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果然不适合做坏事,一做就被抓住。可惜我没学过催眠术,要不现在马上就去给哥哥催个眠,让他忘记今晚的一切。第二天我起来,哥哥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出去,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我暗自心惊,惴惴不安地下楼,讷讷地喊了他一声。他将视线从报纸上移开,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猪。”这一年的七月,哥哥高考。想到哥哥这高考一完,暑假一过就要去念大学,家里再没人会压迫我,再没人对我冷嘲热讽了,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走路都要跳起来。对他也比从前热情了三分,端茶倒水无比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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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很凶而我脾气很好。
我深深地期盼有一天老天能给我机会让我将他踢翻在地狂踩他十八脚后再用最恶毒的话羞辱他二十四个小时。
我七岁的那一年,父母离异。
开始我被判给妈妈,一年以后妈妈结婚,我又被送回了爸爸身边。后来爸爸也结婚了,再后来我的继母怀孕了。最后,我就被送到了叔叔家。
我的叔叔梁建晖是个极聪明的人,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败家子,最擅长的事就是结交狐朋狗友和吃喝玩乐。他与当时已经在城建局工作的我的爸爸并列我县两大教材,他是反面,我爸爸是正面。据说爷爷的高血压就是被他气出来的。
后来他不知从哪儿借钱弄来了几辆货车做起了运输生意,靠着吃喝玩乐时打下的人脉,生意越做越大,逐渐涉足各个领域,几年之后,俨然我县首富。
我爸爸结婚那年,他去了省城。在那个年代,能发财的人都是想法多胆子大的人。据说仅仅高中毕业的他在省城成立了一个科技公司,手底下全是那个年代比较稀有的大学生甚至研究生。
我周岁的那天,他开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回来,往我怀里塞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佛,给了妈妈厚厚的一封红包,红包里有整整三百张大钞,惊动了我们那个小县城,从此,他成为我们县所有年轻人的偶像。
没过多久他结了婚,据说女方家在省城极有权势,但带过来一个儿子,比我还要大五岁。他和婶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将他传说中的继子带回来,但是爷爷闭门不见。
奶奶只是叹气,私下里我还看见她抹了泪,可是最后她还是给了婶婶一个金戒指。这表明,他们终于承认了叔叔婶婶的婚姻。婶婶明艳动人的脸,客气而疏离,我想象不到这么年轻漂亮的人,竟然有一个比我还大的儿子。
那天晚上他们住在我们县最好的宾馆,第二天一早便驱车离去。
大人们的看法我不懂也不在意,可是对美好事物向往的心让我单纯地喜欢这个婶婶,她送了我一件好漂亮的裙子,我没有见过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也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裙子。
此后的几年他们很少回来,就连过年也仅仅是回来吃一顿饭,当天来当天回。
我十岁的时候,继母怀孕了。
她对我爷爷说:“小孩子要从小就为她打算,省城的教育好,她叔叔又有本事,将来圆圆就算上不了清华北大也能上省大啊!”
她对我爸爸说:“他跟那女人结婚这么多年都没要孩子,别人的孩子能养,自己哥哥的孩子就不能养?”
我躲在门后,看着她的脸,生平第一次从内心里深深地恨一个人。那时候我不明白,我对她甜甜地笑,我尽量乖巧听话,我努力讨好她,为什么她还要赶我走?
不仅仅是她,爸爸妈妈甚至爷爷奶奶,每个人都假装我是他们最爱的小孩,可是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意留下我。
我去找我妈妈,开门的时候她手里抱着熟睡的婴儿,看着我满是眼泪的脸她顿时紧张起来,轻手轻脚地将手中的小孩放进摇篮,将我带进里屋,为我抹去泪水,轻声询问:“是不是你后妈欺负你了?”
我哭诉,她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不住提醒我要小声一点。
“别把你妹妹吵醒了。”她说。
那一瞬间我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心中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那么的陌生,胸腔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让年幼的我难以形容。很多年以后我终于长大,经历了种种的喜怒哀乐后,回忆起这天心中的感受,恍然明白,原来,那是心痛。
妈妈没有站在我这边,最后她只说:“去你叔叔家也好,妈妈现在不能照顾你,与其让你在家跟你后妈一起过,还不如让你去你叔叔家。他是你亲叔叔,总不会亏待你的。”
我去找刘萌萌,我最好的朋友,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她不明所以,手忙脚乱地安慰我。
她说:“没关系,圆圆,你放假的时候还可以回来,我们一起玩,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她不懂,我不是为了离开而哭泣,我只是哭泣,为什么没有人要我。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被放弃是一件天塌下来的事。
叔叔来接我走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所有的眼泪已经在他来之前流干。现在想来,我很小的时候便已懂得,当你无力反抗的时候,便只能承受。
哭得最凶的是奶奶,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抹泪。爷爷这么多年后终于同叔叔说话,他说圆圆是我们梁家的希望,你要好好待她。
叔叔笑,说,那当然。
奶奶跟我说,圆圆你要乖,听叔叔的话,放假了就回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那一瞬间我特别想扑到奶奶怀里,求她不要让我走,求她让我留下来,我会乖乖地听话,我会好好学习,我可以帮她做饭,帮她洗衣服……只要她让我留下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可是下一秒,叔叔牵起了我的手,他的手宽大而温和,他说,圆圆,跟爷爷奶奶说再见,咱们走了。
其实我天生就是个胆小懦弱的姑娘,所以我说,爷爷再见,奶奶再见。
叔叔没有看爸爸和继母一眼,我也没有看。
车开了很远以后我才回头,后面的路满是尘土,可我固执地看了很久很久。叔叔转头看我,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说好孩子。
路上我迟疑了很久才怯怯地开口请求:“叔叔,你能不能别再不要我了?”
叔叔看着我,皱着眉头笑了,那笑容有点怪,让人看了特别想流眼泪,他说:“小孩子别瞎想,以后你就是叔叔的姑娘了。”
说完他又摸摸我的头。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就是我的叔叔。
那天在车上,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叔叔叫醒我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他家。他家是一栋特别漂亮的大房子,这样的漂亮房子周围还有很多栋。女孩子总是有些虚荣的,想到我以后会住在这样漂亮的房子里,我终于忍不住有些向往。
婶婶开的门,记忆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面容重新出现在眼前。看着我她微微笑,不是特别的热情,却也不冷漠,非常的平静柔和,她说:“累了吧,咱们马上就吃饭。”
小孩子也是有判断力的,我判断她不讨厌我,所以偷偷松了口气。
门口有一双崭新的粉红色小号拖鞋,我轻轻地换上,将自己的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架上。婶婶牵着我的手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客厅,然后对着楼上扬声喊道:“成蹊,妹妹都来了你还不下来?”
