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人间烟火和你主角为宁婉傅峥免费阅读

小说人间烟火和你主角为宁婉傅峥免费阅读

小说介绍

小编今天给大家带来小说《人间烟火和你》,小说《人间烟火和你》讲述了主角宁婉傅峥两人之间的恋爱感情史,内容精彩情节多变,作者叶斐然文笔精深。值得阅读,简介:…

免费试读

宁婉拖着大包小包一路狂奔赶上高铁的时候,离发车还仅有五分钟半。

作为一个律师本应处事从容,不该有这样仓促狼狈气喘吁吁的时刻,然而距离宁婉上次回老家已经隔了太久,以至于这次离家前,宁婉的妈妈又忍不住拉着她多说了几句话,因此差点错过火车。

好在宁婉穿了休闲的套头衫牛仔裤外加一双白球鞋,狂奔起来也很轻松。

因为遇上过年返程高峰,二等座的票全面售罄,她这次订的座位是一等座,价格几乎翻了一倍,好在一走进车厢,宽松的过道和安静的氛围还是多少宽慰了点宁婉滴血的心,虽然是听起来高大上的律师,但她的收入并不高大上。

她在车厢前的行李架上放好了大件行李,循着票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一等座一边只有两个座位,宁婉的座位靠过道,而不出意外,她的邻座已经坐好了人。

一个特别英俊的男人,是那种即便扫一眼也不容易忘记的英俊。

一等座前后座位之间的空间其实非常宽敞,然而这男人的腿这么一摆,宁婉就觉得一等座也显得有些逼仄了,他的腿太长了。

他倚靠在窗口,穿着肉眼可见的昂贵西装,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有种冷淡的不感兴趣,车厢里周遭的人脸上多少还带着点过年后喜庆的余温,他却仿佛是游离在人群外的孤岛,并且乐意享受这种不合群的安静。

宁婉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长相非常出挑,她这个角度,仅能看到他的侧脸,已经足以让她忍不住看第二眼。

大概这第二眼看的太过明显,这男人转过头,目光撞进宁婉的眼睛里。

这下宁婉看到了他的正脸,客观的评价,比侧脸更加优异一点,是可能会让她忍不住看第三眼的长相。

只是不是宁婉喜欢的款,她并不喜欢这种过分的冷淡,总觉得带着这种表情的人性格会过于漠然和高高在上。

*****

列车快要发车,宁婉拿出纸袋里的咖啡,又从包里掏出电脑,一等座的好处终于彰显,至少保证了她有一个安静处理工作邮件的环境。

只是没想到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宁婉的前座发生了争执。

她的前座此刻坐着一个脸露凶相的中年女子,而一个女生气喘吁吁站在过道里,对着那中年女子道:阿姨,你这个座位真的是我的,你真的坐错位置了啊,你看,这是我的车票

别给我看什么车票不车票,谁知道你这车票是不是假的?何况这位置谁先看到谁坐,我先来先得。

女生急了:我刚才就坐在这儿了,东西都放在行李架上呢,就是走开上了个厕所,要说先到也是我先到的啊。

可惜不论怎么讲,那中年阿姨就是不理睬。

小女生看起来大约是个返校的大学生,一下子也没想到遇上这么蛮不讲理的霸座人,很快叫来了乘务员求助,可惜乘务员礼貌的多次沟通也没有任何功效。

那中年老阿姨打定了主意做个老赖,她目中无人地瘫倒在座位里,表情有恃无恐:我年纪大了,我有心脏病还有高血压,你还是个小年轻,你让让我能咋的?现在的小年轻都不讲礼貌和谦让了?人家公交地铁上还都知道让座呢?你一小姑娘怎么脸皮这么厚,我要是在车上没座位就这么站着出事了你赔不赔?你赔得起吗?!

这老阿姨说着,声音就歇斯底里高起来: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啊!我心脏病发作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乘务员只能好言相劝:这位女士,高铁都是凭票入座的,您这样的行为,以后会上铁路运输黑名单半年内不能乘坐高铁的,甚至还会受到行政拘留。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这老阿姨更趾高气昂了:还威胁我上了?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这辈子最不讲的就是道理,你们叽叽歪歪这么一通,能打我还是咋的?还上黑名单?行!反正半年里我也不去别的地方不用坐车,半年后我上车还继续这么干!你们有本事毙了我!

大妈还嫌不够似的指着小女生的鼻子叫嚣:我和你说,我就看上你这座位了,你买这座位就活该你倒霉!

虽然高铁上都会配备一名乘警,也有乘务员,但每每遇到这种霸座事件,还是好言相劝居多,毕竟人现在赖在座位上,就算想要采取强制措施,乘警也很难把人从座位上拽走。

那小女生还妄图争取自己的权益:阿姨,我是学法律的,你这样的行为

这中年老阿姨取得阶段性胜利,更是口无遮掩直接打断了小女生:别和我扯什么法律不法律,法律算个屁!法律就是狗屎!法律能让我把座位让给你吗?还学法律的呢?学法律你了不起吗?以后我看你连工作都找不到!

此刻这列火车全部坐满了,都没法给这被占座的女生找到别的座位,眼见这女生又急又气都快哭了,宁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挽了挽头发,站了起来,然后义正言辞地打断了老阿姨:阿姨,请不要再说了!她清了清嗓子,我作为一个律师,不能看你做这样的事!

