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背景里的监狱显得肃穆而荒凉,而到了夜晚,这里则变成了庄严而阴森的场所,寂静是这里唯一的声音。
然而一阵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由远到近,打破了寂静,明亮的灯光射过来,照亮了监狱门前空旷的场地,警卫眯起眼睛,在灯光里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轿车开到面前,警卫被灯光刺到昏花的眼睛刚刚恢复,车子里的人已经下车,走到了他的跟前,警卫是站在约20厘米的石台上的,但眼前人却可以和他平视,而且,这不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浓眉深目,蓝色的眼珠深邃如海,他的头发中夹有几缕银丝,然而那张年轻刚性的脸人对他的年龄难以确定。他魁梧的身体裹在黑色的风衣里。
警卫的眼睛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的车子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先生,您有什么事?”因为不确定这是哪一个国家的人,所以警卫用了英语询问。
“我叫dark。”陌生人看着警卫说说,用的却是中文。
警卫一愣,然后点点头:“是,请恕我不能自我介绍,您有什么事?”
陌生人抬头望了一眼监狱高耸的墙壁,说:“我来迎接一个人。”
“对不起先生,我没有接到任何命令,”警卫说,“并没有人要出狱。”
“是啊,对她怎么可以用命令这个不敬的词语,她对你们已经够仁慈了,肯在这么狭窄的地方住上几天。”陌生人说,“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他虽然和别人对话,却像在自言自语,年轻的警卫似乎听懂了他说的话,不禁有些不满:“这地方的确狭窄,但住到里面的人罪有应得,你懂中文,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请回吧。”
或许这是某个黑道大佬的手下,警卫猜测着。
陌生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双眼静静地注视着警卫,嘴里轻轻念叨着:“你不应该这么说的,孩子,对神不敬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警卫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或者他遇到了一个神经病,当即把枪端起。
“对不起,我信奉无神论,到别处传你的教吧。”
可是他的话刚刚说完,手臂突然不听使唤的垂了下来,麻痹感瞬间流到了身体每一个角落,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犹如石头一样僵硬。
“看着我,年轻人,你会得到解脱。”陌生人轻软的声音飘进警卫的耳朵,迫使他抬起了头。
可他什么面孔都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双蛇的眼睛,瞳孔细如针,冷冷的光扎进了他自己的眼睛里。
“去吧孩子,把门打开。”陌生人说。
警卫好像丢了魂似的,木讷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到监狱的门前,按下了一串复杂的密码。
“指令正确。”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而后,沉重的门打开了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警卫回到站台处,僵硬的身体好像灌满了泥沙。
“很好孩子,不过还没有完。”陌生人笑着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待会儿会有几个你很讨厌的人走出来,和他们玩一玩吧。”
他绕过站台,从打开的缝隙中进到了监狱的广场里。
两束刺眼宽大的探照灯光同时笼罩了他,有细微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陌生人站在原地环顾四周,举起双手,一股奇特的空气波动以他为中心急速散开,弥漫了诸多隐藏的角落,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探照灯的光芒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紧紧盯住了目标,但它只是一只眼睛,对目标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安静地睡一会儿吧,世界马上就要改变了。”陌生人喃喃道,“在没有恐惧感的时候接受一切改变,是最舒适的方式。”
他的声音也随着波动悄然荡开,明亮的灯光里,他把肃穆的广场变成了舞台。
狭窄严密的房间里,凌云坐在小小的床上发呆,和她在家里的时候一样。
其实对她来说,换一个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发呆仍然是做的最多的事,而少了的,是凌伽在她面前比划着蹩脚的手语。
而且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一间牢房,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颜色柔和的壁纸,一个个卡通形象或可爱或安静或热烈,甚至有不适合女孩子的热血形象,但不管他们如何有人气,现在也只能呆在低矮的墙壁上,和孤僻的女孩子一起发呆。
深夜,监狱长长过道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安静的。
凌云从床上溜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没有灯,月光从小小的窗口透进来,在地上打出方方的一小块光斑,凌云的小脚丫踩在上面,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她走到墙壁前,手轻轻地抚摸那些色彩绚丽的壁纸,这些和她那个小房间里贴的是一样的,数目也是,凌伽特意为妹妹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环境,原本是不可以的,但凌家的长辈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
凌云的手按在机器猫的大脸上,不动了,哆啦A梦咧着滑稽的大嘴对她笑。凌云放下手,做出了一串手语。
“你很快乐吗?”她对哆啦A梦说。
但是她得不到回答,只能对着墙壁自言自语,把他想成一个知晓自己心事的人,这个人当然只会是凌伽。
“如果你是哥哥该多好,就可以和我聊天了。”
“哥哥很笨,老是做不好手语……你的也不可以,你连手指都没有。”
她轻轻微笑了一下,手指翻动地更加灵活了。
“你说那个女孩为什么老是在哥哥身边呢,我看着就不舒服,要是她把哥哥抢走了,谁来陪我讲话呢?”