“下来了下来了!”楼上有少年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然后门开,裹着毛巾被穿着大短裤的男孩从里面出来,睡眼惺忪的模样。
那一天已经是傍晚,他开门的瞬间却仿佛有光从身后溢出,明明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却已经是那时的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我连忙摆出自己最甜的笑容,有些讨好地叫了一声:“哥哥。”
眉眼像极了婶婶的男孩居高临下地扫了我一眼,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土包子。”
我的笑容骤然僵在了脸上。
这就是我的哥哥刘成蹊,背地里我叫他宇宙超级无敌狂躁症患者。
小孩子其实很不容易适应新的生活,可是我不同。
我努力地学习适应新的环境,努力地讨好叔叔婶婶,亦步亦趋循规蹈矩。
我害怕他们不要我,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甚至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叔叔婶婶将我送回老家,但是没有人要我,最后我只能被送去福利院。惊醒以后我在被子里低声哭泣,我发誓,我再也不要让任何人将我推开。
从此以后生活得更是小心翼翼。
事实上叔叔婶婶待我极好。
叔叔在省城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在家里能见到他的时候很少,但每次只要他回来,都会喊我一起看电视,同我讲许多话。他对我并不客气,就像对自己一起生活了很久的亲人一样,会叫我帮他倒水,给他拿拖鞋,吃完饭会叫我帮忙收拾碗筷,这样反而让我自在了些。
到叔叔家的第二天,婶婶就带我去商场为我买了许多衣服。她笑说,一直都想有个小女儿,那样就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一般,然后带她上街,享受路人羡慕的眼光。哥哥是从来不肯陪她上街任由她帮他打扮的,现在我来了,她终于能得偿所愿。
她这样说,我虽然隐隐有些不太相信,但被人看得这样重要,不由得开心起来。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新衣服,没有小孩子不喜欢漂亮大方的女子对自己温柔亲切。
当然除了刘成蹊,我叫哥哥的那个人。
婶婶对我这样好,我就不禁想要亲近她的小孩,尤其是那样好看的男孩子,他甚至比我一个小女孩还要来得唇红齿白,可是这样好看的脸上,却很少露出笑容,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叔叔婶婶同他讲话,他都是用“嗯”“啊”“知道了”来回答。他们也不生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有些讨好他。
这个家里,哥哥的地位最高,我的地位最低。因为我满心要讨好叔叔婶婶,而叔叔婶婶满心要讨好哥哥。
所以我每每见到他都会摆出甜甜的笑容,吃饭的时候会自告奋勇地上去叫他,有时候我甚至讷讷地开口想要同他讲话,但总是被他的眼神吓退。
他让我发觉,我真的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子。
幸好他虽然对我嗤之以鼻,从来对我爱理不理,却也从不为难我。
婶婶说他现在是叛逆期,叫我不用理他。
“都是被他姥姥惯坏了,弄得现在无法无天的,谁都管不了他。”她说。
婶婶带我去她家,他们一家是北方人,所以她的父亲,我也跟着哥哥一起叫姥爷。小的时候单纯,以为姥爷是大官,所以他家绝对要比叔叔家还要豪华,去之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结果却让我有些惊讶。只是普通的大院,环境很好,绿树成荫。唯一特别的是大院门口有人站岗,这让我觉得很威风。
姥爷家是一座小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爬山虎沿着墙沿一直爬到三楼,绿盈盈的十分喜人。
姥爷有些严肃,不过同我说话时很温和,姥姥很热情,一个劲地招呼我吃水果吃糖,笑眯眯地看着我,不是拉拉我的手,就是摸摸我的头发。我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那时的我,多担心他们会不喜欢我!
中午的时候哥哥才过来,在姥姥和姥爷面前他还是比较老实的,姥爷同他说话也认真回答。难得他这样正常,我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却不小心被他抓到,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我不敢再看,专心偎在姥姥旁边,听她和姥爷同我讲话,询问我一些家中的情况,乖乖地作答。
姥姥和姥爷让我想起爷爷和奶奶,所以在他们面前,我竟然还能分外放松地撒娇,逗得他们十分开心。我假装没捕捉到哥哥不屑的眼神。
吃饭的时候他走过我身边,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小哈巴狗。”
我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假装没听到,脚步浮浮地走开。
我插班进了区小学的六年级读书。
那个时候,小学里普通话并没有现在这样通用,每到课间、课堂里满是方言,我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家里面婶婶和哥哥都是北方人,日常大家都用普通话对话,我更无从学起。
我不敢跟他们讲话,每个同学在我眼中,都有着大城市小孩特有的骄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来自哪里,可我就是没来由地感到自卑。
更让人头疼的是我的学习,小时候被送来送去,没人管,我乐得开心,放学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同刘萌萌他们在外面玩,现在来到这个班上,我才知道,差距有多大!
我不敢告诉叔叔婶婶,只有自己拼命追赶,幸好我还不算笨,上课渐渐能跟上老师讲的课程。但是总有遇到难题的时候,任由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解答的方法。
我只有去敲哥哥的房门。
“进来。”他说。
我开门进去,他正全神贯注地玩游戏机,眼睛扫也不扫我一眼。
我只有自己开口:“哥哥……我……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也不开口,又转过头玩了一会,才有些扫兴地暂停了游戏,接过了我的练习册和笔。
“这么简单都不会,你傻的啊!”他皱皱眉头,大笔一挥写下什么递还过来。
我一看,只有个答案在上面,想再开口,他已经继续开玩了。我只好悄悄地关上门离开。
站在门口我咬了咬牙,心中觉得后悔万分,以后就是有再难的题目,我也不会找他了!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教室,已经有几个同学坐到了教室里,正聚在其中一个女孩旁讨论动画片。那个女孩是我唯一叫得出名字的人,因为她是班长,平日里活泼可爱,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我有些犹豫,但终于走了过去。
“吴嘉馨,我有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帮我讲一讲?”
