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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我爸出院后,变得颓然沮丧。而许泽的能力,一个人又撑不起这个厂子。一筹莫展的时候,许娇带着宋斐回家了。她提出他们夫妻和许泽一起管理。我妈盯着她的脸看。那张娇美的脸上,有几块淡淡的青紫色。似乎是受伤后,又快要痊愈的。「怎么回事?」我妈把许娇拉进房间里,问了两遍,她就哭了。「许桃死后,宋斐对我就一直不太好,再加上之前爸说要把厂子给许泽,他就和我大吵一架。说爸再疼我有什么用,家业还不是给儿子。」「我和他…

免费试读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按照警方查到的地址,去我的出租屋收拾遗物。

毕业后我就留在这里,工作生活,整整两年。

他们从没来过。

坐在车里,我妈忽然叫了一声:「娇娇。」

许娇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眼睛里藏着掩不住的心虚。

「许桃临死前那通电话,是不是打给你的?」

「……」

许娇张了张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最后她说:「四点就要起床化妆,我很早就睡了……可能在梦里不小心按掉了。」

她挤出几滴眼泪,让自己的伤心看上去真心实意。

我妈点点头,不再说话。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也是。

她叫许娇,从来都是娇娇。

提起我,直呼其名。

我坐在车里,许久,才渐渐从刚才那股濒死的疼痛里缓过神来。

许娇眼尾染着一点细碎的泪光。

我漫无目的地回忆着,想起,有关我们三个人的名字。

许娇是他们娇宠的第一个孩子。

许泽是上天赐予的恩泽。

而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出生后不到 24 小时,我的同胞哥哥就停止了呼吸。

医生说,胎儿在母体中发育不良,导致了器官衰竭。

病床旁,有个老太太传授经验:「这种情况肯定是另一个娃儿把这个的营养抢了,我在乡下接生那几年见过的。你看你女儿,长得多好。」

我妈倚在床头,怨恨又迷茫地看着我。

我满月时她仍然没给我起名字。

直到外婆打来电话。

「今年老房子前的桃花开得正好,就叫许桃吧。」

我爸找人算。

说桃字好,桃木辟邪,能镇住我不吉利的命格。

车内一片死寂。

许泽打破了沉默。

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想到许桃运气这么不好……」

我妈忽然转头看着他:「你叫她什么?」

许泽愣了愣。

他向来叫许娇姐姐,连名带姓地叫我。

这在我们家,是心照不宣被默许的。

「许桃是你姐姐,我和你爸能这么叫她,你不能对她直呼其名,很没礼貌。」

许泽从小被宠到大,我妈突然的发难让他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妈,我们是把二姐火化后带回去吗?」

我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出租屋不算很整齐。

三十平的一居室,床旁边摆着的就是沙发和茶几。

茶几上半个吃剩的柚子,已经干瘪。

沙发上搭着毛毯,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很多书籍。

许泽有轻微洁癖。

他很明显想说些什么,看了我妈一眼,到底没有开口。

我妈随手捡起一本,是有关心理学的。

她愣了一下,翻了几页,手指忽然捏紧了。

有关自毁倾向和原生家庭的那两个章节,被我用笔画了很多线条。

这几页松松散散,一翻就到,显然是被反复看过很多次。

她拉开旁边的小柜子抽屉。

医院的病历,和心理医生的谈话记录。

几个空药盒。

最里面放着一小叠机票和高铁票。

大多是去一些热门的沿海旅游城市。

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四个人,大家都能感受到。

某种沉重又粘稠的气氛正越压越低,不动声色地包裹住他们。

许娇先受不了了。

她指着最上面那张去海南三亚的机票,故作轻快地说:「还好,桃桃走之前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去玩过的地方,比我们都多呢。」

这是从前,诸多她用在我身上的招式之一。

在家里人面前装作随意地提起,我没有他们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乐。

我对外人总是很好,不像在他们面前那样歇斯底里,剑拔弩张。

以此来佐证我的凉薄和无情。

但今天,这一招忽然不管用了。

我妈猛地回过头,用一种冰冷到可怕的目光盯着她。

「妈妈……」

许娇刚吐出两个字,一个重重的耳光就落在了她脸上。

她被打蒙了。

我爸一向疼许娇,连忙走过来护着她,皱着眉说:「有什么话好好说,打孩子做什么?」

我妈手里正拿着我在心理医生那里的谈话记录。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一些自残行为的?

——上初中后。

——对家庭没有归属感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五岁的时候,姐姐说我应该和我哥一起去死。如果不是我,她会是独生女,享受爸爸妈妈全部的爱。我妈

第二天,我妈很早就起来,去了趟菜市场。

因为经常买海鲜,她一过去,摊主就在热情地推销,说今天的虾很大,很新鲜。

「保证您女儿喜欢吃。」

我妈怔怔地说:「我女儿海鲜过敏呢。」

摊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我妈挎着竹篮,在几个菜摊前走来走去。

她拿起胡萝卜,又放下。

拿起青椒,又放下。

这举动实在奇怪。

以至于摊主委婉地提醒:「您要做什么菜,我可以给您推荐推荐。」

我看着她站在原地,费力地回想,眼神迷茫。

忽然明白了。

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从小到大,我没拥有过像许娇那样点菜的特权,也不像许泽一样挑食。

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直都是她做什么我吃什么。

最后,摊主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竹筐,推到我妈面前。

「今天新到的舟城野生木耳,很新鲜,买点回去烧肉?」

舟城。

木耳。

这两个词大概像是一柄尖刀刺入神经,我妈攥着一小把木耳,忽然弯下腰去,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桃桃。」

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当着我的面叫出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如今,我已经死了,又怎么能听到呢?

