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一个大力推开了杵在一旁惊愣的玉灵儿,跌撞地上前,一手扶着茶案,一手大力地抓过苏宴浅那只掉了杯子僵在原地的手。
白晓不敢相信地细细看着那只葱葱玉手,她中指粉嫩浑圆的指尖侧果然有一朵血莲,妖娆盛开,爬至指腹,上延至甲。
血莲中间有一粒嫣红,在白晓看来极为刺目。那是一颗红痣,长在指侧。
白晓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这血莲,妖冶之极,衬得那玉指纤纤白嫩,血莲点血为心,细看夺人心魂。
她白晓这辈子都忘不了,这血莲的由来!
那是当今皇上在某个本应陪着她白晓的夜晚,亲手在烛光下给苏宴浅那个贱人纹上的!她忘不了当时皇上轻哄着那个喊疼的贱人时温柔的目光!
苏宴浅顺着白晓的目光看去,平时看顺了眼的血莲今日似乎格外嫣红刺目。
一时惊慌,苏宴浅连忙缩回左手,蜷缩在右手里,两手紧握在胸前。
她怎么忘了还有这红莲?
这是当年,她娇娇软软地向他撒娇,嫌弃左手中指尖侧面一颗红痣极是碍眼。她记得,那时那样冷傲的男人眼里带着丝丝柔情,将她粉嫩嫩的小指头贴在他的微凉薄唇上,细细磨蹭。
他说,“小娇娇的白嫩娇指有了这个红痣显得更加白嫩娇艳。”
她记得,自己不依不饶,直道“难看”。
她记得,他说,“这有何难?朕让娇娇的玉指花开潋滟。”
她记得,他亲手为她纹上这朵血莲,妖冶美艳,摄人心魂……
“呵……苏宴浅?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白晓被这个事实冲击得目光有些呆愣地看向苏宴浅,发现她目光微微躲闪,明显是有惊吓之意。
白晓愣愣地摇头,一脸难以置信,步步后退,看着苏宴浅如见鬼魅,尖叫,“不可能!那日我可是亲眼看着你葬身火海!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宴浅也是一脸惊恐,心狠狠地撞向胸膛,撞得她浑身麻酥发软,一时也是无措。这是她最害怕的事,何况现在霍凉瑾还在她家,只要白晓跟霍凉瑾抖露出来,她就是欺君之罪……
苏宴浅是真的慌了神,可看着依旧惊慌失措的白晓,她狠狠咽了咽唾沫,使劲儿地稳下了心神。
她要趁着白晓还在慌乱中时想出对策!
想到这,苏宴浅白着脸,强作镇定地福身,“贵人娘娘,可是娇娘像了娘娘的故人,教您一时认错了人?娇娘自小生在乡野,可万万不可能是贵人娘娘这样高贵的人认识的。”
苏宴浅故意叫了“贵人娘娘”,就是想营造她也是个乡野村妇,不懂宫规的假象。
“认错了?苏宴浅,你中指上那红莲本主怎会认错?这满宫里没有一人会认错!你当年狐媚君上,让皇上亲手给你纹上,引起京城一阵纹指风气,你因此还被东宫乐祥太后叫去训斥,这事在宫里人尽皆知!那血莲妖娆夺目,精致有韵,一看就不是内尚司那帮粗人纹的!皇上亲笔作画,那幅底案图至今都挂在皇上寝宫,这朵血莲,就算化成灰本主都认得!”凄厉尖叫,时而大笑,白晓如入了魔一般。
被白晓死死盯住的苏宴浅此时越发冷静下来,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这可不好诡辩。但是,为了孩子,她今天必须试一试。
苏宴浅作出一副极为惊讶的模样,抬手看了看指上小巧精致的血莲,一脸惊喜,“原来齐嫂子说得竟是真的!早先娇娘去前村送茶的时候在那碰见齐嫂子,她见我这长了个红痣,便对娇娘说,她从前在宫里头伺候的时候,有一位极受宠的娘娘也长了一颗这样的痣,后来皇上为她纹了一朵红莲在这。那齐嫂子人善,还给娇娘画了一幅底案,娇娘只瞧着那底案甚美,才找了人给纹上的。不想竟真有这事!今日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苏宴浅作出一副惶恐状,忙福身道。
那边,惊吓过度的白晓听了苏宴浅这一番说辞显然是有些动摇了。她看着苏宴浅那一惊一恐都是极恰当的,不似有假。这可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只知撒娇媚上的小丫头乐仪嫔会做的事。
“咦,这位姑娘手上怎么也有这朵莲花?”正堂帘子后走出一个弱柳扶风模样的女子,正是扶着果灵儿手而来的万娘子万子兰。
万子兰一出来便看向苏宴浅交错在一起,扶膝行礼的双手,也不知看清楚那朵血莲没有,只听娇娇弱弱的声音立时传出,那纤瘦得似不经风的万子兰捏着帕子,惊讶地指着苏宴浅的双手,对着白晓笑着说道。
万子兰突然出声倒是令已经几乎失了理智的白晓回了点神,发觉自己失态。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不老实待在屋里的万子兰,刚想顺着万子兰的话讥讽面前的人,“看看,认出这朵血莲的可不止本主一人。”
只是,话到嘴边,白晓突然之间想到,这万子兰是元熙三年进宫的,根本就没见过苏宴浅,更别说她指上的血莲了。
当年苏宴浅死后,皇上发了疯一样,颓废了数月,又是一连大半年没进后宫,之后,“乐仪嫔苏宴浅”在宫中就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更没人敢跟初入宫的一小小更衣提起这些。
所以,万子兰一定不是在宫里知道的这指尖血莲!那就是在宫外?