女孩回头,有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她笑吟吟地说:“好啊。”
我有了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
吴嘉馨真的很可爱,为人又热情,她说她早就想跟我讲话了,但是看我没有穿校服,衣服又那么漂亮,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又有些不敢接近。
我惊讶,我还以为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土包子形象。
小孩子熟起来其实非常快,她下课后会过来帮我补习,我有不懂的题目问她,她总是很耐心很详细地帮我讲解。她还教我讲方言,把我介绍给其他同学,带我一起玩,放学时我们很多人一起回家,大家的嘻嘻哈哈让我仿佛找回了从前的日子。渐渐地,我终于走进那个我认为难以企及的世界,终于开始期待每一个上学的日子。
很多年以后我都在庆幸当时我迈出了那一步,否则,我不知会错过多少美好的时光,错过那个可爱的女孩。
虽然我的小学毕业成绩并不是特别好,但最终还是上了市里最好的外国语学校的初中部。
开始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区重点、市重点和省重点,还是嘉馨激动地跟我解释以后才知道。成绩平平的我竟然还能上这么好的中学,这当然是叔叔的力量,但他也没有多说,只是说让我跟哥哥一个学校,他也好照应我。
叔叔对我和哥哥的学习要求一向不严,因为他一向主张小孩子要多玩,要轻轻松松地成长,会玩的小孩才更聪明,懂事以后自然会努力上进。哥哥别的不怎么听他的,这方面倒是坚持身体力行,天天在外面玩得天昏地暗。我只有咋舌的份。
他当然有资本,数学成绩好到人神共愤,连遥远的我们初中部都不时有人提起他的大名,神往得不得了的样子。
刚刚进外校的时候,婶婶不放心我一个人坐公车还要求哥哥天天带我回家,所以我放学后还要眼巴巴地等他一节课的时间,结果他跟一群大男生走出教室,直接甩给我一张钞票要我自己打车回去,第二天我就自动同嘉馨一起回家了。
嘉馨是自己考上的,拿到成绩单她就激动地打电话给我:“梁满月,你猜我考上没?”
我只有假装痴呆:“不晓得……”
“我考上啦我考上啦!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学校啦!我就说我们天生姐妹命啦!”
我笑,天生姐妹命,听起来真舒服。
曾经我百般不情愿地来到叔叔家,曾经我幻想寄人篱下的生活会有多么阴郁痛苦,但后来时间告诉我,我所害怕的生活原来是最好的生活。
可以想象,如果我继续生活在那个家里,爸爸和继母虽然不会太过于亏待我,却绝对不会重视我。据说继母生了个儿子,让原本因为我离开而对继母有些许不满的爷爷奶奶都喜出望外,全家人的重心一下子全放在了新出生的弟弟身上。
可是,即使生活远比想象中美好,我还会思念那个小县城,思念我既不宽敞也不富丽的家,幻想着明天爸爸就会出现将我接回家去。
我想,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可是爸爸来电话的周期由开始的一个星期逐渐变成半个月,后来甚至延长到一个月。妈妈的电话要比爸爸密集一些,但时间一长,也少了。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新的家庭新的爱人新的小孩,于是旧的小孩,就只好被渐渐遗忘。
心中不是不悲凉,不是不愤恨,但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时间久了,也终于放下了。
因为我懦弱胆怯,所以我无力抗争,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别无他法,我只能努力过好现在的生活。
优渥的生活环境,良好的教育,疼爱我的叔叔,关心我的婶婶,慈爱的姥姥和姥爷,可爱的朋友,还有脾气虽然坏却渐渐熟悉的哥哥。这一切我都好珍惜好珍惜,这是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我悄悄地告诉自己,我要好好生活,我不要再被送走,也不要再做没人要的可怜虫。
哥哥虽然大我五岁,但因为我上学早,所以只比我高了四个年级。我初二的时候,他高三了。
大人们的意见分为两派,叔叔和婶婶希望哥哥能上一个比较好的重点大学学金融方面的专业,将来好接手叔叔的生意,最好还能继续发扬光大。姥爷则不赞成哥哥做商人,极力要哥哥去读军校,虽然不能抛头颅洒热血了,但还是可以为保卫国家添砖加瓦的。
叔叔当然不敢当面反对姥爷,回家的时候却说:“没有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天天在酒桌上抛头颅洒热血,祖国还不一定建设得这么好呢,爸就是想不通。”
婶婶啐了他一口:“投机分子还好意思沾沾自喜呢,有本事当我爸面说去。”
叔叔只是笑,又转过来对我说:“那我的生意以后就给圆圆打理,到时候你哥走仕途你走商道,双剑合璧,大杀四方。”
我吐吐舌头:“我这么笨,叔叔你还是别指望我了,初中数学我都头疼得不得了。”
叔叔不以为然:“怕什么,你叔叔我差点连高中都毕不了业,账还不是算得照样清楚,当时我们班数学最好的人在干什么?当数学老师!”
“梁建辉你少带坏小孩子啊,圆圆不准听你叔叔的,学习还是要努力的。”
我吐吐舌头,笑笑的不回答。哥哥不参与我们的谈话,径自上楼。他同叔叔相处一向是淡淡的,也从来不会喊他爸爸,但看得出来他对叔叔还是比较尊敬的。
我不知道叔叔所说的对我的期望是真是假,反正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我只想以后有个稳定的工作,能自己独立,过得轻轻松松,有资格继承叔叔的那个人当然是哥哥。
虽然大人们的意见没统一,但目前要好好学习总是肯定的。
一向不太约束哥哥的婶婶给他立了规矩,高三这一年必须收心,虽然不限制他的自由,但每晚九点以前他一定要回家,成绩不能让她操心,她也不想再听见老师反映他不做作业、上课和考试睡觉,否则便要控制他的财政,连他的小金库也要没收。
婶婶在工商部门工作,还要陪叔叔出去应酬,没有时间监督哥哥。家中的保姆陈阿姨每天晚上做完饭收拾完后便会离开,唯一剩的就是我——于是我光荣地成了婶婶的小眼睛。
欲哭无泪啊,哥哥看我的眼神怎么寒光闪闪。
当天,我就被哥哥喊进了房间,递给我两本书和两本练习册,面容难得温和了许多。
我不敢接,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哥哥,这个是……”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你哥布置给你的额外作业。”
我看书的封面分明已经注明了高三用书,不由得苦起了脸:“可是,这是高三的作业,我不会啊。”
他皱起眉头:“不会你学啊,给你书是干什么的?我还没让你做数学和物理呢。语文和英语这种简单的东西,你看看书不就学会了?脑子又笨,不提前让你预习你将来怎么跟得上。”
“但是……但是我们字体也不一样啊。”
“我从来没写过这两门作业,老师到哪儿认识我的字体去。以后每天我给你布置作业,做完了第二天交给我。”
“哥……”我忍不住想要把在姥姥面前那一套拿出来试试,结果迎来他威胁的一瞪。
“还有,以后我妈九点以前回家你就打电话通知我,九点以后她要回了我还没回,你就先给我打个掩护,然后迅速通知我回来。”
“这要怎么打掩护……”
“笨,自己想!快点回去做作业!明天早上给我啊!”他不容我再找借口,将我推出了房门。
天可怜见啊!他高三了,最忙的却是我!
