在墙壁上将林为安的去路堵住：“不道歉？”
“钟慕远，我现在有急事要赶去处理，你别耽误我时间。”
“再着急出门也该小心点儿，一个女孩子遇到事情就风风火火到处冲撞，不看情况就乱喷人，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钟慕远见她是真的急得脸色都白了，这才收回手，放缓语气：“路上小心。”说完，他提了提袋子转身朝自家门口走去。
“等等。”钟慕远进门前，林为安将他喊住，犹豫了许久，迟疑地问，“你也打游戏的吧？我问你，如果Swing解散了，你会怎么想？”
钟慕远偏头看了林为安一眼，她屏着呼吸，双眼认真地看着自己。
好半晌，他眉毛微微皱起，语气懒散而又冷淡：“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僵直着身子看着门缓缓关上，耳边徘徊着那句冰冷的回答，林为安不自觉地抱住双臂，内心有着说不出来苦涩的感觉。
直到脚步声远去，电梯门关上，钟慕远这才重新打开门，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回想着林为安着急的模样。
“Swing，出了什么事了？”
低声自言自语，没有人可以回答。
林为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Suki戴着鸭舌帽站在医院门口等她，她一路小跑上台阶，招呼都没打直接问他Pibbe的情况怎么样。
Suki眼里布满红血丝，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稳定。”
手受伤对一个电竞选手来说是致命的，且不论康复期有多长，即便是恢复了，手速跟灵敏度肯定跟不上，这无疑是断送了他的竞技职业生涯。
Pibbe是在Ziko离开后进队的，同队友磨合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参加比赛，结果可想而知。因为同是ADC的位置，不少人会把Pibbe跟Ziko进行对比，把现在的Swing同Ziko在的全盛时期进行对比，然后就把错都怪到Pibbe身上，觉得是他逼走了Ziko。
一个刚出道就能顶替Ziko的新人，多少会引来一些闲言碎语，如果Pibbe能够一战成名还好，偏偏在大赛中屡次出错。
不如Ziko，这是路人对他最普遍的评价。
邀请赛上出错，成为压倒Pibbe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巴车上Suki就说不要去看微博上的评论，可他偏不听。后来又跟Min发生口舌之争，推搡之间一不小心就磕到了手腕。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林为安将手中的热咖啡递给Suki：“为了准备邀请赛，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嗯？”没料到林为安会问起这个，Suki愣了一下。
“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这边交给我跟大饼，安抚好Min的情绪，难不成你真的想眼睁睁看着这支队伍就这么散了？”林为安苦笑，“别人都还没彻底征服我们，我们先被自己打倒，哪有这样的道理？”
Suki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站在台阶上望着男孩儿逐渐远去的落寞身影，林为安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到底也是个孩子。
病房里，Pibbe背靠着门侧躺着，大饼就坐在一旁沉默着发呆，随队医师也在。林为安进门时，还是大饼第一个抬起头来打招呼。
“睡了吗？”林为安压低了声音询问，大饼摇头。
怎么能睡得着，从医生诊断到现在，Pibbe不嚷嚷也不闹，十分安静，这样压抑的情绪让大饼很是担心，生怕他会出什么事情。
“姜医师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大饼守着。”
“嗯，好。”
医师离开前，拍了拍Pibbe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他：“年轻人，前路还长。”
门一开一关，房间里又陷入了原先的安静。
林为安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讲大道理，而是要了一杯水，站在窗台处给领导发消息。今天公司有个早会，只要谈的还是近段时间各个部门所负责的项目进度，中寰一共投资了四支电竞队伍针对不同的电子游戏，唯独Swing迟迟没能给公司带来惊喜。
这会儿，她因为Pibbe受伤而缺席会议，落在那些平日里时常碎嘴说她有后台是空降部队的同事耳中，怕又是一场风波。