别说那老阿姨停了下来,小女生一脸期待地看向了宁婉,乘务员松了口气,就连宁婉那位一直望着窗外的冷漠英俊邻座,也因为她的这句话微微带了点诧异地转过了头来看向了宁婉。

这一刻,宁婉万众瞩目,她仿佛看到自己的舞台搭了起来,灯光就位,舞美就位,音乐就位,剧本就位,只差自己粉墨登场,表演一出用法律的武器将蔑视法律的霸座者绳之以法的高亮剧情,把中年阿姨这样的疯魔反派啪啪啪打脸,让所有遵守规则被欺负的压抑普通人扬眉吐气!

宁婉在所有关注期待信任的目光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那老阿姨,她字正腔圆道:阿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这个气场,一百分,这个架势,一百分,这个播音主持般抑扬顿挫的声音,一百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了宁婉,仿佛只等着她下一句你这样的行为在法律面前是行不通的,只可惜

宁婉自我感动了一秒钟,然后回归了无情的现实,她在万众期待里继续一下子变换了表情,从刚才的严肃变成了笑容满面,她看向了老阿姨:阿姨,我要说的这件事就是,法律真的不能让你把座位让出来!

行了,舞台塌了,灯光师摔断腿了,舞美跑了,音乐设备坏了,宁婉的英雄主角剧本分分钟变成了恶毒女配身边连个名号都排不上的狗腿跟班

不过她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喜笑颜开地对老阿姨道:阿姨哎,你真的说的太对了,法律真的没什么用,学法律吧,真的是就业率最低的专业,就算勉强就业了吧,收入还特别低,真的,我妈当初要像阿姨你这样有眼光远见,我也不能上法律这条贼船啊。

宁婉一脸心有余悸道:可惜啊,我当初就没遇到像阿姨你这样的人,这么一语点醒梦中人地点醒我。

众人完全没想到这种发展,就是那此刻被宁婉各种谄媚夸赞的老阿姨也没想到,她皱着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宁婉:你刚才不是还叫我不许再说下去?不能看我做这样的事?

宁婉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阿姨,我刚才那么说,完全是因为觉得你讲的太有道理了,法律真的什么都不是,也没什么用,你那一番话,完全戳中了我不愿意面对的血淋淋的事实,再听下去,我实在太痛苦了,所以不想让你再继续说下去,不想让你继续一语点醒梦中人

她又吹捧了几句那中年女人,才话锋一转道:不过阿姨,你也别和这些在校的学生一般见识,他们没经历过社会,不知道你说的话多有道理,你这样的行为才在社会上吃得开。

刚才一会儿就歇斯底里嗓门老大的中年女子显然有些情绪甚至精神方面的问题,别人讲理反而对她是种刺激,倒是宁婉这番话,把她给安抚了下来。

宁婉见对方情绪稍稳,便乘胜追击道:但是啊,阿姨你要不还是把这个座位让回给那个学生吧。她没给中年女人回答的时间,径自继续道,你看,她这个座位号是4号,多不吉利多晦气啊,还有你看看她这人,估计就是那种认死理的学生,这一路上你不让她,她死缠着你,都能把你给烦死,要不这样,你把她座位还给她,来坐我这儿,我把我座位让你。

这老阿姨转了转眼珠,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一脸不甘心的女学生,觉得宁婉说的有道理,自己不让位,这小孩成天站一边和自己死磕,也够烦心的,现在有人给自己主动让位,那不挺好?

她斟酌了片刻,果真让了出来,走到了宁婉身边,宁婉看了女还傻乎乎的女生,有些没好气般道:不都让出来了吗?还不快去坐!

那女生瞪了宁婉一眼,低声道:真丢法律人的脸!说完,这才坐到了本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宁婉没在意这些鄙夷,不管如何,老阿姨让出了座位。

而就在对方站在宁婉身边,等着宁婉兑现自己承诺,把座位让出来之时,宁婉一屁股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老阿姨有些意外:你不是说让给我?

宁婉坐回座位,老神在在:我不让了。

她如老阿姨刚才那般无赖道:我突然腰酸了,不想让了,座位本来就是我的。

老阿姨这下变了脸色,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你就是骗我!把我从座位上骗走!你这个小贱人!

宁婉懒得理睬,只对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乘务员和乘警道:现在人已经从座位上起来了,可以强制执行直接带走了吧?

刚才那老阿姨占的座位靠窗,想要拖走她还要影响坐在过道的乘客,且对方拒绝配合的话,确实从座位上拉起一个人相当有难度,可如今她站起来了,几个乘务配合着乘警一起带走就方便了。

*****

老阿姨一走,宁婉刚打算享受片刻的清净,结果没清净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宁婉一看号码,是悦澜社工委的季主任。

作为目前悦澜的社区律师,见了季主任的电话,宁婉几乎福至心灵地知道准没好事。

她的预感也确实成了真,电话接通后,季主任苦哈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宁婉啊,张子辰跑了!

又跑了?!

宁婉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搞的?

过年啊,家人忙着宴请置备年货,这两天吃药上也没留神,小区里有人偷偷放鞭炮,把他给吓着了,犯了病,人就这么跑没了,查了小区门口的监控,只知道人往西边跑了,也不知道具体上哪儿了。

季主任声音充满了步步为营的老奸巨猾:所以待会估计就要麻烦你了啊,记住啊,好言好语安抚住,不要反驳,一反驳他犯病更厉害更疯,顺着他的话说,把人哄住,问清楚人在哪儿。

他规劝道:宁婉啊,你想,你这也是为了工作,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情话该说还是说啊,你想,万一人家被你这冷淡一刺激,犯病更厉害搞出更多纠纷,还不是你去善后吗?