结果,每天我花一个小时做完自己的作业后,还要花三个小时做哥哥的作业。不仅如此,我还要负责在婶婶面前掩护哥哥,在哥哥面前通风报信,原来我就是那传说中两面飘摇的小草啊小草……
我狂躁的哥哥果然胆大,婶婶制定规矩的第二天,他就公然触犯。
我趴在客厅的桌子上,一边开着电视,一边把英语练习册后面的答案往上抄。
这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我不禁竖起耳朵,听到叔叔婶婶的交谈后,立马将练习册塞进了旁边的书包,换上了自己的数学作业,看看时钟,才刚刚九点半。
叔叔的脸有些红,明显是喝了酒的,我马上起身去倒茶。婶婶张望了一下。
“圆圆,你哥回来了吗?”
我心中一惊,电光石火之间衡量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哥哥刚刚出去了,说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不是又跑出去玩了吧?”
我天生胆小,一说谎话脸就红得堪比关公,我低着头不敢看婶婶,含混了两句,趁她不注意,速速跑到楼上,抓起自己房间的电话打给哥哥。手机这时虽然还是个稀罕物,但哥哥已经有了。
电话接通,那头吵吵闹闹的,我不敢说大声让叔叔婶婶听见,又怕他们在楼下拿起电话听见,说得又小声又快:“快回家,我说你去买东西了!”
那边没有作答就挂掉了。
我不确定哥哥是否听清楚了,但楼下婶婶又在叫我吃水果,我应了一声,只好忐忑不安地下去,心中后悔万分——万一被拆穿,我在叔叔婶婶心目中的乖女孩形象肯定大打折扣。
我故作镇定地拿起苹果慢慢地啃,眼睛不住往时钟上飘,有些心不在焉地同叔叔说话。
就在我差点坚持不住准备主动招供的时候,开门的声音仿佛天籁一般响起,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哥哥换了鞋进来,手里竟还神奇地提了一袋子东西,不等婶婶问,他就举起袋子:“刚才圆圆说想要吃冰淇淋,我才出去给她买的,喏,给你。”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我小跑过去,满是汗水的手接过冰淇淋。他瞥了我一眼,低声说:“没出息。”
是,我是没出息,你没出息的妹妹,为了帮你打掩护,快睡觉了还假装欢天喜地地吃了两个冰淇淋。
婶婶对突击检查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想即使她怀疑,也不会相信一向老实听话的我会帮着哥哥骗她。这样不禁让我有些愧疚。
幸好他终于开始老实了一些,除了周六晚上,其他时间都尽量提早回来,偶尔还会回来吃晚饭。有时候婶婶回来得早了我就会摸回房间给他通风报信,往往十分钟左右他就会飞速归来。只是他那些作业还得我来做……
我同嘉馨抱怨,她无能为力,只有安慰我:“你应该庆幸他没要你帮他做数学或者物理作业……”
我一想也是,刚想自我安慰一下,结果她接下来马上说道:“不过你也只能做做体力劳动。”
我怒,她速速遁去,我追都追不上。可惜我不跟她一个班,我也没那个胆子冲进她们班把她揪出来,只好跺跺脚后回到自己班上,哼,阴险!
照理说我应该像新闻上报道的那些刻苦学习奋发向上的少年一样,人穷志不穷,虽然寄人篱下,却不甘落后,日日挑灯夜读最后终成大器,让一干人等刮目相看,让舍弃我的父母后悔莫及。
可是我头脑普通,志气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典型的胸无大志,只想着听叔叔婶婶的话,老老实实地生活,寄人篱下我也不觉得丢脸,只想牢牢抓住爱护我的人,再也不要松手。
这就是为什么我即使在重点中学,却跟嘉馨不同班,因为我读的班级,有大半同学是花钱买进来的。
不过我十分喜欢班上轻松的氛围,因为竞争少,大家相处得都十分融洽,偶尔有人说一个笑话,都是哄堂大笑。不像其他班,连下课的气氛都是紧张的,嘉馨偶尔出来同我说说话,都会被赶来监视他们课间情况的班主任瞪了又瞪。
其他班羡慕我们班又鄙夷我们班,而我们班羡慕他们班又可怜他们班。其实没谁高人一等,只是各人拥有的不同,要追求的也就不同了。
大多数时候,我只是静静地在一边看着笑,因为我觉得人家那是真有钱,而我是假富贵,还是老实点好。
而我的同桌,则是我们班真正的异类。
老师采用互补的方法,班上每一个相对较差的学生旁边,都会坐一个勤劳刻苦的好学生。我真正羡慕那些即使没有玩到一起去却还是有说有笑的同桌,因为我的同桌,一天都跟我说不到一句话。
我学习的时候,他在学习;我发呆的时候,他在学习;我课间休息的时候,他还是在学习。除了课间操和上厕所,他连动都不动。就连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他都在背单词,男生热爱的足球和篮球他从不参加,不仅不跟我说话,他几乎跟班上每一个人都没有交流。这样刻苦的学生,岂止在我们班,在整个年级乃至整个初中部都是少见的。
所以,全年级前三名总有他一个,其他班同学上厕所路过我们班都会特意寻找他的身影,杨云开同学可是大大的有名。
坐在我后面的罗维说:“梁满月,可真苦了你了,天天跟一个活死人坐一起,要我早痛苦死了。”他声音不大,偏偏很清晰,我看见杨云开的身体明显一顿,却很快恢复正常。
我马上接过话来:“你还痛苦,最痛苦的是王凯,天天被你这话唠骚扰,你看看人家,越来越愁眉苦脸了。”
王凯是他同桌,闻言马上配合地摆出苦瓜脸猛点头。
罗维却不管,搂过他的脖子:“哼,你不懂,我们兄弟情能包容一切。”说罢还亲昵地看着王凯,“是吧亲爱的。”
“呸!少恶心我。”王凯挣脱他给了他一拳,“梁满月快帮我捡捡地下的鸡皮疙瘩!”
大家都笑,罗维和王凯早已闹成一团。
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观察杨云开,他听讲听得十分认真,脊背挺得很直,神情专注。麦色的皮肤,侧脸线条分明,眉毛很浓,几乎入鬓,其他的倒看不出来什么,端正也普通。穿的是校服,不同于罗维总是把校服当抹布,他的衣服十分干净,衣领平整。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很多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个男生应该也有自己的故事,他异常沉默,异常刻苦,异常孤僻,应该都是有原因的。
我觉得我们像同类,却又不相同。
他渐渐有些不自在,侧脸也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过来,最后终于轻轻咳了一下,我恍然大悟,马上将头转了过来,暗暗吐了吐舌头。
那一天周五下课,教室后面一群人还没走,热热闹闹地讨论一会儿去哪儿玩。
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罗维。
“梁满月,一起出去玩吧!”
“我?”我惊讶地反问。我跟班上的同学一向交流不深,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喊我去玩。
他笑嘻嘻地说:“不是你是谁?一起吧,今天宋奇峰请客,咱们好好宰他一顿。”
我踌躇地往后面看了看,宋奇峰笑着望着我:“梁满月,一起去吧。”
“可是,我没跟家里说……家里还有事……”我有些犹豫,初中部放假,高三周六却是不放的,回去还得给魔王哥哥做作业。
“哎呀,你一会儿出去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放假在外面玩玩怎么啦!”