“我才来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林为安收起手机，回过身来微笑地看着Pibbe，“且不说我的工作能不能保住，就说别人会怎么看Swing这支队伍吧？说你Pibbe沉不住气，说你没有团队精神，说你，真的不如Ziko？”
最后这几个字，林为安说得很轻，她知道这是对Pibbe来说最致命的，也看见了拼命朝她打手势的大饼，可事情已经这样了，难不成她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慰Pibbe一些有的没的？
譬如说，你手上的伤并不严重，好好休养还是可以重新回到赛场上的。Swing的每一个队友都在等你，等你陪着他们拿下冠军。
不，这不现实。
盯着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林为安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很重，她注意到了Pibbe攥紧的拳头，他还是有情绪的，不至于这样就被打倒。
“当初把你带入Swing这支队伍，也是对你寄予很高的希望，没有人看轻你，也没有人把你跟Ziko作比较。一个人的心理素质如果不强悍的话，那么他就是一只纸老虎，随随便便来个人就可以把他捏碎。游戏里你玩得一手好英雄，现实生活中怎么就不能做自己的英雄了？”
现在的网络环境十分复杂，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旦引起关注，都会掀起很大的波澜。头条效应给了不少键盘侠发挥的空间，生活里逞不了口舌之能，在网络上就尽情发挥，心理素质如果不高的话，就很容易被刺激到。
像现在的Pibbe。
“伤到了手，并不意味着一切就结束了。Swing没有作出声明将你调离队伍，康复后，你仍旧可以参加训练。如果……”林为安看了眼大饼，深呼吸后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对这支队伍失去了信心，你也可以选择离开，该还给你的，不会拖欠。”
“不，他不能走。”
4
一道响亮的嗓音掷地有声，打破了病房里沉闷且严肃的气氛，Suki去而复返，吃惊的不仅仅是大饼跟林为安，还有床上躺着的Pibbe。
“你怎么……”
是她看着Suki离开的，这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Suki走了进来，站在林为安面前，看了她一眼，又看向Pibbe：“我们是兄弟，从你进Swing开始没有人把你当外人看。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的情绪，你需要多久的康复训练，我们就等你多久，缺了你，Swing也就不完整了。”
他拿出手机，低头调出一段视频摆在Pibbe面前——
“Pibbe是一位很有潜力的年轻选手，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跟应变能力，手速在队伍里也是排名靠前，把ADC这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他，我很放心。”
站在一旁的林为安即便没有看见视频内容，但听声音也辨得出是钟慕远，也就是Ziko。不错，这是他退役后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Swing发声，在所有粉丝统统为难这个新进队员，在所有老队员忐忑着不知道该怎么去互相磨合的时候，站出来帮Pibbe说话。
“你如果离开，你就对不起Ziko对于你的全力维护。”
比起林为安的激将法，给Pibbe留了两条路，Suki的说法相对来说强硬了不少，不让Pibbe走，直接甩下话，只要他一天没康复，队伍就等他一天。
眼神不再空洞，眼珠子也有了动静，Pibbe看了Suki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手将被子扯起来盖上，挡住脸后，肩膀隐隐颤抖。
离开病房，林为安揉着太阳穴，提着包包有气无力地走在前。Suki跟在后面不出声，始终保持着小十米的距离，以至于林为安突然停下脚步的时候，他差点儿就直接撞上去。
“说吧，谁让你回来的？”
“嗯？”Suki愣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儿，“是我自己……”
林为安回过头盯着他看，不说话。
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Suki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我怎么说也是Swing的队长，这个时候不说话，难不成要等你把我的队员赶走了我才出声吗？”