宁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挂了电话后深吸了一口气。

张子辰是悦澜小区里的住户,今年十七岁了,平时是个挺腼腆的男生,但是家族遗传,有间歇性精神病,一旦受到刺激发了病,行为就完全不可预知了,为此犯病后在小区了惹了好几个纠纷,最后都是宁婉出面调解的,一来二去便也认识了。他吃了药后是个讲礼又温和的男孩,然而一旦发病起来,就比较奔放了以前是出门寻衅滋事,后来就演变成

给宁婉打电话热烈求爱

宁婉正头疼着,这始作俑者张子辰的电话就来了。

宁婉看了眼手机,先打开电脑,点开了《土味情话大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接了起来。

*****

傅峥自从上了高铁后就后悔了,高远本来说了派专车来接他,但傅峥久未回国,挺想体验下国内的公共交通和生活氛围,决定坐高铁,商务座全部售罄,于是买了一等座。

一开始,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确实给他带来了点烟火人间的新奇感,然而很快,这种感觉就变成了后悔,无穷无尽的后悔,说是一等座,但环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甚至还有不买票直接上车霸座的,好不容易霸座的走了,自己的邻座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讲起电话来。

是是是,我当然是真的爱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子辰,不知道有句话你听过没有?你的酒窝没有酒,我却醉的像条狗。

啊?你说你没酒窝?怎么可能!你有,就是有的不明显罢了,对,肯定有,你那么帅,怎么可能没有酒窝,我就喜欢有酒窝的男人,不信你找个镜子照照?对了,你在哪儿呢?附近有镜子吗?

不不,我怎么是哄你的呢?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缺点你。

你知道吗?我最近想买一块地。你问我什么地?哈哈,当然是你的死心塌地。

傅峥觉得自己完全听不下去了,要不是高铁,只是一般的轿车,他可能真的会考虑跳车。

幸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高远的电话解救了他的尴尬。

喂,傅峥,你到哪儿了?

傅峥抿了抿唇,刚要回答,就听到自己邻座突然抬高了声音,用一种扭捏做作的声音娇柔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到哪儿了?死相,我当然已经到你心里了啊!

这声音一五一十地传进了傅峥的手机里,传到了对面的高远耳朵里。

高远大概是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当场愣住了:傅峥,你还好吧?

结果傅峥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邻座大声道:好的好的,当然好着呢,对,我和你一样,最近忙着叶绿素合成呢,你放心吧,再过几天我也要开花了!咱俩心连心,爱情永结同心,相约一起开花!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要不是从对方的包里看到了对方的律师证证件,傅峥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人竟然真的是个律师。

他只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跳车了:高远,我现在不太方便,待会下车了打给你。

傅峥挂了电话,板着脸,戴上耳机,把钢琴摇滚开到最大音量,效果震耳欲聋,但傅峥觉得,聋了也比听身边那可怕的情话强。

*****

好在车程很快,没多久就到了站,傅峥几乎迫不及待下了车,摆脱了自己那个浑身是戏情话绵绵的邻座。

高远说好了来接站,傅峥走到出口的时候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两人是国内本科大学同学,虽然多年没见,但关系很好。

高远轻轻给了傅峥一拳算是打了招呼。

他为人热情,一路上便是积极给傅峥科普:总之,国内的法律环境和美国的完全不同,你虽然在美国执业多年,但美国那一套和国内大为不同,你就算通过了国内的司法考试,但没在国内执业过一天,想要独立从业还要在所里挂一年实习,何况国内的司法实践可能也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对于高远的苦口婆心,傅峥并没有当回事,他抬了抬眼皮:所以你把我流放到社区基层去做实习?

高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流放呢?你可是我们所诚意邀请马上要新加盟的高级合伙人,还指着你拉高今年创收呢。

给你安排去社区完全是我的一片苦心,虽然社区律师是很基层,但是越基层,越是能接触到最真实接地气的法律环境,基层法律纠纷多,种类各种各样,处理起来并不容易,是最快速的训练场,我给你安排了在悦澜社区做三个月实习律师,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国内的生活环境和法律环境。

哎?你可别那么看我,这可是很难得的机会,虽然苦和累,但像打怪升级似的,能接触最多的怪,何况你也要改改你这种性冷淡作风,你这套在国内当律师,要跌跟头的,国内客户的法律意识和成熟度,还远远没培养起来呢,维系客户可不像在美国那么简单。

你当然可以直接进入我们所当合伙人,但是我建议你还是在社区历练个三个月,没坏处,你刚回国,正好休整休整,阿姨那边也可以多花点时间照顾。

傅峥本来在美国从事金融法律业务,前途大好,从职业未来来说是不该回国的,但因为母亲重病,他作为独子,不想在亲情上留有遗憾,还是回国了。

这点高远可以理解,但有一点高远倒不太明白:我就搞不懂你了,虽然中美法律差距很大,但你完全可以做商业这块,但你为什么就想尝试做民事?

