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无论警察怎么问,我都是一口咬定,我没有杀人。 「那他的衣服上为什么会有你的 DNA?」 我对答如流地说:「因为那天,他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嘴角流血后,他用袖子帮我擦了。」 「谁告诉你,DNA 是从他的袖子上检测到的?」 我凝目瞧着审讯我的警察,他们都叫他张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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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我家女儿连只鸡都不会杀。」
这时候,我的双手已经被铐住,有人给我套上了黑色头套,我隐约听见妈妈的哀嚎声,逐渐淹没于人群里的议论声里。
「胆子也太大了,年纪小小敢杀人?」
「新闻都出来了,听说那个男孩子欺负过她,她就把人杀了。」
「我在公安局的朋友说,好像还分尸了,那染血的衣服埋在一颗天竺桂树的下面,好几米深呢,连警犬都闻不到气味,听闻是警察在林子里掘地三尺,才找到线索的。」
陆旭失踪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已经上过好几次热搜了,所以,大家对案情发展似乎都挺了解的。
刚到公安局门口,我就感觉有个人朝我扑了过来,「你这个小婊子,你还我儿子。」
我被推倒在地,头套也在混乱中掉了,只见一个贵妇被一群警察拉扯着,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我大概猜出来,她是陆旭的母亲。
不愧是富贵之家,我妈妈已经面露老态,她却依旧风姿卓越。
我打量着她,安慰道:「阿姨,陆旭的尸体还没找到呢。」
顿时,全场静默,她突然就不骂了,然后,像狗一样爬到我的面前,「孩子,我儿子只是有些叛逆,他不是个坏孩子,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你告诉我,你没杀他对不对?他还活着是不是?」
我一脸无辜地说:「阿姨,我没有杀他。」
我感觉她的眼睛一下有光了,这时,我又补充道:「不过,他是不是还活着,我就不清楚了。」
瞧着她崩溃的样子,我笑了。
多少次,陆旭就是这样笑着看我哭、看我在地上爬、看我扯着他的裤脚求饶。
高中生杀人。
女高中生杀人。
高考考了 691 分的女高中生杀人,且残忍分尸。
虽然,我没看手机,但我能想象得到网络上的狂风暴雨。
无论警察怎么问,我都是一口咬定,我没有杀人。
「那他的衣服上为什么会有你的 DNA?」
我对答如流地说:「因为那天,他打了我一个耳光,我嘴角流血后,他用袖子帮我擦了。」
「谁告诉你,DNA 是从他的袖子上检测到的?」
我凝目瞧着审讯我的警察,他们都叫他张队。
陆旭失踪之后,所有与陆旭接触过的人,都被请来做调查了,当时也是他询问的我。
这次我作为嫌疑人,他无形之中给了我一些压力,想我认罪。
我只是平静道:「张警官,我只是陈述事实,难道你们不是在袖子上检测到我的 DNA?」
「你的意思是,陆旭还活着的时候,用袖子擦拭了你嘴角的血。」
我回答:「是!」
在我看到张队一副我明显在撒谎的表情。
我知道,我似乎低估了警方对证据的采集。
果然,张队道:「你以为把尸体处理了,就不会留下证据?现在的检测技术太厉害了,即便那衣服被血染得不成样子,可依旧能够分辨出,哪些血是先染上,哪些血是后染上的?你的血,分明是陆旭死后才染上的。」
他突然走到我的身边,抬起我的右手,「那天你带刀了吧?手受伤了吧?」
他直接捋起我的袖子,我手臂上的确有一条正在结壳的刀伤疤。
我知道,我该说更多的实话了
「高考完的那天,陆旭在校门口等着我,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跟他走,他就会把从前拍的视频传到网上去。」
我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少许哭腔,张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上次做笔录,你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我不知道他出事了,我不敢胡说,怕他事后报复。」
「那这次,你确认他出事了?」
我的手指忍不住地弯了弯,「不是你们告诉我,他出事了吗?」
张队瞧着我这幅即将落败的模样,摇了摇头,「孩子,你有杀人动机,你有作案时间,衣服上有你的 DNA,这就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现在,不是我们要证明你是凶手,而是你要证明你不是凶手,假设你再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
张队的表情突然慈祥起来,「你高考考得那么好,有着光明的前途,如果是你,现在坦白,可以轻判,
「如果不是你,你更是要配合我们的调查,不然,到了法庭上,你再想翻案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不为你自己想,好歹为你爸妈想一想。」
「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将头埋得很低,抽泣道:「陆旭拍了我的视频,我一心想要拿回视频,才跟着他去了小树林,可是他竟然想侵犯我,我带着刀,只是为了防身,但我们力气悬殊,结果不但没有伤到他,反倒伤到了我自己。」
「然后呢?」
我咬了咬牙,正视着张队道:「他把我推到在了地上,我一时情急,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在他的脑门上,当时,他满头都是血,但,他没死,他还追我来着,我就那么跑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上次,为什么不说?」张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上次说了,也许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复杂,也许,我们会立刻追查血迹,派人搜林子,也许,他就不会……」
「我怕。」我打了个寒颤。
「现在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了,事发之后,还下了两场大雨,再去找,怕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张队一阵惋惜。
我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我有证据。」
那天,我就知道陆旭没憋什么好屁,所以,我不但带了刀,还带了录音笔。
只是,在我惊慌逃跑的过程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那林子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警察已经搜过好多次了,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物品。
他们把我带到林子里,找到了当日我跟陆旭见面的地方,然后,让我模拟当日的逃跑情景,他们希望通过我逃跑的路线,找到那只录音笔。
我自然是全力配合的,毕竟,这关系到我的人生。
几十个警察带着猎犬找了三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们开始怀疑我在说谎,甚至有人提议用测谎仪。
警方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上面已经派了很多厉害的人过来协助了。