“我赶走他？我只是给他选择。”
林为安知道自己带着情绪，那种情况下在不明白Pibbe是什么性子之前，她只能把后面能走的路跟他说清楚，至于Suki说的什么等他回归队伍再训练，她并不苟同。
“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就是LPG资格赛，你在这个时候讲兄弟义气，成就了你自己，却是在害整支队伍。Swing的训练不可能停滞，短时间内会从青训队里挑出新的人来顶替Pibbe。”
“林为安！”Suki急得都直呼对方大名了，等看到林为安嘴角勾着的浅笑，这才意识到方才有多么不礼貌。
“对不起。”
“所以你到现在也不打算跟我说，是谁让你回来的？Min？还是，Ziko？”
Suki突然瞪圆眼睛的小动作坐实了林为安的猜想，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腕上的银手镯。嘴上说着跟他无关，这不还是插手了嘛，死鸭子嘴硬。
“林总监，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大饼提起，也不要跟其他人提起。”说起Ziko，Suki明显还有些小激动，他也想不到有一天Ziko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那时候看着屏幕上闪动着久未联系的人名，一时间还以为是看错了。听完Ziko的话，他一路小跑回医院，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情绪。
“队长他为人低调，自从离开后就不跟我们队里任何一个人联系，这一次也是嘱咐了我不能说，所以……”
“当然。”林为安扬起下巴笑了笑，“你的确没有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Suki：“……”
Ziko会出面打电话给Suki，这的确是林为安料想不到的。离开医院回公司的路上，她不断回想起早上出门的情形，恨不得把脑门儿给拍碎了。
冲动是魔鬼，情绪是凶手啊！
到了公司，第一时间被老总叫到办公室，Pibbe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林为安一五一十交代后，就见老板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呷了一口，眉头紧皱迟迟没有表态，似乎很犹豫——
“为安，如果你想要换一个项目，我可以接受你的申请。”
当初中寰签下Swing的时候，惹来业界不少艳羡的目光，眼看着国内电竞行业越发成熟，不少后起之秀都在各类大赛中拔得头筹，反倒是Swing，从Ziko离开后就没有起色。
原本星辰大海的项目对象是另外一支游戏的主力队伍，但聘请了林为安后，大老板还是有私心希望Swing能在她的带领下有所起色，现在看，他似乎是浪费了一个好人才。
“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公司当初聘请你的初衷还是没有变的，依旧希望你优秀的策划能力能带动游戏项目的发展。只是，眼下Swing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就怕你心里觉得不甘，以为是公司故意亏待你。”
林为安有些惊讶上司居然会这么想，还以为今天叫她过来，是要商量跟Swing有关的事情。
“不用了，徐总，我这个人喜欢从一始终，既然接下了这个项目就一定会把它做好。只是眼下我需要点儿时间，还希望徐总不要太快就对Swing失去了信心。”
林为安爽快拒绝老总的提议，离开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不知道怎么了，才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对这支队伍有了感情。
换作别人，眼看着项目陷入困境并且短期内不会有什么起色，怕是巴不得能换组。项目是跟工资还有能力挂钩的，能不能拿到丰厚的年终奖，就要看这年度项目能不能做好。
林为安也很清楚，这个项目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但她没有超能力，做不到短时间让Swing拿下各大赛事的冠军，陪伴她等待下去的只剩时间。
“怎么样啊林总监，大老板有没有说要跟Pibbe解约？”她刚回到位置上，小助理就围过来。
林为安这才想起小姑娘在她入职第一天特别羞涩地表示自己是Swing的死忠粉。当初一毕业就应聘中寰，也是冲着Swing来的。
“那你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应该怎么处理Pibbe？”
