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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曹若定柳月儿》小说,男主女主曹若定柳月儿。下面给大家带来精彩片段:一九五零年六月二十五日,朝鲜战争爆发。九月十五,美军在仁川登陆;三十日「联合国军」越过三八线。十月十九日,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赶赴朝鲜战场,开启抗美援朝之路,解放台湾计划就此搁浅。二少爷家的媳妇是外国人,知道曹若定在台湾后就托了国外教会的朋友去台湾帮我寻人,寻了几年并没有什么结果。近年来,曹夫人身体越发不好了,我知道她已到了油尽灯枯时。…

免费试读

我坐镇江桥边,被一堆鸡鸭鹅包围着,它们被草绳套着脖子,我头上簪着草标。

我和它们一样,都是供人买卖的货物。

有个油头大耳穿着长衫马甲的人过来,一双色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这丫头多少钱?」

「两个银元。」我奶奶答道。

许是瞧我生得干瘪,觉得不值,那人瘪了瘪嘴,朝前头去了。

过了会儿,一个穿白衬衫西式马甲的干瘦中年男子小跑着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这……这位姑娘,八字可否告知?」

我奶奶将我的八字报了出来。

那人拍手,连说了几个好,从袋里摸出几块银元,「这姑娘,我们大少爷要了,明日抬到府里,给我们大少爷做十八姨太。」

我奶奶躬身连连道谢,我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不用再坐在这群牲畜中间,闻那作呕的气味可真是太好了。

说起来,我家原本也是晚清的大户人家,不过大清亡了,我们的大家族也跟着亡了。

这些都是听我奶奶说的。

家里穷,自小我需要烦恼的就是家里鸡把蛋下在张大娘家院子里咋顺利拿回来,弟弟的袖子又磨破了还等着我缝。

这唯一快乐的事就是每年正值元宵节的时候,我那不称职只知道抽黑土的爹,会带我去城里看那些戏班子唱戏。

往年演的都是《白蛇传》,今年却演的是《穆桂英》。一阵开场锣鼓敲罢,穆桂英出台了。那亮堂堂的兵器与敌人一相交,动作也随之而来,又是翻跟头,又是转身。还别说,比我那傻弟弟的姿势好看多了。

戏到了尾声处我眼巴巴的凑过去,不过不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蹭糖,一年到头,吃糖的机会很少,只有戏班子唱戏的时候会发上几颗。

因为要糖的孩子多,大人也多,眨眼间我爹倒是不知道去哪儿,慌乱间我被推倒,一个男孩把扶我起来,笑嘻嘻的摸我头,还给了一块糖。

男孩长的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喜欢笑,我觉得他长的好看,比村长的儿子还好看。

等到晚上也没有见我爹来,我凭着记忆摸索到烟馆,木板一块挨着一块,那些骨瘦如柴的人不留缝隙地挤成长长一排。

手握着烟斗在灯火上加热,在烟雾缭绕中,吸一口则升天,吐一口入地。

越过长烟,我看到我那爹手拿着烟枪,这烟枪又细又长,佝偻着身子半躺在馆前,专心的盯着灯火上的黑土,一眼都不舍得给我。

我知道他这又是不管我了,回村的路上借着亮色,我翻出那块糖,褐色的,黑黑的,让我想起了我爹的大黑土。

把它剥开,凑在鼻端嗅嗅,又好像是食物,我不敢吃,怕我爹一样上瘾。

犹豫再三,我伸出舌头舔了下,甜甜的,放进嘴巴里,滑滑的……

「小月儿,到家了还不进去,发啥呆呢,敢快进来给弟弟缝新衣服……」

味道还没有吃明白,被我娘这么一下,就囫囵吞了下去,倒是可惜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那爹当天败光了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把自己抽死在了烟馆里。

没过多久我娘也去了。

政局动荡,家里的粮食支撑不了两个孩子。

正巧,镇江桥边逢双赶场,张大娘要把二丫卖了换点粮食,我苦苦哀求她连同我一起卖了。

其实我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把自己卖了,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但是我没办法,我奶奶他们再不吃点东西就要被饿死了。

张大娘为难,可我饿了很多天,推搡时直接晕了,最后一句入耳的话是,「造孽啊……」

一醒来我便和这群鸡鸭呆在一起,怀里还装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张大娘也理所当然成为我奶奶。

「这丫头多少钱?」

「两个银元。」

我把粮食和银元送回家的时候,我奶奶恨的扇我鞋底子,我就哭,因为那鞋底子扇在身上都不疼,我奶奶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后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送我回家的男人就站在门外看着我们。

临走前,奶奶褪了手上的镯子给我,不是金银也不是玉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黄铜镯子,自我有记忆开始就见她一直戴在手上。

她说这是唯一能给我的嫁妆,又叮嘱了一番为人妾室要守的规矩。

黄铜镯子戴在我手上还带着微微热气,圈口有些大, 不像个镯子,反倒像个镣铐。

上轿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和弟弟站在青瓦屋门前,奶奶在偷偷抹泪,弟弟仰头问她我要去哪里,为什么他不能去。