她什么也没有买,拎着空空如也的竹篮回到家里。

呆坐了一会儿之后,她起身,给许娇打了个电话。

语气很冷淡:「你的钢琴半年就没学了,还要的话,我就找人给你送到你家。不要的话,我就让收废品的人上门抬走。」

许娇突然哭了。

她抽抽噎噎地说:「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我出嫁了就不是这个家的女儿,就不配在家拥有一个房间吗?」

「你的卧室给你留着。」

我妈面无表情地说,「许桃的房间,我要收拾出来。」

许娇不说话了。

人不能未卜先知。

我死前打给她那通被挂掉的电话,虽然不至于让她为我的死负什么责任。

却让她在这个家的位置变得很微妙。

我妈动作很迅速。

第二天上午琴房就被腾空了。

她在家具市场逛来逛去,试图找出和当初被扔掉的一模一样的床和衣柜。

但最后也没找到完全一样的。

她把那些透着陈腐气味的衣服从杂物间拿出来,一件件展平,挂进衣柜里。

总共也没有很多件。

何况都是我上学时买的,就算活着,也穿不上了。

然后她出门,找到一家金店的工匠,尽可能修复那个镯子,戴在了手上。

我的遗照被放在房间里,每天我妈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去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补偿吗。

还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呢。

生前,我是那样绝望地渴求着她的爱。

哪怕给我一点也好。

可死后才得到。

我有些暴躁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想把书架上的东西扫落,想把她新换的床单被罩扯起来丢掉。

像从前无数次吵架那样指着她骂些伤人伤己的话。

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妈妈。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伪造出爱我的假象。

难道连你自己都信了吗。

可我说不出来。

说出来了,她也听不到。

我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一个灵魂体存在,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消散去投胎呢?

还是会以这样的姿态,永远困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家里。

冷眼旁观他们的幸福人生。

好在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天下午,我妈忽然接到许泽学校里打来的电话。

他们说,许泽和同学打了一架,出手很重。

对方受伤严重,许泽要被退学。

还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总之希望监护人尽快来学校一趟,办理退学手续。」

我妈握着手机,愣住了:「为什么,他还有大半年就毕业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和同学打架?」

学校那边给的说法,委婉客气,还算是体面。

「因为一些情感纠纷。」

实际上,是许泽追了很久,就差一场表白的女生,被另一个男生截胡了。

他不敢置信地跑去质问。

那男生握着女朋友的手,无奈地笑笑:「自己的亲姐姐死得那么惨,你还有心情谈恋爱,谁敢和你在一起?」

许泽暴怒地扑上去。

两个人扭打成一团。

冲动间,他抄起玻璃杯砸在那个男生额头上,结果碎片扎进了太阳穴。

因为是他先动的手,且对方受伤更重。

退学已经无可避免。

更要命的是,对方家长已经报了警。

在我面前向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许泽,在看到我妈的一瞬间,就哭了。

我妈还算冷静地坐下来,和对面的父母商量赔偿事宜。

他们一开始很坚决,说要上诉,就算坐不了太久牢,也要给许泽留个案底。

直到我妈提出用一百万达成和解。

最后,虽然许泽退学了,但至少免除了牢狱之灾。

回家的路上,他表情颓然到极点。

忍不住说了句:「许桃人死都死了,我谈个恋爱怎么了,还不能正常生活了吗?」

我妈猛地扭头看着他。

她那仿佛打量陌生人的目光,让许泽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妈?」

我妈摇摇头,哑声说:「回家吧。」

许泽现在只有高中文凭,没有好点的公司会要他。

我妈让他跟着我爸去家里的厂子,准备以后接手家业。

因为确实辛苦,许泽不情不愿。

但也知道别无他法。

而就在他进厂后的第三个月。

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工人的右手卷进机器里,被绞碎。

鲜血淋漓地送到医院里,勉强保住了性命。

但他妻子刚生产不久,孩子还小,家庭从此失去了顶梁柱。

而我爸,钻合同的空子,最后不但没有赔偿,反而以操作不当致使机器损毁为由。

向那个工人索要赔偿。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工人出院后,带着一把刀闯进厂子里,找到我爸,用架在脖子上的刀刃,逼着他把两只手都塞进了机器里。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许泽就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那是他的亲生父亲。

可他甚至不敢上前夺下那把刀。

只敢在事情发生后,把我爸送进医院,然后给我妈打去电话。

我跟在她身后飘进医院。

看着我妈走过去,对着无措慌乱的许泽就是一巴掌。

「那是你爸爸!你就不能制止一下,救救他?!」

许泽被打得眼圈都红了,嗫嚅着说:「妈,那人带着刀啊。」

多可笑。

他敢为一个女生和同学扭打成一团。

可是不敢为一直很疼他、还准备把家业给他继承的父亲夺刀。

我爸的右手没能保住。

左手也只剩下两根手指,光秃秃的手掌看起来狰狞恐怖。

他说疼。

我妈盯着纱布上的血迹,忽然怔怔地问。

「你说那天晚上,桃桃是不是比这还疼?」

「她一直叫我,一直叫我……我没有听见。」

「我怎么就能,没有听见呢?」

没有答案。

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懂。

有些问题,永生永世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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