“是啊,一起去一起去啦!梁满月你怎么那么老实啊,从来都不出去玩。”几个女生也围过来劝我。
“天天跟活死人坐一起,你不是被传染了吧?”罗维戏谑道。
“你别乱说别人!努力学习又没错。”我连忙反驳,但到底招架不住他们殷切的劝说,终于答应。
同嘉馨知会了一声,我在校门口用投币电话打给了婶婶,大概是因为我平时除了嘉馨就再没别的朋友了,听到我要跟同学出去玩她还蛮高兴的,只叮嘱我要早点回家,末了又问我身上的零用钱够不够,我笑着叫她放心,是同学请客。
“那也行。”她说,“下次咱们再请回来,哪天你邀请同学们都到家里来,婶婶好好招待他们。”
宋奇峰在饭店开了一个包房,大家妙语连珠欢笑连连,气氛热火朝天。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他们这个小圈子邀请,虽然内心隐隐觉得这样对初中生来说有些奢侈,但看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我选择保持沉默。
我话少,但看他们玩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何况罗维总是不忘调侃我,让大家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毕竟是同龄人,一顿饭下来,大家已经对我十分热络,有说有笑。吃完饭有人提议去KTV唱歌,马上就有响应者,我看了下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家。罗维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没挽留,还难得很有绅士风度地帮我叫了出租车。
我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回到家中,甚至还哼了哼歌,结果刚走进客厅,就被吓了一跳,歌声戛然而止。
哥哥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我:“这么晚你上哪儿去了?”
我看了看时钟,才八点不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同学请客吃饭,我就……”
“家里饿着你还是怎么了?要跑去吃别人的饭?你讨饭的啊。”他声音突然抬高,说出的话却刻薄得不得了。
“我打电话跟婶婶说了的……”我涨红了脸试图解释。
“年纪这么小就跟不三不四的人在外面瞎玩,你越来越野了啊!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眼泪顿时控制不住涌了出来,身体不住颤抖,我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对,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人啊,不过就是没人要寄人篱下不是孤女胜似孤女的人。
我恨自己那么胆小,不敢反驳,是谁天天在外面玩得不着家,是谁在外面玩还要我帮忙打掩护,我不过就在外面跟同学玩了一会儿,没及时回来做他的小苦力帮他做作业,就被他这样羞辱,谁不三不四了?就他的朋友是好人,我的同学就不三不四了?
“怎么不说话了?自己也理亏吧!那以后就少在外面野,去做作业。”他没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把作业递过来。
我没有接,只是无声地流泪。
他终于注意到,仿佛有些吃惊:“你哭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喂!喂!你怎么了?说你两句你就哭,太没用了吧?”
我不理他,继续哭泣,哭得越来越伤心,他有些手忙脚乱,抓了纸巾往我手里塞,我却不接,任由纸巾全部掉到地上,他没办法,终于自己拿起纸巾试图抹掉我脸上的泪水。
我躲开,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回到房间扑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恨刘成蹊!
好想回家,却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好想扑到一个人怀里尽情哭泣诉尽委屈,却知道,没有怀抱是属于我的。
我再也不想理刘成蹊了,我再也不会帮他做作业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所有的情绪仿佛都在此时爆发,委屈、愤怒,还有一直以来无着无落小心翼翼的那种心情交织在一起,让眼泪止都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哭到最后我已经忘了刚才哥哥的那些话,以为已经放下的怨恨又重新浮了起来。我恨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生我出来,生我出来为什么又要离婚,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哭着哭着终于没了力气,渐渐睡着。
第二天起床,眼睛又红又肿,努力地睁大却也只有一条缝。好在叔叔婶婶不在家,只有陈阿姨在打扫卫生。听见我下来,她没回头:“圆圆起来啦?你婶刚出去,叫我告诉你穿好衣服吃好饭在家等着她,一会儿带你剪头发去。”
“嗯,知道了。”我兴致不高。
陈阿姨回头,看我的样子,眉毛顿时挑得高高的:“哎哟我的天,眼睛这是怎么了?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我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回答,但陈阿姨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卫生间拿了热毛巾过来,让我坐在沙发上,细细地把我的头发分到旁边,热毛巾敷上了我的眼,同时还在碎碎念:“一看就是哭了大半夜,什么事哭成这个样子?”
“就是跟同学闹了些矛盾……”
“哎呀,小孩子,有什么矛盾好好说就行了,是不是别人欺负你了?欺负你了你就跟你叔叔婶婶说,他们还能让你受了委屈?”
“没有,没人欺负我,就是一点小误会。”
“小孩子有了误会好好解释清楚就行了,你就是胆子太小,心眼太实,受了委屈都不肯说,只知道自己哭,下次不行这样了……”
阿姨还在絮絮地说。她的手虽然有些粗糙,却十分温暖,听她那样说,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委屈与伤心,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却努力忍住了。
“阿姨,你别跟我叔叔婶婶说好不好?我怕他们担心。”我小声请求。
阿姨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我知道她是答应了。
眼睛被热毛巾敷了一会儿果然好了很多,我又去洗了把脸,吃完早饭的时候,已经看不大出来了。我努力对镜子摆出一个笑容,很好,就这样。
婶婶带我去剪了头发,快要披肩的长发变成了可爱的童花头,我本来个子就不高,这样一来显得更加小。后来陪婶婶去买衣服,还被误会成小学生,婶婶笑着同店员讲我已经初二了,却还迎来一片称赞。
“真是看不出来,你看起来三十都不到,小孩子都这么大了。”
我心中一抖,眼睛不敢看向婶婶,她却没有否认:“哪里三十不到,都快四十了。你可真会说话。”
“那肯定是小孩子听话,你不用操心。”
婶婶笑眯眯地看了看我:“那是,我们家圆圆确实听话,从来不让我操心的。”
我被婶婶牵着的手,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却换来她更温暖有力的回握。
有种暖暖的感觉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心,我看着婶婶的侧脸,觉得她脸上仿佛有光芒发出,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柔和。让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好爱好爱她。
我爱婶婶也爱叔叔。在那一刻,我有多么感激他们,又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小孩。
原本别扭而沮丧的心情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让我觉得连刘成蹊似乎都不那么可恶了。
晚上的时候有人敲我房门,我开门,竟然是哥哥。
我立马戒备,不会又要来骂我吧?
他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手上的一个盒子递给我,封面上赫然印着一款黑色的手机图案。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手机是绝对是稀罕物,现在他突然给我一个,我不敢收。
他却有些不耐烦:“给你你就拿着,免得野得连人都找不到。”说完塞到我手里就走了。
我拿着手机发愣,这算什么,打我一巴掌又给我一颗糖吃?