“你见过这血莲?在哪?”白晓立即问万子兰,毫不客气。
万子兰早已习惯了白晓把她当婢女一般对待,压下心里的不满,勾唇笑了笑,一派病西施的模样,“姐姐没见着?就在前面的镇子上啊。”
说完,万子兰又走到白晓下首,自顾坐下,捏着帕子打趣,“妹妹记得,那时路过那镇子时见着了觉得极是有趣,连忙叫了姐姐,也想教姐姐也瞧瞧,可姐姐正欣赏着自个儿的指甲,哪里有功夫搭理妹妹,这不,生生地给错过了。没想到姐姐果然是有福之人,在这又见到了呢。姐姐瞧着指尖莲纹,可是别致得很呢!”万子兰压下心中的厌恶,掩唇笑,作出一副亲近的模样。
其实万子兰大概知道一点儿,在宫里,“纹身”“莲”都是禁忌,所以无论她多喜欢,她都不敢去触皇上的逆鳞。
白晓斜着眼看了一眼万子兰,她依稀记得路上是有这么回事,万子兰叫自己的时候她还嗤笑万子兰没见过世面,一派小家子气。
苏宴浅悄悄抬眼,恰好看到万子兰这个面带苍白的女子朝她点头浅笑,随即撇开了目光。
万子兰当然是在胡说!这朵花也算是御造之物,怎能让人轻易仿造?况且别说前村根本就没有宫里放出来的宫女,就算是有,哪个敢有那么大的胆子宣扬宫闱秘事?
苏宴浅也是知道眼前这女子是故意这么说来帮自己的,只是,苏宴浅暗暗皱了皱眉,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这几年尝尽人情冷暖的苏宴浅早已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尤其还是来自宫里的女人。
苏宴浅隐晦地抬眼,细细看了看万子兰,越发确定了她可不曾认识这么一个病娇体弱的女子。
“小主,且看看再说。虽说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但是她如今尚有大用,若她是真的无辜,便照奴婢所言,统统都毁了,只留下那双手,到时谅她有天大的本事,在后宫那地方也只能老实地依附小主,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回了神的玉灵儿忙扶了白晓坐下,在她耳畔轻声劝道。
“抬起头来,给本主瞧瞧。”白晓觉得玉灵儿说得有理,便堪堪稳住了心神说道。
苏宴浅哪里知道白晓主仆的恶毒心思,只当是她暂且蒙混过关,心里倒是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苏宴浅顺从地缓缓抬头,这两年她长开后越发变了模样,与从前倒是不大相同。
白晓见着苏宴浅的容貌倒着实一惊,越发坚定了要毁了她脸的想法。
从前初入宫时的苏宴浅才将将满了十一,还是一女童模样,圆嘟嘟的小脸,大大的酒窝。如今的苏宴浅已经十七,早已是长开的瓜子脸,浅酒窝的倾城美人儿了,小时候的模样倒是几乎没有了。
“呵,倒是好模样!”上首的白晓冷哼一声又端起了茶盏,手指细细磨着。
一旁被刚刚的大阵仗惊得脸色苍白,捂着胸口的白大夫人此时才换过神来,见着自家女儿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病娇美人,声声唤着白晓“姐姐”,估计便是随女儿同来的那位娘子娘娘了,立即要起身行礼,却被旁边的白晓一把摁住。
“你这贱婢,惊吓了本主,还这般伶牙俐齿?!玉灵儿,给本主掌嘴!”白大夫人刚要说什么,就被白晓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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