哦,在商事领域的法律纠纷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既然调整了职业规划选择回国,那索性尝试点新的领域,商业也继续做,但也试试开拓做民事纠纷。

这听起来完全像是在商事法律领域已经独孤求败,所以选择新的挑战一样欠扁,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那高远一定觉得是吹牛逼,但如果是傅峥说,那就真的只是在简单陈述事实而已。

那你去社区微服私访就更有必要了,现在悦澜社区是我们所的签约社区,负责那的律师叫宁婉,我看社区对她评价挺高的,虽然人家年纪比你小,但人家本科毕业就工作了,基层经验丰富,你跟着应该也能学点东西,熟悉下国内套路。

高远笑笑补充道:我怕说了你的真实身份,宁婉不自在或者和你交流起来会有隔阂,你端着合伙人老板的架子也没法从她那儿学到东西,所以给你隐瞒了下身份,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过我并不觉得能从她那里学到什么东西。毕竟谁放着总所不待,想去社区但律师?傅峥嗤笑了两声,能去社区的,肯定是你们所里业务能力边缘化的人了,你说说我能跟着她学到什么?

你可别说,你这去悦澜社区的机会还有人竞争呢,原本我们所里一个年轻小伙子早早就申请要去社区跟着宁婉干,我还算是横刀夺爱内部操作才把这个机会内定给你的好吧?

算了,不聊工作了,聊点别的,这次回国觉得怎么样?

傅峥想到高铁上发生的一幕幕,真心实意道:不怎么样。他皱了皱眉,现在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都能当律师的吗?

啊?

精神有点障碍的人也可以过司法考试吗?

不能吧高远思忖了片刻,听完傅峥的遭遇后客观地评价道,一般来说,精神病人的思辨能力应该支撑不了考过司法考试,我觉得你邻座那个女的大概率还是在复习司法考试的过程里疯了。范进中举知道吧?拿到律师证的刹那,情绪太过激烈,然后就疯了?

傅峥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对了。高远想起什么似的,然后揶揄地看了傅峥一眼,容市出美女的,你今天一路上有见到什么美女吗?

一个都没有。

唯一一个长得不错的,精神不太好。

那你别急,去见见宁婉,宁婉真的漂亮,我们律所最漂亮的,人家根本不化妆,因为素颜太能打。

*****

而另一边,被称为素颜能打的宁婉拎着大包小包却没那么好运了,如果她能听到高远一番话,大概率是要嗤之以鼻的,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能当饭吃吗?

今天是节后返程高峰,素颜再能打的她在寒风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钟后,脸色也冻得煞白了,等终于排队打到了车,还没来得及感慨今天这坏运气终于到头了,坏消息就又来了。

宁婉接到了陈烁的电话:学姐,我这次没法来社区帮你忙了。

宁婉皱了皱眉:怎么了?

陈烁是宁婉的高中学弟,大学也是法学专业,但学校比宁婉好的多,是国内Top1那所,毕业后倒挺巧,也和宁婉一起进了精品小所的正元律所,自然,因为学校出身的不同,他的待遇和在所内发展比宁婉好得多。

一般律师对社区事务不会有任何兴趣,此前宁婉也是被排挤才分配去负责所里签约社区的法律事务,但不知道陈烁怎么回事,表示很想去基层体验,主动打申请要来社区给宁婉帮忙。

本来都说好了,今年就是我过来帮你一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突然通知我,说不用来了,所里安排了个新入职的来社区,还是高par亲自内定的。

陈烁心情很低落,宁婉也高兴不到哪里去,陈烁干活热情积极主动,为人靠谱踏实,对于他能来社区帮忙,宁婉是非常期待的,然而如今

这个空降兵什么背景?

不知道,只说美国名校毕业的JD,年纪不小了,今年来我们所里挂证,还在实习期,要在悦澜社区干三个月。

在国内都没任何执业履历,就塞到急需实战经验的基层法律事务里来,还是内定的,才只干三个月,这明晃晃的就是个来不干事直接刷履历的啊。

社区律师事多钱少,但也不是没有人眼馋这个头衔,就像申请国外名校除了GPA给力外,还要有一些展现社会责任感的实践活动,不少沽名钓誉的合伙人甚至也会签约成为社区律师,活儿这些人是不干,只是挂个名,底下的事情扔给手下的律师做,未来却能发个通稿,彰显自己是具有责任感不在乎钱的成功律师,还有像这一位,或许只是把在社区的经历当成去其余诸如NGO等平台的跳板,又是美国名校毕业,要知道美国好的法学院几乎都是私立,一年学费贵到无法想象,JD又要念三年,这人大概率是个少爷,还是宁婉最讨厌的那种关系户少爷。

叫什么名字?

傅峥。

行了,傅峥是吧?他死定了。三个月他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我会让他三天都坚持不下去。宁婉把手关节捏的啪啪作响,让我给他贯彻一下爱与真实的邪恶。

想在自己手底下刷履历?做梦!自己手底下这种人只有四个字的结局

给老子死!

宁婉赶回社区的时候,社工委季主任已经一脸喜笑颜开地等在宁婉的办工桌前了。

宁婉看了他一眼:子辰找到了?