发了一会儿呆,我为难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还是决定给他送回去。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书:“又干什么?”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少在这儿穷酸了成不,我找朋友弄的,他家就卖这个的,要不了多少钱。”
“可是……可是我用不着啊。”
“怎么用不着,我不是天天在用?”他站起来转过我的身,把我往门外推,“让你拿着就拿着,少过来烦我。对了,别跟我妈说啊!”
我忐忑不安地被推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回过头去从书桌上拿过了两本作业:“去把这个做完,明天早上给我。”
说完把作业往我手里一丢,门砰地关上。
我站在门外,后悔莫及地看着手上的作业和手机。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我想我可能太过于虚荣了,为了一个手机就妥协了,可是又忍不住不拿着它把玩,忍不住不露出笑容。坏脾气的哥哥和没出息的妹妹,真没办法。
无论我怎样祈祷,痛苦的冬天还是来了。
我向来畏寒,每天起床上学成了最大的挑战,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离开温暖的被窝。
哥哥比我强悍很多,他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所以每天去得都比我早。
我们从不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也从不接触,他和他的那一帮朋友在学校里都是风光无限的人物,初中部同高中部隔了有段距离都能经常听到他的大名。但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讲他有个傻妹妹在初中部,而我也没那么爱现,告诉别人刘成蹊就是我的狂躁哥哥。所以身边除了嘉馨,没人知道我们是兄妹。
这一天早上我还在睡梦之中,骤然有铃声响起,正准备堵住耳朵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跳下床,翻出了手机。会打我手机的只有一个人,因为也只有那个恶魔哥哥一个人知道号码。
“喂,哥哥。”
“你猪啊你,就知道睡,半天不接电话。”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我……”
“去我房里把书桌上的试卷整理好拿着,到学校了给我送来。”他下达命令。
“可是我一到学校就上课了。”
“笨,那你下课了马上给我送来。”不等我回应,就挂了电话。
我对着电话翻白眼,就你聪明,去得早有什么用,东西都不记得带。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套上外套走去他房间。桌子上果然有几本试卷摊在那儿,我瞪大了眼睛,竟然都是做过的化学和物理试卷!原来他也学习的啊!只是不学语文和英语而已。果然,天才只是大家对他的美好幻想而已,天生聪明是一部分,但后天不努力也不行啊。
没来由地心情大好。
下课的时候本来想找嘉馨陪我,毕竟我从来没去过高中部,但在她的教室门口晃了晃,就发现她的班主任正虎视眈眈地在后门监视呢,没办法,只好一个人去。
走到高中部那栋楼的楼下,我突然有点傻眼,于是只好去请问那边在外放风的师兄。
“不好意思,师兄,我想请问下,高三年级在几楼啊?”我向来胆小,虽然问问路没什么,但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喏,东西两边的四楼都是。”他伸手指了下,“那边三楼也有。”
我观察一下,这么多地方,真够找的,只好红着脸继续问:“那请问,你知不知道刘成蹊在哪个班啊?”
他看我的眼光突然有些怪异,表情变得似笑非笑:“他啊,高三(5)班。那边四楼。”
“那谢谢了!”我冲他点点头,迅速往楼梯那边走去。隐约听见后面有女声同他交谈,其他的没听见,只听见了一句:“又是一个怀春少女,你地位不保啊!”
我差点跌倒,却也没那个勇气转回去辩解,不白之冤啊!
爬上四楼,哥哥正在走廊同人说笑,我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在教室里,我还要托人喊他,又得被冤枉。
我在这边悄悄招了好几下手他才注意到,闲闲地走了过来。
“你真是动物界的奇葩,睡起来是猪,走起来就是乌龟。”他接过试卷,同时也不忘打击我。
“我回去了。”我皱皱鼻子,没良心啊,我几乎是小跑过来的。算了,只当作没听见。
后面有人打趣;“刘成蹊,那是谁啊,还有小妹妹前赴后继哪。”
我脸更红,愤愤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留下后面一阵笑声。
放学时我如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整理书包,同班的周静突然在窗户外面喊我。
“梁满月,有人找你。”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哥哥,于是连忙放下书包跑了出去,却是两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看起来不像是初中部的。
两人都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你就是梁满月?”
“是。”我点头。
“上午你去高中部了?”
“呃……是。”
“那你跟我们出去说话。”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出去?”我鼓起勇气问。
其中一个女生不耐烦地威胁我:“你要是不想在教室门口把事情闹大就跟我们出去。”
周围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好奇地看了过来,我咬咬牙,转头告诉周静:“周静,你能不能帮我跟(4)班的吴嘉馨说一声,今天我不跟她一起回家了。”
周静答应了之后,我跟那两个女生一起走了出去。
毕竟是重点中学,尽管学风还算轻松,但学生大多都努力听话,贪玩的有,却鲜少打架闹事,不良学生之类更多的只是在小说或电影中看到。我想不通,她们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学校侧边的巷子里,另外三个女生正等着我们。中间一个女生十分漂亮,看我的眼神却格外阴狠。另外两个并没有穿我们学校的校服,也愤愤地盯着我。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脸色有些苍白,手脚愈发冰冷。
“梁满月?”
就在我点头的刹那,一个凌厉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我脸上。我一下子被打退了两步,被后面的女生拦了一下,并没有跌倒。
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现在初中的女生怎么这么不要脸,情书都送到别人班上去了。看你一副可怜相,骨子里怎么这么贱!抢别人男朋友。”旁边的女生开口。
我恍然大悟,却更加委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是我哥哥。”
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我想躲开,却被拦住,脸上火辣辣地疼,泪水哗哗地往下流,终于哭出声来。
“你恶不恶心,见到个男的就认哥哥,要哥哥找你妈生去!”
“不知道为什么刘成蹊会理你这种贱货,不要脸。”
“他平时看都懒得看你这种女生,谁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小小年纪,连羞耻心都没有。”
……
我终于发现原来平日里哥哥讽刺我的那些话其实算不了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衣着光鲜的女生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我试图解释,却被她们当成狡辩。她们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任何辩解,她们只是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挣扎、哭泣,都阻止不了她们恶毒的话语和呼啸而来的巴掌。生平第一次我受到这种暴力对待,无力反抗,接近绝望。
嘉馨和哥哥终于在此时赶到,我一向有些看不起这种救世主在关键时候赶到的恶俗情节,此刻却衷心感谢。
哥哥愤怒地推开了两旁大惊失色的女生,嘉馨哭泣着抱住我。
“杨茜,你他妈有毛病。”他咬牙切齿,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刚才强悍的女生一下子都柔弱起来:“我们……我们只是想教训教训她……”
“她哪得罪你们了?”