忘了公司里还有这个小粉丝，早知道应该一开始就问一问的。
小助理杵着下巴认真思考了很久，摇头表示不应该跟Pibbe解约。其实她并不是Pibbe的粉丝，一开始粉Swing这支队伍，完全是因为Ziko，Ziko退队的时候，她也跟网上那些粉丝一模一样，整夜整夜睡不着，看着以前的比赛视频不停地掉眼泪。
“Pibbe刚进队伍的时候，网上的传言特别难听，那时候是Ziko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说话，希望粉丝们给Pibbe时间证明他自己。”
电竞选手的黄金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可以说是非常短暂的，被选进职业队伍之前还有漫长的训练期，有些人熬不过就放弃了，有些人熬过去，年纪也跟着上去了。
十八岁的Pibbe被挑选进Swing，对他来说无疑是状态最好的时候。
“可是他的战绩却并不是很优秀。”
小助理脑子里装的数据库简直比她之前调查到的资料还要完整，每场重大比赛的比分都没有落下，仔仔细细分析出来。
林为安惊叹地摇了摇头：“你的记忆力简直超群。”
“总监……”小助理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其实这些都没什么，比起那些连每场出战的英雄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粉丝来说，我这根本不足为道。”
林为安若有所思地点头，合上桌面的文件夹，身子往后靠着椅背。
小助理见她这个样子，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问：“总监，你喜欢Swing里的谁啊？Suki？”
被问得一怔，林为安指了指自己，苦笑道：“我看起来是追星的年纪吗？他们可都比我小。”
“总监你也是小姑娘！”
小助理真会说话，这会儿把林为安哄得说不出话。
5
白天跟钟慕远起了点儿小争执，以至于上班期间总是容易走神，惦记着对方会不会因此生她的气，觉得她这个人无理取闹。
“总监，晚上一块儿吃饭吗？最近元新路新开了一家茶餐厅，我们打算一块儿去吃。”下班了，同事约着吃饭，询问着林为安要不要一起。
惦记着那个傲娇的邻居，林为安只能委婉地拒绝：“抱歉，晚上有点儿事情，下次吧，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好呀，那总监我们先下班了。”
“再见。”
抓紧时间把收尾工作完成后，林为安也起身离开，回公寓的路上买了些新鲜水果，一进大门就看见即将关上的电梯门。
“麻烦等一下。”林为安喊了一声，小跑着追过去。
“小姑娘你慢点儿，别摔着。”
一位衣着朴素的阿姨站在电梯里等林为安，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心地帮她提了提笨重的袋子。
“谢谢阿姨。”
正准备摁楼层，发现对方正好也是摁了18楼，那一层楼就住两户，一个是她，一个是钟慕远。
莫非……
林为安偷偷打量了一下身旁站着的阿姨，这是钟慕远的母亲？
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打声招呼，手机铃声就打破了电梯里的安静，阿姨接了电话，操着一口流利的地方方言，林为安费劲地听了一下，大概听懂了。
原来阿姨是钟慕远请来的钟点工，打电话来的是阿姨的儿子，说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林为安没听懂。
“啊哟，糟心的嘞。”
阿姨挂完电话，直捶胸口，意识到电梯里还有林为安，歉意地笑了笑：“吓着你啦小姑娘。”
林为安连忙摆摆手，指了指电梯层数：“阿姨，您是要去钟慕远家吗？”
“啊？你怎么知道？”
阿姨这才反应过来林为安一进电梯就没有摁层数，现在又能准确说出了雇主的名字，准是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是钟先生的女朋友吧！”
林为安：“……”
“你长得真漂亮，跟钟先生很般配的。”
阿姨认定了林为安是钟慕远的女朋友，毫不吝啬地夸奖，弄得她连反驳都没机会，干笑着摸了摸脸：“呵呵，阿姨，您真有眼光。”
阿姨看上去似乎有心事儿，联想起不小心听见的电话聊天内容，林为安好心地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
“老伴儿在工地里受伤了，儿子打电话来让我去趟医院。可我今天得来钟先生这儿做工啊，可愁死我了。你说怎么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儿呢？”
电梯恰好在这时候到18楼，林为安反应迅速地摁住开门键，微笑：“阿姨，既然您家里有急事，就先回去吧。钟慕远这儿我来解释。”