可不是吗?找着了,送医院去治疗了。季主任朝宁婉眯了眯眼,我知道我知道,这多亏你,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他说完,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大盒还冒着热气的炸鸡,你最喜欢的,快趁热吃吧。

季主任四十出头,是悦澜社工委的一把手,管理着社区内悦澜一期到六期六个小区,因为社工委办公地点便在悦澜社区内的便民大楼里,和宁婉的社区律师办公室就紧挨着,一来二去,两人便也很熟,平日里宁婉都喊他老季。

老季上供完炸鸡,便也回去忙活自己的工作了,社区律师办公室便剩下宁婉一个,她为了赶车,还没顾得上吃饭,此刻没人,便索性直接提了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打开电脑翻阅春节期间堆积的法律纠纷和咨询。

她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时,正嘴里叼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两只手胡乱擦过后正飞速地打字回复社区居民的法律咨询,而几乎是听到脚步声走近的刹那,宁婉就熟能生巧地把桌上一盒炸鸡连带嘴里那只鸡腿全一气呵成地塞进了抽屉里,然后她整了整坐姿,摆出了最职业精英的姿态,准备迎接年后的第一位客户。

为了方便接待咨询的居民,宁婉的办公室从不关门,而等脚步声终于走到门口,她微笑着抬头,看到了一张没多久前才看到的脸

自己高铁上那个相当英俊的邻座。

对方显然也愣了愣,然后他快速镇定下来:我找宁婉。

宁婉打量了对方一眼:我就是,你有什么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吗?

对方诧异了一分钟,然后再次看向宁婉,模样冷静自若:你好,我是傅峥。

傅峥?那个挤掉陈烁内定的关系户?

这下换成宁婉惊愕了,自己竟然和傅峥同行了一路?

因为陈烁这件事,她这下再看傅峥这张脸,突然就觉得全变味了。瞧瞧这张脸,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穿的和走T台似的,像个律师吗?别说律师,连个良家妇男都谈不上,倒是像是个随时会搔首弄姿的小白脸

低俗!

要不是他,自己不至于失去陈烁这么一个靠谱的帮手,陈烁也不会失去一个期待已久的基层工作机会,社区也能因为陈烁的到来得到更好的法律服务,而不是来这样一个一看就是个菜鸡的绣花枕头,一个行走的麻烦和拖油瓶!

一想起这些,宁婉就恶从胆边生,她决定给对方来一点下马威,只是自己还没开口,傅峥倒是先开了口。

他朝宁婉笑了笑:你刚才吃炸鸡了?

吃个炸鸡没什么,要换做别人问,宁婉还能热情地把炸鸡拿出来一起分享,但傅峥这种阶级敌人问那就不同了。

宁婉当即拉长了脸,义正言辞道:我没吃,我们虽然是社区律师,做的业务可能算不上高级,但是也要保持律师的专业形象,希望你也能时刻牢记,不要以为可以在办公室里吃炸鸡这种有损形象的垃圾食品

空气里虽然是隐约还有一些炸鸡的味道,但对方绝对没看见自己吃,死不承认就行了。

结果傅峥却是轻笑了一声:宁律师,你嘴角边,还沾着炸鸡的脆皮。

宁婉强撑着面子,僵硬地朝书柜的玻璃柜门上扫了一眼,从反光里,自己嘴边还真的沾着一粒该死的炸鸡脆皮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挺,她避开了傅峥玩味的眼神,硬着头皮坚称:你看错了,我根本没吃什么炸鸡,我嘴角边的那是一颗痣。宁婉补充道,一颗像炸鸡脆皮的痣。

宁婉觉得自己面子全失,急需找回场子,她决定不等傅峥再开口,自己要主动出击,攻击是最好的防守!

傅峥是吧?我知道从年纪上来说,你比我还大好几岁,但是你参加工作的时间比我晚,我们律师这行吧,不讲年龄,讲的是资历和经验。宁婉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你还刚从美国回国,还在实习期,所以论资排辈,我是你前辈,还是你的指导律师。你平时可以叫我宁老师。

我这个人吧,没什么架子,但是呢,有些规矩还是要说清楚的。

宁婉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摆出了一副老资历的神态:新人在我们这儿,得顺从,有眼色。

傅峥看了宁婉一眼:哦?

这态度,看着不太服管啊,宁婉觉得自己不能说的那么含蓄了,她咳了咳,也懒得再委婉,索性单刀直入了:简单来说,就是我挖坑呢,你就填土;我吃肉呢,你就喝汤;我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我知道你可能家里有点背景或者人脉,但是,如果我们正元律所总所是京城皇都,那悦澜这个社区律师办公室就是偏远的蛮荒之地。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我就是爸爸,你要不听话,一天三遍打。

宁婉说完,一脸好心般殷切地看向了傅峥:你刚美国回来的,这段话可能没听过,但作为职场求生准则,我可建议你要详细朗读并背诵啊。

这话下去,傅峥果然脸色并不好看。一般来说,他这种有背景的少爷,面对这样明晃晃的挑衅,或许当场就翻脸直接摔门走了。

只可惜眼前这位少爷倒是挺能屈能伸,他又看了宁婉一眼,最后竟然点了点头,虽然面容还是冷淡,但语气竟然已然十分平静:好的。他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顿慢条斯理道,不过叫宁老师就不用了,因为我想,以我的能力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并不需要老师。

傅峥这语气不仅玩味,还带了点隐隐的嘲讽。

行啊,这就是开战了。

*****

宁婉内心正想着给傅峥找点麻烦,结果这麻烦就送上了门。

你这嘴出来之前不知道用妇炎洁洗洗?说的是人话吗?

我好得很,你这贱嘴才该用洁厕灵冲冲!

臭婆娘!

死贱妇!

两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由远及近一路往宁婉的办公室这儿袭来,伴随着这各式各样的精彩辱骂,一个庞大的轮廓朝着宁婉挪动而来,等到了办公室门口,宁婉才看清楚,这是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中年妇女。

你妈的给我放开你的脏手!下贱胚子就知道偷袭抓人头发!