我年十六,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曹家。

曹家是蓉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他们家的长子也是个传奇。

传闻曹家长子命极硬,尚未娶正妻,但已经克死了十七个妾。

都是前一晚小轿抬进府,第二日一早从后门运出去,死状凄惨。

我的命运,不言而喻。

小轿在门口将我放下,我被人领着往曹公子的屋里去,一路上低着头,不敢私自打量这诺大的曹府。

哦,现在不该叫曹府要叫曹公馆了。

转念一想,反正明天都要死了,倒不如开开眼界。

我抬起头来,东也看看西也瞧瞧。

曹公馆好大,从大门走到里面的主楼,一共八百余步,中间一个大大的池塘会放西洋乐还能喷水。

主楼修得像奎星街的教堂似的,有三层楼,还有小尖顶。

主楼旁边有一个配楼,听说是专门给下人住的。

「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正看得入神,眼前猛然出现一个穿西服的年轻男人,把我吓得连退三四步。

我赶紧埋下脑袋,不敢再看。

「二少爷,这是给大少爷新纳的十八姨太。」领路的人解释道。

风吹进车窗,报童手上的报纸被吹飞了一张,他跑跳着去抓。外面的景象也被风蒙上了一种沙砾的质感,变得不真切,像是电影院里幕布上闪烁的颗粒。

我不是没上过街,我还去过教堂呢,但是这一回在车上看外面的感觉格外不同。

汽车不断往前,最终在一所学校门口停了下来。

正值放学时分,女学生们穿着新式校服,三五成群从校门口出来。

她们蹦蹦跳跳,有说有笑,活泼得很。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心里没有羡慕那是骗人的。

「她们都和你差不多大,十五六岁。」曹若定在我耳边说。

有两个女学生走到了我们车边,「你说,先生说的南丁格尔小姐是真实存在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家里还有她的传记呢。」

「真的?能借我看看吗?」

「那我明天给你带来……」

女学生越走越远,我回头问曹若定,「南丁格尔是什么?」

他淡淡笑道,「想知道吗?」

我老实地点点头。

「我们家里也有她的传记,回去我拿给你,你自己读。」

「……」

「不识字?」

「认识一些。」我识得一些字,因为奶奶以前说作为主母要掌管中公,总要会看账的,于是跟着院子里的李瘸子学过几个。

「不会的就问我。」

回来后,曹若定虽然还是不同意我裹脚穿弓步鞋,但是也不再硬逼着我去看医生了。

我还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本书,是一本印着外国女人头像的硬壳书。

他说,这就是南丁格尔。

他指着书壳上的画像告诉我,这就是南丁格尔。

哦,原来南丁格尔是个外国妞,我听说外国人奔放,但就这样抛头露面地把自己画像印着到处发,我对她没什么好感。

我从没拍过照,一是没钱,二是奶奶说照相会把人的魂摄走不让我拍。

李瘸子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他坐着,穿着西服,看不出有条腿是瘸的。

他很珍重地把那张照片夹在本子里,又放在衣箱底。他说这么做既是怕折了,也怕人看见取笑他。

那时候我就觉得,照片是个很会骗人的东西,能把不完美的粉饰得完全看不出。

只需要在画布前摆好姿势,闪光灯一闪,瘸子也能拍成是健儿。

「读完这本传记,你会爱上她的。」曹若定点了点硬壳书上的画像说。

我将信将疑地翻开传记,然而它的第一页,就让我傻了眼。

李瘸子教的字明显是不够用。十个字中有五个,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还有两个我们互不相识,剩下的三个也只能勉强当个点头之交。

见我打开书久久还未翻页,曹若定又从我手中把书抽了回去。他捧着书,在我旁边坐下。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他每读过一个字都会把手指放到相应的位置,让我知道哪个字对应哪个音。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疾不徐、不高不低。

就像他这个人,始终是温温润润的。

在他的诵读中,我知道了南丁格尔是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富裕小姐,既美貌又智慧,她原本应该嫁给绅士,过着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去到医院,亲眼目睹了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们和落后的医疗环境,便决定投身到医疗护理行业中。

一个上层小姐要去伺候那些脏兮兮的病人,这一决定在当时的上流社会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曹若定读到这里停了下来。

「然后呢?」他读到这里戛然而止,我忍不住追问。

我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是抗争命运、一意孤行地学了护理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那些上层绅士?

「想知道?」

「嗯!」我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

他笑着把书递还给我,「接下来的你自己读。」

我气馁地鼓起腮帮子,像只猫儿一样看着他,他明明知道我识字不多。

「哪个字不认得就问我。」

我心里拧着一股劲,他不给我读,那我偏偏要把这本书给读完,反正他也说可以问他。

我一句话要问他七八遍,一个晚上下来也只不过读完堪堪两页。

他大抵是我见过耐心最好的人了,哪怕一个字我问过他三四遍,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该怎么读,遇见不明白的词还会展开给我解释。

读着读着,我就记不起要生他的气了。

我读了整整一个月才磕磕跘跘地将那本书读完,合上书页时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我的确如他所说,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外国妞,她是那样的坚毅和伟大,她的画像不应该只印在书封上。

「每年的 5 月 12 日是国际护士节,因为那是南丁格尔的生日。」他说。

还有一个月就到五月了,我对那个月充满了向往。

我盯着我这双变形的小脚,我一辈子也成为不了南丁格尔,因为我连走路都难。

第二天,他从外回来时,又给我带了一本书。

还是硬壳书,这回封面上没有画像,只有几个花体字写着《我的一生》。

已经读完了一本书,我认得了不少字,这一回我问他的频率低了很多,不到半个月,我就将《我的一生》读完了。

我又认识了一个叫做海伦凯勒的传奇外国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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