后来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医,找到了线索。
因为他发现林子会出没一些小型的野生动物,如兔子、黄鼠狼,松鼠等,而最多的是飞禽。
最后,他们在一个鸟窝里找到了录音笔。
大家都不禁歌赞大自然的神奇。
录音笔因为被雨水淋湿后损坏,但技术人员是厉害的,很快就修复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我专门用来练习口语的,里面记录了我大量朗诵英文的片段,而最后一个片段,出现了陆旭的声音。
「臭婊子,我要杀了,杀了你……」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吧!」
陆旭暴躁如雷的声音与我撕心裂肺的喊声,以及我们挣扎打斗的声音,都记录得很清楚。
我的尖叫之中混着一声「砰」,紧随着是陆旭因疼痛而大喊的声音,再接着是我因奔跑而激烈气喘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陆旭高声骂「贱货」的声音,而且,持续了好几声。
这充分证明,我在与陆旭分开的时候,他还能正常奔跑、说话,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一刻,案情又陷入了瓶颈。
不过法医那边有了一点点新进展,我也是从未想过,没有尸体,法医还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张队说:「通过法医的检测,我们能确定衣服染血的时间,大概在事发当日下午的六点到八点,视频只拍到你跟陆旭走进林子,却没有拍到你们出来,那你是什么时候从林子里出来的,这个时间段,你有目击证人吗?」
张队此时看我的目光已经变得很犀利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我想了想说:「我从另一条路出来的,那时,天还很亮,但我没有看时间,不过,我当时是坐公交回去的,我想公交车上的监控应该能够确认时间。」
「哪一辆公交?」
「3866,这辆公交能到我家的摊位,我每天放学后,都要到去摊位帮忙。」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公交监控,我是 6 点 42 分上的车,7 点 13 分下的车。
我坐在公交车下车门右边靠窗的位置,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我的神色带着少许的慌张,我的脸上有被人打耳光落下的痕迹,嘴角带着少许红肿,最重要的是,我的手上有伤。
并且,我的家人以及隔壁摊子的人都能证明,那天我早早地就去了店里。
因为是刚高考完,所以大家印象都很深刻,甚至连当时跟我说过什么话都记得清楚。
他们都说我勤奋又好学,懂事又孝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说宁可相信地球会毁灭,也不会相信我这样的女孩子会杀人。
我爸妈什么都不懂,出了这种事,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炸毛呢,不过,他们还是给我请了个律师,想要把我保释出去。
警方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扣押我了。
张队打量着我,随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不下命令。
律师开始「背书」了,他说了一大堆的法律条文,说得张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个警察提醒张队说:「要不就让她先回去?」
张队如鹰钩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气:「你先回去,不过,要随时配合我们的调查。」
其实,他们不得不放我的。
第一,陆旭是生是死,目前是无法判定的。
第二,他们目前找到的证据,也能够充分证明我没有杀人,最重要的一点,假设如他们推测的那样,陆旭被分尸了,那我是没有条件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有个人喊道:「等一等。」
他说:「我建议还是把人留下,毕竟这件事影响太大,作为嫌疑人或者涉案人,想必会有很多媒体找她采访,而且,陆旭的父亲,他的身份……」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是查案的警察。
张队立刻「变脸」,热情地迎接过去,朝大家介绍说:「这是行为分析科的侧写师傅予安先生。」
我的手指又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倒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他刚提到了陆旭的父亲。
他是本市著名的企业家,在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想必鲜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字,正因为如此,事发之后,他一直都没有露面,所有的事都是陆夫人在处理,因为这个人太举足轻重了。
这位傅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担心我会被他们私下报复。
侧写师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我只通过影视作品对这个职业有少许了解。
我又在这里留了一天,傅予安开始来找我聊天,他让我不要紧张,然后,把张队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这期间,他也没有特殊的反应或者情绪。
比如受害人是高中生,涉案人是高中生,而其中还牵扯到校园霸凌、残忍分尸等话题,他却表现得平淡如水,仿佛这不是现实中发生的事,而仅仅是一个用来分析与研究的案件。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我把回答过的问题,再回答一遍?」
傅予安这才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好奇?」
我没回答,他打量着我微笑着说:「侧写是个很复杂的工作,准确地说,隶属心理学,我跟你聊天,并不是想问你问题,而仅此是想要了解你,以此判断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然后通过这个来分析你的行为。」
「那你分析出了什么?」
「你并不关心陆旭的死活。」
「当然,」我丝毫不掩饰,「我恨不得他死,可我没杀他。」
「我知道,根据目前的案情,虽还没有找到尸体,但十有八九人是没了,假设人是你杀的,你会怎么做呢?」
我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怎么会没想过呢?我们平常看电视剧,看到一个讨厌的角色都恨不得他死,何况是一个欺凌你三年的人?你在心里肯定已经杀他千百回了。」
那些陆旭欺负我的画面,一下子涌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有一种不敢回忆的感觉,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我是想过杀死他,」我垂下头,吃力地说,「我想把他从楼上推下去,想拿着铅笔戳瞎他的眼睛,想自己有绝世武功,活生生地掐死他,想把他碎尸万段,想把他强加给我的痛苦,成千上万倍地还回去,可我只是想想,我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假设你能杀了他,一定会很有成就感吧?