别张口闭口就带着你妈,你那么孝顺你怎么不和你妈一起火化升天啊?

这两人看起来都四十来岁,一边互相怒骂着对方,一边厮打,你抓我的头发,我挠你的脸,你踢我的大腿,我拧你的胳膊,眼看着该是一路扭打过来的,因此脸上不是带着指甲抓出的血痕,就是头发披散,衣着凌乱。

这场景宁婉见的多了,在社区纠纷里十分普遍,要说这一次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扭打中的一个女人一只手拼命对战,还有一只手抱着只公鸡,她像是护着自己孩子那样护着鸡,宁可自己挨打,也绝对不让对面的女人伤着鸡一丝一毫。

只是相比宁婉的淡定,傅峥就不平静多了。他显然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整个人都愣住了,此刻微微瞪大了眼睛,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然后宁婉看到他果断掏出了手机,在拨号键盘的页面按下了11

就在他马上要按下0的时候,宁婉制止了他的动作:你要报警?

傅峥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他看了一眼还在办公室里扭打的两位女性,然后冷冷地瞥了宁婉一眼,这种情况不报警难道像你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当一个无知的围观者?

报警真的大可不必。宁婉不计前嫌地笑笑,调解这类邻里纠纷,就是我们社区律师的工作内容之一。

傅峥皱起了眉:都打成这样了,怎么调解?

什么叫打成这样了?我们社区的居民只是比较朴素,动手能力比较强而已。

何况你自己看看,够得上轻伤标准吗?够得上打架斗殴的标准吗?这点破事你就放过警察吧,不要浪费警力资源了。

宁婉说完,朝傅峥努了努嘴:喏,你刚不是挺自信的吗?说能胜任这份工作,也不需要我帮忙,那这案子交给你了。

傅峥的脸色果然黑了,他自然不肯认输,试图做出叫停这场扭打的努力,可惜他刚开口,声音就完全被两个对骂的中年女子盖过去了。

他冷冷看了宁婉一眼:这根本没法调解,因为根本没法让她们停下。

想也不用想,他这样的少爷,怎么可能懂如何调解这种鸡毛蒜皮的邻里法律纠纷呢,这男人的模样,怕是连活鸡都是第一次见。

而这活鸡大概是生怕傅峥见自己见的不够仔细,在扭打中竟然从自己主人的怀里挣脱着飞了下来,又因为受惊,一路直冲着傅峥而去

一时之间,对骂声、扭打声、鸡叫声,共同在宁婉的脑海里谱写出了一首命运交响曲,预示了傅峥此刻命运的坎坷。他刚才还冷淡高傲的脸上,终于如宁婉所预期的那样,露出了绝望想死的表情,因为

作为办公室内唯一的雄性,大概在这场争斗中引发了公鸡对同性的攻击性,那只鸡一下地,凶相毕露就开始追着傅峥啄,饶是傅峥腿长步子大,但碍于办公室这一方小天地,怎么跑也跑不出个花来,眼见着他那昂贵不菲的西装裤上,已经被鸡啄出了几个小洞,顺滑的布料上,已然粘着好几根飘逸的鸡毛,刚才还高高在上的有钱少爷,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村口养鸡场里帮工的惨绿小伙。

这鸡大概受了刺激,连大小便都失禁了,一边追傅峥,一边拉,鸡屎的攻击简直是核弹级别的,傅峥脸上的绝望越发浓烈,不用开口,他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我想死这三个字。

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胜任社区工作呢吗?不挺自信挺骄傲的吗?这就想死了?宁婉内心想,你真正想死的时候还没到呢!

她摇了摇头,虽说可以袖手旁观继续看傅峥出洋相,但宁婉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她最后还是冲过去利落地把鸡抓了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发带,把这公鸡的脚绑在了一起,丢在了一边。

收拾完鸡,她才瞥了傅峥一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以后多见见世面,学着点你宁老师。

在傅峥的惊魂未定里,她撩了撩头发,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下面掏出了一个扩音喇叭,打开开关,瞬间,她嘹亮又激情澎湃的声音便响彻了整间办公室

注意一下注意一下,都给我停下!宁律师有话说宁律师有话说!

扩音喇叭效果太好,宁婉抑扬顿挫的声音又太过魔性,很快,那两个刚才还扭打在一起的女人果然停止了对骂,在这高分贝的噪音里不得不离开了彼此,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宁婉甩开喇叭,看了傅峥一眼:看,这不停下了吗?

没理睬傅峥的反应,宁婉甩开喇叭,然后快步走到了两个女人的中间,防止两人再扭打到一起,语气温和道:行了,两位阿姨,你们肯定骂口渴了,先喝点东西吧。

宁婉说完,看了傅峥一眼,可惜傅峥没任何反应。她不得不又看了他一眼,傅峥这下有反应了,他不太高兴道:你看我干什么?炫耀你把人分开了吗?

宁婉差点气结,这男人倒是长着一张聪明英俊的脸,但怎么能这么不识相这么没有眼色:我看你干吗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她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暗示,没好气道,去倒茶啊!

傅峥显然脸色狼狈且不善,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给两个扭打的当事人以及宁婉都倒了茶。宁婉观察着他倒茶的模样,只在心里哀叹,这个傅峥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吗?难道这辈子没给人倒过茶?怎么有人连倒茶都能做的这么生硬和笨拙,他是不是小脑有问题协调性不行啊?