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生鼓起了勇气:“你收了她的情书……茜茜很伤心。”
“去他妈的!”他抬了抬手,却又放了下来,“我告诉你们,我不想对女的动手,但我妹不管有事没事,我都不会放过你们!”
叫杨茜的女生一下子难以置信:“她……她真是你妹妹?”
“滚!都给我滚!杨茜,以后你少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我恶心一次!”
他转身从嘉馨手里将我抱起来,不再理身后的人,大步离开。
我找到了依靠,窝在哥哥的怀中,扯住他的衣服,哭泣得浑身颤抖。
他走了一会儿,停了停,低头看着我:“你能不能别哭了,把眼泪擦擦。”
我努力镇定下来,用手抹了抹眼泪,泪水却还是忍不住流下来。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恨你!”
“我对不住你。”
“我疼。”
“带你去医院,”
“我委屈。”
“我知道,”
“我恨她们!”
“嗯。”
“你去打她们一顿。”
“行。”
“你以后不准欺负我。”
“嗯。”
“你以后不能骂我。”
“嗯。”
“你今天叫我妹妹了。”
“嗯。”
“我以后不帮你写作业了。”
“不行。”
“你……”
“梁满月你有完没完。”
“我疼!”
“行,你继续。”
……
我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
叔叔婶婶看到我脸上的掌印后震怒,哥哥没有对他们隐瞒,被婶婶好一顿教训后还停了零用钱,连姥爷都打了电话来把他招过去一顿好骂。
叔叔婶婶第二天就去了学校,找到校长,要求开除那几个女生。我不安,其实我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是怕麻烦叔叔婶婶,二是怕学校里的同学会知道。虽然我是受害者,但做惯了角落里不起眼的平凡人,我害怕受到别人打量的眼光。
哥哥对我翻了翻白眼:“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其他的事不用管。”
他又恢复了从前对我的态度,那天答应我的话果然是敷衍。不过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嘉馨来家里看我,她告诉我说初中部几乎没人知道我被打,我们班的同学只以为我请假是家中有事。那个叫杨茜的女生家中有些势力,但叔叔婶婶坚持要求严惩,学校最后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杨茜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另两个女生是大过,公示榜出来在初中部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我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嘉馨愤愤不平:“那种狠毒的女人就应该全部开除她们!省得还留在学校里做害群之马!”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脸,“还疼吗?”
脸上的掌印涂了药后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早就不疼了。”怕她担心,我假装洒脱地说,“就是我婶婶和陈阿姨太紧张,非让我在家多休息几天。”
“都怪我,下课那么晚,要不然就能阻止她们把你拉走了,再不济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她内疚得不得了。
“说这些干什么,要不是你,我还说不定有多惨呢,我谢你还来不及。”
“但是……”
“但是什么啊。”我打断她,“要是内疚的话就好好给我补习功课吧,我本来学习就不怎么样,这下好,还不一定掉到什么程度呢。”
“好好好,有我在,包你没问题,我是重点小天后啊。”她连连点头。
我笑,重点小天后,亏她想得出来。
嘉馨的确厉害,敏锐得不得了,帮我补习专挑重点讲,只要我一走神就敲我的头,效率比在学校里还要高。
“哎呀,我以后不要上学好了,吴老师给我讲就够了。”
“少来,天天给你这种走神学生补课,我杀死多少脑细胞啊,再说了……”她突然神秘地笑起来,“你们班罗维可跑来问我好几次你什么时候回来了,人家都想死你了。”
“罗维?”我有些吃惊,“他就是话唠一个,坐我后面,没有我跟他偶尔斗斗嘴,他当然寂寞了。”
“就是这样啊。”
“喂,你少乱想好不好。”我脸红,作势要打她,她反抗,两人最后闹成了一团。
我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有多单纯,但是年少的我,只是在努力地做一个老实听话的小孩,的确很少思考感情方面的事,那对我来说陌生而恐怖。那时我以为,再好的感情不过是结婚,而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结婚了,结局却那么糟糕。
我不相信嘉馨那隐隐的暗示,也不想多想。罗维?那个超级纨绔子弟加超级话唠,大概是嫌太长时间没人跟他斗嘴没人被他捉弄吧。
婶婶特地放下一天的工作在家开导我,她和叔叔都担心我从此会有些什么阴影。其实我没有那么娇气,顶多懊恼自己运气差,鄙视哥哥这个蓝颜祸水。
再三保证我没什么事后婶婶才相信。她叹了口气:“我和你叔叔就是怕你闷在心里不讲,只知道自己受委屈。那女生的爸爸是你姥爷的老下属,上门找你姥爷说情了,你姥爷虽然生气,却也不能不讲情面……”
“我知道的,婶,真的没关系,这两天我都快忘了,你们别为我担心了。”大人的世界太过于复杂,我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叔叔婶婶为我的事很费心了。
婶婶美丽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有些欣慰、有些悲哀:“圆圆,其实你不用这么懂事,有时候我们都希望你能跟你哥哥一样,不听话也没关系,任性点也没关系。”
我鼻子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努力地笑笑:“那没办法呢,我性格就是这样。婶婶有不听话的小孩,也要有听话的小孩吧。”
婶婶微笑,摸了摸我的脸:“傻孩子。”
如果可以,我想做一辈子的傻孩子,有人关心有人爱护,没有别离没有抛弃。
陈阿姨看到我脸上的掌印后心疼坏了,直骂现在的小孩不像话。她在家里做保姆做很久了,哥哥小时候就是她带的,所以对哥哥也不客气:“成蹊啊,就算你不愿意听阿姨也要说说你了,你是哥哥,在学校里就应该照顾妹妹关心妹妹,怎么还连累妹妹被人欺负?亏你每次回家圆圆还给你端茶递水。”
“是我不对。”
见哥哥这个平时倔强的孩子这么诚恳地承认错误,陈阿姨有些意外,倒也不好说什么了,我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陈阿姨,你上次还说教我做饭的,正好我现在也不上课有时间,快带我去吧。”
“小孩子学什么做饭,再让油给烫了。”
我撒娇:“你都答应过的,再说我学会了以后你做饭的时候不就可以帮你忙了,阿姨就不用那么累了嘛。”
阿姨看了哥哥一眼又叹口气:“唉,这么听话可爱的小姑娘,怎么有人会下得去手。”
第二天哥哥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哥哥,回来啦。”我叫他一声,继续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
“嗯。”应了一声后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上楼,在后面站了好一会儿。
我觉得有些奇怪,刚一回头,一个Hellokitty的娃娃从天而降,吓了我一大跳。
“啊!”我连忙接住,惊讶地看着他,“给我的?”
他的脸似乎有些红,恼羞成怒:“你傻啊,这也能吓到。不是给你是给陈阿姨的。”
我傻眼,呆呆地问:“真的啊?”