“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姑娘。”
阿姨揣了揣手袋，也是个老实人：“钟先生每个月都是月初先给我打的工资，一周就来两次……”
“没事的阿姨，叔叔不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您还得去看看的，这儿有我。”林为安一脸腼腆。
阿姨这时候看明白了，呵呵呵地笑了几声：“那行嘞姑娘，还麻烦你帮我跟钟先生解释一下。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女朋友，钟先生福气。”
送走了钟点工阿姨，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林为安提了提手中装满水果的袋子，傲气地扬起下巴：“那可不，就是他的福气呢！”
屋里的钟慕远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女朋友，拉开窗帘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疲倦地揉了揉眼窝。明天就要去公司作技术研究报告，意味着晚上不能熬夜。门铃响了，他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日历，是阿姨来清洁打扫的日子。
走到门口不像平日一样透过猫眼探一眼究竟，以至于打开门看见来人的第一时间，他后悔了。
“怎么是你？”钟慕远皱着眉头，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欢迎。
林为安将手中的水果袋子一把塞进钟慕远的怀里，灵活地从他臂弯下钻进屋，熟门熟路地换拖鞋。
“我在电梯里遇见你请来的钟点工阿姨了，她丈夫受伤进医院，不能来你家里帮忙了。”林为安环视了一圈周围，转身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钟慕远散漫地靠着门，怀里还有袋水果，他低头看了眼不确定道，“这是阿姨买过来的？”
林为安一听，就奓毛了，夺过袋子一个个拿出来给钟慕远看：“这些可都是进口水果，看看，一点儿瑕疵都没有，色泽多好看，动辄上百的水果你说是钟点工买给你的？你这钟点工哪里请的你告诉我，改明儿我也去找一个。”
钟慕远冷笑了一声，没搭话，径直往屋里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三次来钟慕远家做客，林为安显得就跟熟人一样自然，把包包放在沙发上，提着水果就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摆满了洗干净切好了的水果。
“尝尝，很甜。”她踢了踢钟慕远修长的腿，还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往他旁边坐。
沙发并不大，某人跟个二世祖一样瘫坐在那里，留给林为安的位置就只有一点点。
“让让，我没地方坐呢。”
钟慕远瞥了眼硬挤到自己身边的女人，习惯性蹙了蹙眉：“林为安，这是我家。”
“我知道啊！”林为安不以为然地点头，指了指果盘，“快点儿吃，放久了会发黄发干的。”
“你这人可真奇怪，早上还对我大呼小叫的，到了晚上二话不说就冲进我家，贴着我这么近。”钟慕远嘲弄地弯了弯嘴角，“你该不会是有二次人格吧？”
明明听得出是讽刺，可林为安就是不挪动身子，扬高了下巴傲气地看着钟慕远：“谁爱贴着你了，我明明让你坐远一点儿是你自己一动不动的。说到底，是你喜欢靠着我吧？”
“……”
钟慕远怎么忘了，早上才体会了一把林为安颠倒黑白的能力，这张嘴里永远猜不透下一秒会说出些什么。
“今天早上不好意思。”林为安吃着水果，闷声含糊地道歉。
钟慕远明明听见了，可还是假装没听懂，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挑着眉问说了什么。这可把林为安给气得硬是忍住翻白眼的心，笑嘻嘻地扭过头狗腿地道歉。
“我说早上，是我不好，公司出了点儿急事我一着急就容易上火。那一摔可不轻，我到现在还觉得疼呢。”说完，林为安还后知后觉地碰了一下，皱着眉头。
钟慕远也不想去信真的假的，生怕下一秒某个不讲道理的人还要他赔偿医药费。
“对了，你知道吗？我今天遇上了一件特别头疼的事情。”
钟慕远都没回应，也没说要听，林为安就开始讲了起来，比手画脚把Pibbe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当然，她很清楚钟慕远会打电话给Suki，想必也是通过什么途径把这件事情了解清楚。她之所以装傻再说一遍，第一就是试探钟慕远的口气，第二就是想找时机揭穿他就是Ziko这个身份。