不过很快,宁婉放弃了思考傅峥,她很快把精力投入到了两位当事人身上:两位阿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这刚过完年呢,大家喜喜庆庆不好吗?都是一个小区的人,也算是邻居,远亲还不如近邻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一旦停止了扭打,这两位中年女人虽然看彼此的目光里还是充满仇恨,但好歹平静了下来,其中一个穿花格子大袄的率先开了口:宁律师,那你给我评评理,我叫史小芳,住在10栋1201室,她呢,叫刘桂珍,住我隔壁,1202的,我俩确实是邻居。

千年修得当邻里,史阿姨,你们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沟通,何必动手呢?

与此前和傅峥说话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同,对待这两位当事人,宁婉语气和缓声线温柔,脸上的表情认真又专注,她那推心置腹般的神态也让人很容易有亲近感。

可惜就是这样,也不足以抚平史小芳内心的怒火,她指着对面刘桂珍的鼻子,怒气冲冲道:宁律师,我女儿刚出了月子,我最近每天忙着给她带小孩呢,要不是刘桂珍她没素质,你以为我有时间和她动手浪费吗?

一说起这,史小芳就一肚子火:宁律师,你们社区律师,是不是能帮我们社区的小老百姓解决这些法律的事?我想告她!告她养鸡噪音扰民!现在社区不是不能养鸡吗?她这样养鸡不是影响别人吗?这鸡身上万一有个什么鸡瘟病毒什么的,传染人咋整咧?就算没病毒,这鸡养在公寓里,也不适合吧?每天这鸡屎都要弄得臭气熏天的

刘桂珍也不甘示弱:我这鸡好得很!它打过禽流感疫苗的!都有全套手续的!是个很安全的鸡!绝对没什么鸡瘟病毒的。臭气熏天更是她空口白话,我看我的鸡是不臭,臭的是她那张喷粪的嘴!我这鸡养在阳台,每天通风打扫,有鸡屎第一时间就铲掉了。刘桂珍看向宁婉,宁律师,我自己家里一家几口也和鸡一起住着呢,要是不搞好卫生,第一个臭死脏死的岂不是自己家么?

行行行,就算你这鸡是鸡中之霸是品种鸡还有全套质检证书没病没灾,可你这鸡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开始打鸣这可他妈的不是假的!史小芳一边说,一边就掏出了手机,宁律师,你听听,这是我录的音。

她的话音刚落,高亢嘹亮的鸡叫声便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史小芳又翻出了一个视频:为了怕她赖账说这录音我网上找来的,我还特意拍了个视频,你瞧瞧,这就是我家阳台,镜头那边就是刘桂珍家的,这鸡叫声就是从她家那传来的。

史小芳一边说,一边面露愤恨:宁律师,你说说,这像话吗?你看看这时间,凌晨四点!四点!这瘟鸡就叫了!我女儿月子里就因为这鸡,根本没休息好,现在才一个多月的小家伙,也因为这鸡每天被吵醒了哭闹!既然今天来了你这儿,我就想找你给我解决这个事,刘桂珍养鸡噪音扰民,我可以告她吧?这公寓里怎么能养鸡呢?

我这就几声鸡叫!又不是什么地铁施工的噪音或者装修乒乒乓乓的噪音,怎么还叫噪音扰民啊?史小芳你就是穷疯了想讹我的钱吧?还告我呢?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吓唬人啦?

噪音扰民除了施工噪音和装修噪音外,不按正常的生活规律,比如在凌晨四点发出的鸡叫声,只要确实存在影响他人正常休息的,也属于噪音扰民,确实可以追究侵权责任要求赔偿。

宁婉在这边好言相劝,结果傅峥这字正腔圆的一番官方说腔一出,史小芳就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好不容易有些平息的怒火又燃起来了,她瞪向刘桂珍:你听听!你这个不懂法的文盲,你听到没?先不说公寓养鸡就没素质,你这半夜鸡叫扰民,就是违法!别说给我赔礼道歉了,你听人家这男律师说的,你还要给我赔钱呢!

史小芳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哪里是因为我的鸡吵,你就是为了骗几个钱!

眼见着两个人又要重新干起架来,宁婉不得不立刻隔绝开了两人:这样吧两位阿姨,这儿有张情况说明表和纠纷受理书,你们先别吵,先填上,这样我们才能走流程。

宁婉说完,从办公桌里抽出两份文件,一人一份给了史小芳和刘桂珍,然后一把就把傅峥给拉到了办公室外。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帮倒忙?宁婉简直气坏了,你没瞧见好不容易我才让两个人情绪平稳下来吗?你要不来那么一下子,可能刚才顺着话头继续,我就能调解结束这个事了。

结果始作俑者一点羞愧也没有,甚至很理直气壮:社区律师的案子可能是比较小,但你至少得记住自己是个律师,你应该用法律的手段来处理问题,而不是用居委会大妈的思路什么事都想着调解。在小区内饲养家禽,这本来就违法,干扰了他人正常生活,自然是侵权了,我说的哪一句错了?

这鸡一收,傅峥就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精英范儿,他显然已经重新整理了衣着,此刻裤腿上的鸡毛也没了,衣服的褶皱也都抚平了,刚才脸上我想死的表情仿佛只是宁婉的错觉。

明明是个菜鸡新人,结果大概是仗着比自己大几岁,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上位者般的睥睨和冷淡,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要不是宁婉心里清楚他的斤两,甚至要觉得他不是来社区蹭履历的,反而是什么领导来微服私访指点基层呢!瞧瞧这语气,倒像是上级训下级的阵仗呢!