他气急败坏,作势要拿走:“还我我扔了去。”
我连忙抱紧:“给我的给我的我知道了,谢谢哥哥。”
“白痴。”他不再理我,径自上楼。
我看着Hellokitty可爱的大脸,喜欢得不得了。送礼物就送礼物呗,那么别扭干什么。
重新回去上课,心中有些忐忑,但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大家都热情地同我打招呼。
罗维大呼小叫:“稀客啊稀客,这位女同学有些眼熟啊!”
“这位不知是男是女的同学我没见过你啊。”我有些无辜地回答。
周围一片笑声,罗维气得跳脚:“梁满月,没看出来你这么毒啊!请这么长时间假招呼都不打一个,一回来就欺负男同学。”
“我欺负哪个男同学啦,你问问大家,有人看见我欺负人了吗?”
“没有没有。”
“没看见啊。”
大家都附和我,王凯还在一边添油加醋:“我只看见有恶霸欺负我们可怜的小梁同学,小姑娘与恶势力做斗争,多不容易啊。”
罗维一下子扑了过去,两人战斗成一团,有好事者在旁边观战不说还大声加油。
这样熟悉热闹的场面,这样可爱的同学,让我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心情大好啊。
不过与其他同学的热情相比,我的同桌杨云开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头不抬身不动,仿佛周围的事与他无关。我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他终于抬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又埋头苦学起来。
算了,我也没指望他有多热情,习惯了。
叔叔的生意已经过了起步阶段,不用再自己亲自飞过来飞过去,待在家中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婶婶经常抱怨他在家也是研究股票研究财经,无趣得很。
晚上,我在下面陪叔叔婶婶看电视,电话响起,我过去接,竟然是爸爸例行公事的电话。
爸爸的语言本就贫乏,打电话无非就是三句话:吃饭了没,最近学习怎么样,叔叔婶婶怎么样。我的回答千篇一律:吃了,还可以,挺好的。
有时候我想,他真的不必因为那点责任心打这种平淡如水的电话,一次次提醒我父女逐渐陌生的事实。
不过爸爸这次的电话有些不同,多了一个主题,他极力让我和叔叔婶婶过年时回家小住。
前两年爸爸都只是含混地提了提,叔叔推托一下他便不再邀请,今年却不同,他仔细嘱咐了我要好好同叔叔婶婶说,我不说话,喊了叔叔过来接电话。
叔叔对着电话先是推托了一下,说不想姥姥姥爷独自在家过年,但后来发现爸爸比往年热情诚恳得多,同婶婶交换了下眼色,便也不再拒绝,答应回去住三天。
我知道家里新买了房子,叔叔出了一大半的钱,爸爸想必是过意不去,邀我们回去,一是过年,二是让叔叔婶婶看下房子,毕竟房子有一半也算他们的。
我心中矛盾,想回去又不想。想念那个家,又害怕那个家。
我看着叔叔婶婶,知道他们答应回去,有一半是为了我。
婶婶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拉过我:“圆圆是不是有些害怕?”
我点点头。
叔叔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有我们在,谁还能把你怎么样。”
“要不……我们吃了饭就回来吧。”我提议。
婶婶拉过我,替我捋了捋头发:“有些事情就算再逃避也总是要面对的,婶婶知道你想什么,但你也有两年没回家了,难道不想爷爷奶奶?”
我抿着嘴不说话,最终点了点头。
婶婶说得对,亲情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羁绊,爸爸和继母,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总是要回去面对他们的。何况他们又能对我做什么呢?爸爸的忽略,继母的刻薄,我都已经不在乎了。
婶婶同哥哥说了我们要回去过年的事,征求他的意见,看他是留下来陪姥姥姥爷过年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答应一起去。这下真齐全了,叔叔、婶婶、我,还有一个从来没去过我家乡的哥哥。
我觉得自己仿佛面临着一场战役,整个人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复习时简直投入百分之两百的精力,我不想回去的时候被人瞧不起,说我靠着叔叔的关系进了重点中学却还是不争气。多亏了嘉馨这个重点小天后,给我挑了好多重点出来复习,结果考试时竟然真的有一大半都考到了。去学校拿成绩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班上第七名,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成绩,我之前最好的成绩也都在二十名开外啊。
嘉馨扬扬得意,同学们对我也刮目相看,罗维更是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这是突然开的什么窍啊。”
我开心地对他扬了扬成绩单:“我这是内秀于心,这下终于看出来了吧。”
我的成绩虽然不错,跟哥哥比却差得远了,他的期末考也是模拟考,不仅数学和物理都接近满分,语文和英语竟也考了高分。我在心底大叫不公平,他可是从来不做语文和英语作业的啊!这样也可以?
婶婶自然又骄傲又开心,去姥爷家的时候,姥爷一向严肃的脸也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哥哥上次因为我被打而降下来的地位终于上升回去,甚至隐隐有超越的趋势,羡慕啊羡慕。
就着置办过年新衣的理由,婶婶终于如愿以偿地带上了叔叔和哥哥一起逛街,她牵着我,挽着哥哥,叔叔有些无聊地走在旁边,一路上倒也吸引了不少目光。
婶婶美丽优雅,哥哥俊美硬挺,我和叔叔理所当然地沦为配角。我猜周围肯定有不少人猜测婶婶和哥哥的关系,不过他们应该想象不到,风姿绰约的婶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我们先直奔了××百货四楼男装,难得哥哥肯配合,婶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颇有气势地挑了五六套衣服塞给哥哥:“一套一套地试给妈妈看,去吧!”
说完领着我坐到了沙发上,叔叔在一旁同情地笑。
有人天生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哥哥除了眉眼精致,唇红齿白,还自有一股挺拔的气质。事实证明气质对一个人来说事关重大,否则又怎能各种风格的衣服穿起来都别有风味。难得他还耐着性子一件件地换,只是到了最后,一张脸不耐烦得连导购小姐看着都怕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哥哥在我心中已经定型成一个扭曲的狂躁形象了,突然转变得这么好看,让我有些目不转睛。
婶婶很是满意,微笑地看着导购小姐:“麻烦你帮我们把这些衣服全部包起来吧。”
说完看了叔叔一眼,叔叔马上自觉地跟着付账去了。
事实证明,叔叔这天的最大作用,就是付钱。
四个小时后,我们终于离开了步行街。
“一家人逛街的感觉就是好啊!下次再来吧!”婶婶满意地说。
“不要!”终于见识到了女人逛街时超强体力的叔叔和哥哥难得地异口同声。我笑得幸灾乐祸。
累不累?当然累!但是看到哥哥那种痛苦的、受折磨的表情,就算再逛四个小时我也心甘情愿了!何况我还收获了那么多漂亮的新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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