这边，她说得跟古代说书先生一样深情并茂，那边，钟慕远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不行，他不能走！”
林为安比画出一个推开门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幅度太大，还是突然提高了音量，总之是把钟慕远吓了一跳，闭上眼捏了捏鼻梁暗自叹气。
“我是真的小看那帮小孩子了，总以为他们除了打游戏以外人情世故并不了解，可今天我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作兄弟义气。钟先生，换作是你的话，你会让Pibbe离开吗？”
问题突然抛过来，钟慕远只是注意到林为安对他的称呼，从邻居到钟慕远再到钟先生，她好像就凭自己开不开心来定称呼……
“我不了解这些。”
“……”
林为安打从心里重重哼了一声，还装呢！装不了解装不清楚，背后却打电话给Suki支招，演技可真是好。
只是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她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想到这儿，林为安嘴角微勾，就好像在钓大鱼一样。
“不应该啊，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也玩游戏，而且很厉害！”
嗯，比起某些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收金币的人来说，的确是不错。钟慕远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距离八点还有不到十分钟，然而林为安却没有半点儿想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所以，现实中出现了可以勾搭的人，就忘了游戏里苦苦想要抱紧大腿的大神？
实际上，林为安也的确忘记了时间，顾着试探钟慕远，压根儿忘记了要回家打排位的事情，直到手机闹钟响，她猛一抬头才注意到客厅时钟已经走到了八点钟。
“跟大神约会！”
离林为安很近，所以钟慕远只是微微探身，提了提眼就看见了闹钟备注，就算某人捂得很快他也看见了，当即怔住。
6
约会？
他们不是这种关系吧？
林为安哪里知道钟慕远在想些什么，眼看着八点了，慌忙起身收拾东西，指着桌上切好的水果吩咐他一定要吃完。
屋里少了一个人，钟慕远望了眼桌上放着的水果盘，被弄乱的沙发靠垫，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有些不适应。
他摁了摁眉角，起身朝书房走去，刚分别很快就再遇见。
林为安打开电脑后就拿出手机叫外卖，回来得晚又在钟慕远家磨蹭了半天，这时候再做饭的话，怕吃的不是晚餐而是夜宵了。迟疑了一下，下单前她把单份改成了双份，把某人的钟点工阿姨给赶走，这会儿估计又在煮开水泡方便面了。
不得不说，才遇见几次他从便利店回来，林为安就能大致猜出这个人的生活规律，晚睡晚起，直接省略掉早餐。别人忙乱去上班的时候，他起床去楼下便利店买一日食粮，毫无疑问都是方便面。下午会去健身，回来后又是闭门不出。
就这日子，林为安想想都不自觉地摇头，太无趣了。
事实上，她并不清楚钟慕远的生活其实很忙碌，方便面有时候都没时间泡，一个程序坐下来就要花上几小时时间，这个过程，他动都不会动。之所以去健身，是害怕有一天就这样阵亡在电脑跟方便面之间。
人，总会在一定时间自欺欺人地寻找自我安慰。
登上游戏后，大神头像是亮着的，林为安打了声招呼后很快就等来了回复。
Yuan：“我今天没多少时间打游戏，有点儿事情要忙。”
技术研究报告还要做最后一遍审核，又不想要熬夜，所以钟慕远只有这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如果要陪林为安练英雄，那是远远不够的。
电脑前，林为安一脸失落地回复：“好，大神早点儿休息。”
等了一天，除了期待新英雄以外，就是想着跟大神好好聊一下Pibbe的事情，听听大神是什么意见。比起那个一开口就说不知道不了解的Ziko，显然大神Yuan在林为安心中地位更高。只是现在对方开口说有事要忙，她自然不能还凑上去。
可实际上，打一两局排位赛的时间还是有的，钟慕远之所以迟迟没动静，是因为脑海里不断浮现“跟大神约会”这几个字。
打几场排位赛而已，怎么就变成约会了？还有，这个人是不是私下也跟其他人排位过？是不是也觉得那是约会？
一想到林为安很有可能对着别人也一口一个大神，一口一个抱大腿，钟慕远心里就不舒服，丢掉鼠标的心都有了。
等了好一会儿，大神既没有邀请开局也没有直接下线，时不时刷新状态的林为安有些茫然，该不会是在等她主动邀请排位匹配吧？
峡谷摸鱼小仙女：“大神，你不是要去忙吗？”