长得是挺英俊,但每个毛孔里仿佛都写着欠打。

你说的自然是没错,但是傅峥,能过司法考试能当律师的人,背法条不是什么特殊才能和成就,你就算能把中国的所有法律一五一十都背出来,也不是什么本事。

理论是理论,实践是实践,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很多时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对,鸡叫噪音扰民确实是违法的,但是在这个案子里,虽然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史小芳的正常生活,但是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损害。

如果因为鸡叫睡不好,长此以往导致神经衰弱,史小芳多次去看病,那么为此产生的误工费、交通费还有看病的费用治疗的费用,这些才叫实质性的损害,才是可以要求对方赔偿的,但即便是这样,为了这么点钱去起诉,也不经济。

如今这种情况下史小芳只是因为鸡叫没睡好,都没有到神经衰弱或者需要看病的地步,那么在司法实践里是比较难说是构成侵权的,只能是双方尽量协商,你鼓吹的起诉,在这里也根本行不通,除了浪费史小芳的时间、律师费和精力外,她想要解决的鸡叫问题得不到解决,她也不会胜诉,别说得到赔偿,就是律师费交通费都只能自己掏钱。

可对宁婉的一席话,傅峥显然并不买账:就算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不能以侵权论,但也同样是违法的,《治安管理处罚法》里明确写了,饲养动物,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可以处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还能罚款,法律并不是只有侵权法一个门类,多的是法律可以制裁养鸡扰民。

傅峥的表情仍旧不咸不淡,他显然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处理:再不济还有《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市区内是禁饲养家禽的,市容环境卫生主管部门或者受委托的物业都可以让刘桂珍限期处理掉鸡或者直接予以没收再处罚款。你根本没有穷尽法律的救济,没有去找找别的法律里是不是有支撑处理这种养鸡问题的条款,也根本没尝试去做,怎么知道法律不能约束?调解有用的话这世界还要法律和警察干吗?

对于宁婉的这种处理方式,傅峥是不屑的,正如他在高铁上对宁婉处理霸座行为的不认同一样,她根本没有在按一个律师的思维处理问题,而是投机取巧似的用小聪明快速敷衍掉一些事,这根本没有律师的尊严。

依据侵权法不能胜诉,那不能用别的法律吗?

这案子不是说了交给我吗?傅峥看了眼宁婉,那就我来处理,你不就不要插手了。

这可真是天晴了雨停了鸡被抓起来了,你觉得你又行了。

可你要是处理不了或者搞砸了要我来擦屁股呢?

傅峥冷淡道:你放心,不会有这一天。

万一呢?

我不对不会发生的事做假设或讨论,除了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行啊,嘴巴挺硬啊。

一切皆有可能没听过?未来还没来呢,你怎么知道不会发生?你不愿意假设,那我给你假设,万一你要是找我来擦屁股,你就好好给我敬茶端水,诚心地向我拜师,以后都叫我宁老师。

傅峥用一种你真的病的不轻般的表情看了眼宁婉:随你,少做做梦倒是真的。

呵呵。

虽然宁婉好心提醒,但既然傅峥摆着阳光道不走,一心要上绝路,那宁婉也只能祝他一路走好了。

她看了傅峥两眼,有些似笑非笑:行,那你处理吧。

太美的承诺是因为太年轻,傅峥这种人,还是结结实实挨两顿毒打吧。

宁婉想了想,也决定不再操心,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傅峥的肩:既然你全权处理,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就在宁婉转身离开之际,傅峥倒是又有些在意般地叫住了她:刚才那个鸡

宁婉回头笑了下:不用谢。

不是。只见傅峥抿了抿唇,皱着眉道,你摸过刚才那个鸡以后,是不是没有洗过手?

他看了宁婉一眼,再看了自己的肩头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表情,分明是清清楚楚传递了一个意思下次没洗手之前,麻烦不要碰我。

宁婉虽说讨厌眼高手低刷履历不做事实的关系户,宣称要让他三天就痛哭流涕夹着尾巴逃走,但如果傅峥能够稍微谦逊一点,她并不是个真的爱为难人的人,只可惜

只可惜有些学院派贵族范少爷真的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宁婉气呼呼地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还漏了一份文件在办公室里,外加这办公室里还有鸡屎没处理,她拍了下脑袋往回走,结果正遇上傅峥了解完情况后把史小芳和刘桂珍两位送出一楼的大厅,他正俯身和两人说着什么,并没有看见宁婉。

两位阿姨大概得到了什么承诺,虽然彼此之间还是不对付,但好歹暂时停战。刘桂珍重新抱了鸡,和史小芳互相瞪了以后之后各自走了,原地就剩下了傅峥一个人。

宁婉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待会要怎么自然地和傅峥打招呼,她刚才情绪上头有些生气,现下平静了,觉得不论怎样,自己没洗手去碰了别人确实不对,想着怎么开口找个下台阶给傅峥含蓄的道个歉,然后帮他把那件西装给干洗了。

不过很快,宁婉就知道她不需要纠结如何道歉了,因为她看到傅峥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然后满脸嫌弃地脱下了那件昂贵的西装上衣,动作毫无停顿冷漠无情地走到了楼外的垃圾桶边,然后径自扔了进去。

好一个无情无义的资产阶级。

至于鸡屎,还是留给他体味民间疾苦自己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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