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收了白绫,转过身对着月亮不看顾星楼。顾星楼却细细从侧面端详着君临,他向来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精干聪明的女子,但许是没有哪一个女子有她这般胆气。
明知自己心怀不轨,却敢放自己走。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顾星楼半真半假笑问。
“我一心要杀你,并不是真怕你把我这双眼睛的秘密说出去,只要你稍有点脑子,都不会到处嚼舌根。”
“那是为什么?”顾星楼不解。
君临偏过头看他,樱桃小嘴微微启:“因为,我太无聊了。”
顾星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但君临要杀顾星楼的最大原因,真的只是因为太无聊了,京中这么多人要取她性命,却没一个真敢动手的,好不容易有个撞上枪口了的,君临便想给自己找乐子。
等死上那么一两个人了,京中那些观望的人也就该动手了,君临也就有理由一报当日城外官道伏杀之仇了。
一早便说过,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顾星楼将写成书信的情报递给君临后,狠狠吐了一口口水,骂骂咧咧:“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一定活劈了你!”
君临淡淡瞟了他一眼:“你打不过我。”
顾星楼气得吐血。
吐完血回到自在处的顾星楼却冷静得很,丝毫没有半点在相府屋顶上与君临对骂的痞子模样,他自己都有点害怕这样冷静的自己,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知道君临一早看穿自己的温润尔雅是做戏,但她没有看穿自己的嬉笑怒骂还是在作戏,他去之前便清楚,君临不会杀他。
除了没想到挑动羲和内乱,以方便离玦国攻打羲和之事被君临猜中外,其它的,都与他所预估的相差不离。
以君隐的智慧,皇帝在沛州之事刻意留下的后手,他也定然看得出。
顾星楼还是多此一举,屁癫屁癫跑去送那一封信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看看君临到底聪明到哪一步,以及她的态度。
“公子,可有收获?”白帝羽停下抚琴的双手,问着坐在上方已许久不曾动过的顾星楼。
“老白,咱可能遇上最有趣的人了。”顾星楼低声一笑。
“那公子玩得可开心?”
“才刚开始,开不开心,以后才知道。”
“君小姐怎么不杀了您?”
顾星楼一翻白眼,这算是什么属下,问的问题简直是毫无人性可言。
其实白帝羽是在问,君临为何改变了主意。听公子说起那日在树林里,那君小姐是实打实地要杀人灭口的,今日公子能安然回来,着实奇怪。
“公子不是说,君小姐对您有必杀之心吗?”白帝羽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用词不当。
顾星楼笑了笑,说道:“她最初确实想杀我,那日在君府后花院中,她就想动手除掉我。”
“公子若已说明了身份,她应该顾全大局才是,若您有事,离玦羲和国两国必起战事,她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吧?”白帝羽不解,十二年前公子作为人质送来羲和,就是为了确保两国不起战乱,永享和平的,这是天底下人人都知道的事,哪怕君临自小在山野长大也应该清楚才是,既然如此,她依然会罔顾两国大利而行杀伐之事?
“你错了,她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些。”顾星楼想起君临要当众刺杀古长月的疯狂,那样一个疯子一般的女人,或许真的懒得去理会自己的死活是否会影响到两国关系。
“那她今日为何……还是说公子武功比她高强,她奈何不得你?”白帝羽对顾星楼别的信心没有,唯独武技是顾星楼唯一信得过的地方。
“她武功不会比我差,我们都小看她了。”顾星楼摇头,想起君临将一条白绫舞得有若蛟龙游凤,那等内力绝不在自己之下。
“那到底是为什么?”白帝羽已想不出原由,直接问道。
顾星楼笑了笑,说道:“因为她发现,我活着比死了对她更有利。她想杀我,是想闹点事出来将幕后谋划她性命的人都逼出水面,我这个离玦国太子若出了事,她这个君府之女必定给君家带来麻烦,对君家一直虎视眈眈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会趁机出手,届时君家必定会反击,那凶婆娘便把君家当了一回刀子,好报当日官道上的伏杀之仇。”
顾星楼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位一心想收回朝政大权的年轻皇帝古长月,也极有可能趁机对君家做点什么,如果君临能一计将君家都策反了,顺势杀了古长月,那才是真正的妙计。
“这位君家小姐真是妙人。”白帝羽笑起来,就为了当日那场小小的伏杀,她竟舍得兜这么大个圈子。
“简直妙不可言。”顾星楼冷笑,这女人的心思深到令人发指:“当她发现,我活着能给她带去更多利益时,她便毫不犹豫收起屠刀了。”
瞧瞧他这条命,一个女子,都以为她能随意摆弄了。
“公子,君小姐会不会暴露您?”白帝羽的担心不无道理,顾星楼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得极深,整个羲和国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皆以为他只是个风流温柔的好好先生,从来没有对谁生过气,甚至没有对谁大声说过话,永远谦和有礼的模样。
可是君临却知道得太多了。
“你不必想办法除掉她,一来你手下的人不是她的对手,二来,她在京中没有盟友,她又不信任君家,所以她不会向任何人告密,我们是安全的,至少暂时安全。”顾星楼提了一壶酒斜倚在贵妃榻上,清酒入喉,可御初春的乍寒。
“那就好,公子万事小心,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行错半点,都是死路一条。”白帝羽不无担忧地叹息。
“退下吧。”顾星楼合上了他那双妖孽横生的桃花眼,单手执着酒壶倒在贵妃榻里沉睡,四肢修长的他蜷在贵妃榻里有点委屈了他身形的模样。
同样借酒入眠的还有君临,君家什么都不缺,最不缺好酒,极品佳酿只要你要,他们就有,长善从酒窖里挑了几坛陈年旧酿,拍开泥封,与君临一人一坛坐在月下。
“我以前跟赵焕经常这样偷天机老人的酒喝。”君临笑起来,眼弯弯,承着如水的月光。
“你想好怎么报仇了吗?”长善问她。
“一步步来吧,不着急。”君临喝了一口酒,微带甘甜味的酒水顺滑的淌过喉咙,滑进腹腔,那里缓缓升腾一股股暖意。
原本在君临的计划中,她下山来定是有面见古长月的机会的,只要有机会见到他,君临就有把握杀了他,可是她没有想到赵焕的死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赵焕也会死在她眼前,她依然无能为力无法相救,那些曾经合谋布局要来杀自己,却害死了赵焕的人,君临一个也不会放过,而他们都不太好杀,那些巨大的,盘根错节的京中利益网,君临需要一点点去击破。
她并不知道这会用掉她多少时间,但她知道,会有很多人死去。
在有些时候,她有着出乎常人的耐性,她会慢慢等。
“其实我也发现了,这京中的确没什么好的。”长善忽然说道,许是感概跟着君临在君府的这些日子,比她过往十多年要见的丑恶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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