“哥哥他没说不管我了,也……没说带我回家,所以我就不懂了,我还能不能回家?”
凌云眨眨眼睛:“你说我能不能回家呢?”
哆啦A梦咧着大嘴傻笑,却不能回答她的问题。
凌云失望了,回过身,看着牢房的金属门。
“你说,如果我把门打开走出去,哥哥会不会生气?”
这次她没问傻乎乎的哆啦A梦,她的眼睛盯在了鸣人嚣张跋扈的脸上。
“那你的意思是,他不会生气,是吗?”
“是啊。”一点微弱的声音越过凌云的耳朵,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你说的?”她面向鸣人,鸣人不会说话,但他凌利骄傲的脸上永远是确定的答案。
凌云点点头,走到门边,透过小窗看了看外面安静的过道,她的手按在冰凉坚硬的金属上,用力一推,寂静的夜里响起钢铁扭曲的刺耳噪音,这声音惊动了附近的几个牢房,引起了喧闹。
“什么声音?”有人在大喊,小小的窗户后挤了几张脸。
金属门被推得凸了出来,然而门锁仍在契合处牢牢地连接着。
“你不想我见到哥哥是吗?”凌云小脸涨红,她突然抬起脚,踹在了门锁处。
金属门终于不堪重负,门锁断裂,整扇门挂在门轴处,一晃一晃的,摩擦出令人头痛的尖厉声音。然而除了其他牢房里好奇的犯人,没有一个警卫来到这里查看。
只有一个人,披着宽大的风衣,现在凌云的门前,似乎在等待她。
凌云对这拥有魁梧身材刚毅外表的人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和害怕,因为他的目光是和善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恭敬,只不过凌云不认识这种表情。
她像小猫一样探查着周围的情况,很安静,没有什么危险。
“你在找什么?”陌生人伸出双手,在她的面前比划出了一串流利的手语。
凌云惊奇极了,这是第二个可以和自己用手语对话的人——第一个是凌伽,一直以来也是唯一的人,只至于在她的认知里,手语是她和哥哥才会的东西。
“你是谁?”她问,并且费力地抬起头看陌生人的脸,以她的身高,只能这么做。
然而陌生人蹲了下来,以让小姑娘可以平视自己。
“我叫dark,”他舞动手指,画出了四个字母,“如果你愿意,可以称呼我为‘暗’,或者你喜欢的任何一个字。”
这段自我介绍对凌云来说冗长了些,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迎接你?”
“迎接我?”
“是啊,你不喜欢呆在这个地方,对不对?”
“嗯,可是我犯了错,哥哥说,让我住在这里。”
“不,”陌生人摇摇头,“你没有错,所有的错都要归结于人。”
凌云眨眨眼,没有听明白。
“对不起,”陌生人歉然一笑,“你听不懂没关系,只要知道,你的自由无人可限制,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意走动。”
“刚才那个声音,是你在说话吗?”
“对的。”
“你可以和我说话,干嘛还要用手语?”她有点奇怪。
“在没得到允许时,将声音传递到神的脑海里,是不敬重的行为,还要请您原谅。”
“我不明白。”凌云皱皱眉。
“没关系,你会明白的。”陌生人说,“现在,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外面吗?”
“可是,”凌云略有迟疑,“哥哥会答应吗?”
“任何人都会答应的。”陌生人点点头。
凌云才不会管什么任何人,只要哥哥不生气,她就不担心什么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陌生人和善一笑,“那我们走吧。”
他站起身,示意凌云跟上,凌云看了看身边密集的铁门,稍犹豫。
“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带出一个人出去?”她问。
陌生人却赞赏地点点头:“看吧,神对人总是仁慈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凌云只能理解其中允许的意思,她在众多铁门中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其中一扇。
“就是这个。”
沉重的铁门被轻而易举地拽开,里面的三个犯人惊恍后退,凌云站在门口向他们招了招手,身子隐到了一边。
“我们走吧。”陌生人说。
年轻的警卫仍在站台上僵硬地立着。凌云跟着陌生人从他面前走过,瞥了他一眼,警卫的脸如同石头。
“他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陌生人笑笑,“只是在等待而已。”
他给凌云打开了轿车的后门,凌云坐到温暖的车子里,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她曾在监狱狭窄的房间里盼望,盼望哥哥能带她回家,今天她从里面走了出来,可惜来接她的,并不是亲爱的哥哥。
这时,监狱门口突然警铃大作,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焦急地吼叫。
“拦住他!”
可是这些声音好似点燃了炸药,僵硬的警卫猛然浑身颤抖,急速膨胀的肌肉将衣服撕裂,痛苦和愤怒的嘶吼自喉咙爆发,他丢下枪,扑进跑出门的人群里,顿时血腥气弥漫,一个个人的身体被洞穿,被撕碎,第一枪响起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看吧,人类的堕落和疯狂……”陌生人轻轻呢喃,表情高傲超然,如同欣赏一场惨烈的仪式。
凌云透过车窗看不远处的杀戮,秀气的眼睛里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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