钟慕远拿着烟，磕了磕烟盒，好一会儿才回了句：“不慌。”
峡谷摸鱼小仙女：“……”
前一秒说自己没时间，这会儿又说不慌了，林为安顿时摸不透隔着屏幕的这个人，犹豫了一下：“那……能不能聊会儿天？”
现实中拒绝得了，网络里钟慕远就没有了拒绝的理由，林为安陈述的时间他起身去倒了杯水，等回来的时候满屏幕就跟小作文一样。
粗略看了眼，言语中林为安并没有直接提及Swing跟电竞，而是巧妙地转化为普通职场员工，但性质跟故事走向就是Pibbe这件事。
不得不说，林为安还是聪明的，她没有在虚拟的网络上大肆传播炫耀什么，虽说近日来对他大神Yuan这个身份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了，但涉及工作上的事她还是有所保留。
钟慕远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意见简单地说给她听。
7
电脑另一边的林为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终于听见消息回复的声音，恰逢有人敲门。她抬头看了眼时钟，应该是外卖到了。
送餐员提了两个袋子跟林为安解释哪一份里面是没有放葱花的。
说完谢谢后，林为安就直接去敲钟慕远的门。
这个时间点，指不定又是林为安。钟慕远扫了眼屏幕上还显示在线状态的人，起身往门口走去。
“晚餐。”门刚打开，林为安就举起手中的外卖袋子，“你家钟点工没法过来，你肯定又打算泡面应付了。正好我叫了外卖，也帮你叫了一份。”说完还不忘补充了一句，“对了，你放心，没有放葱花。”
其实上次在钟慕远家做饭的时候林为安就注意到了，他不吃葱花，所以点餐的时候帮忙留言嘱咐了一下。
这点细心，倒是让钟慕远心头小小震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拎过袋子：“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了，下次你请我吃饭就行，我还有事儿就不跟你说了。”林为安挥了挥手，朝自己屋里奔去。
她惦记着什么，钟慕远当然清楚，低头看着手里的外卖，这才意识到肚子的确很饿。
回到电脑前，大神已经回复了几句，比起平日里能用一两个字概括就绝不用一整句话的风格，今天的他仿佛换了一个人，连出主意都这么具体。
林为安一边吃饭一边移动鼠标，想象着大神在另一头板正了脸严肃回复她的模样，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峡谷摸鱼小仙女：“谢谢你啊大神，其实我在想，短时间内我那个同事肯定无法回到这个项目上来，我们工作进度又不能耽搁，眼下还有一个难关要闯。我是让其他同事来代替他的位置，还是去找以前的组长帮忙？”
以前的组长？
钟慕远停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嘴角，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要让他重新回到Swing吧？再看眼摆在桌前色香味俱全的外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峡谷摸鱼小仙女：“我总觉得这个项目之所以能成，都是前组长的功劳，可他却突然离开了，连个理由都没有。所有人还惦记着他，做什么第一时间都会想到他，眼看着这个项目迟迟没有起色，是不是应该把他请回来？”
Yuan：“人都走了，还请什么？”
峡谷摸鱼小仙女：“……”
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间，林为安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拼了命灌水，红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怎么觉得大神这句话，是带着情绪的啊？
Yuan：“之所以走，肯定是有理由。你是要靠你自己的能力，还是要靠别人的声望？”
望着屏幕上这一行字，林为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反复读了几遍想象着大神有些冷淡的语气，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Ziko一而再地撇清楚自己跟电竞没有半点儿关系，反倒是她总是去试探，碰一鼻子灰不说，还是无用功。
没等到回复，钟慕远也不着急，享受着面前这份林为安给他点的外卖，除了没有葱花，就连菜色都是他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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