「那是压在你身上的大山,当你推翻他的时候,一定会很痛快吧?」
我诧异地抬起头,他好像是我内心的虫子,他知道我的想法。
他靠近我,「假设我杀了他,假设我能把他毁尸灭迹,假设……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是杀人犯,但我又太想炫耀我推翻这座山了,这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
他平淡的口吻,却似乎迸发出了如暴风雨般猛烈的情绪。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乘胜追击,「我一定会留下点什么,时刻提醒自己,我杀了那个曾经欺凌我的人,以此享受那种〖逃出生天〗的快感。
「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怎么办?
我心好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再继续与他说话。
他比张队厉害多了。
我只能说:「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能力杀人。」
傅予安的手指在桌面随意地敲了两三下,那「哒哒哒」的声音落在我耳边,宛若重锤轰雷,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听闻他们把我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把属于我的一针一线都反复地揣摩研究。
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尸体可能被我穿成串了。
但我爸说,现穿的新鲜,重要的是拿货更便宜。
我家为了节约成本是直接从屠宰场拿羊肉的,我妈负责切,我负责穿,我爸负责烤。
烧烤街那么多的摊贩,只有我家的老顾客最多,因为我家羊肉最新鲜,味道最正。
但据我妈妈回忆,好像高考完的某一天,我从屠宰场里拿回来的羊肉是直接切好的。
而且,当天我爸妈都发现这肉与平时的不大一样,似乎不太新鲜了,味道也不太对,所以我爸爸放料放得特别足,然后形成了一种新奇的味道,当晚的客人都赞赞称奇。
听闻这个结论一被推断出来,很多警察都吐了。
但这终究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毕竟,时隔这些天,那些肉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也不敢把这个消息报出去,不然,得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他们对我的审讯,不再是温和的,张队说话明显已经严厉很多了,唯有傅予安,还是那样不带情绪,镇定自若。
「你们不要乱猜,我没有。」我垂着头,不敢让他看到我的表情。
我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挂着一个十字架上,可这个小动作很快就被傅予安发现了。
「这是什么?」
我急忙把十字架放到衣服里,解释说:「这是我的附身符。」
「你信耶稣?」
我摇了摇头,「只是图个心里安慰。」
十字架是黑色的,顶端有个孔,被一根银色链子穿着。
傅予安伸手:「可以取下来给我看看吗?」
「只是一个普通的饰品,小商品市场一大堆的。」
我不是很情愿,因为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不过,他的手并没有缩回去,我便只好取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仔细观摩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又还给了我。
我把十字架重新戴上了。
「我真的没有,就算我有机会把尸体变成羊肉串,可那些骨头呢……」
想到那画面太过血腥,我闭上了嘴。
「你刚刚说什么?」傅予安本都打算起身走了,可突然言辞激烈地问了一句。
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说,说什么了?」
傅予安盯着我的脖子看了很久。
突然,我只感觉脖子一痛,傅予安直接从我脖子上把十字架给拽走了。
很快,化验结果出来了——那是人骨,十字架是用陆旭的肋骨打磨而成。
妇女的哀嚎声从高吭到低沉,直至最后发不出声音,然后又突然尖锐到了最高点,这个过程,完美地诠释了一个人面临绝望时的状态。
陆夫人听闻这个消息,精神将近崩塌,若不是那么多的警察拦着、拖着、拽着,那她要不就是杀了我,要不就是杀了自己。
直到她昏厥过去,警察局里才逐渐回复静默,然而那种绝望感,却依旧萦绕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每个人的目光里满是死寂。
这个肋骨做成的十字架,断绝了陆旭生还的任何可能。
同时,也进一步证明,我是凶手。
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个结果。
一个高中生杀人,是教育的失败,一个高中杀生人后,还能残忍分尸,这则是掀翻了这个世界的底线。
最关键的是。
她将人骨做成十字架挂在脖子上,像是一种炫耀。
炫耀自己终于手刃了仇人!
他们不信,却又不得不信,由此绝望。
我这时才理会到陆旭欺负我时的快感,原来看着旁人「绝望」时,内心竟是如此喜悦与痛快。
——太可怕了。
这是一众警察对我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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