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怪我没有想周全,你们吃苦了,快下去好好歇着吧。”我摆摆手,让蕙菊、馨兰带他们下去擦擦药。 “皓月。”我起身,“跟我去烟波亭吧。” “小姐,这么晚了您去什么烟波亭啊?”皓月惊诧地问。 “心里憋得很。”我笑笑,“就让小荣子跟着吧,他懂点功夫,就别惊动侍卫了。” “小姐。”皓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坚决的神色,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取了轻裘披风给我。 我笑道:“穿这么厚做什么,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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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黄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羲赫留下的决心。 虽然我的心仍然可笑地还在摇摆中紧锁,可是,太后的默许似乎是打开它的一把钥匙,有条缝缓慢轻微地显露。 我想,也许老天真的眷顾我,要给我幸福。 “也许你爱的是皇兄,毕竟,他是你的夫君。可是,我希望你忘记从前的一切。从此,这里没有沈羲赫,没有楚燕楠 。这里只有谢娘,还有谢郎。我相信你终能忘记他,我相信你的眼里,终会只看到我。” 羲赫的眼睛里有种令人沉醉的光,我痴痴地看着他,闭了眼睛,几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认命,而是上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我的选择。 黄婶住的房子里有两间卧房,之前我与黄婶各睡一间。如今羲赫来了,作为我的夫君,自然是要与我同住一间的。 晚饭后,当黄婶拿来簇新的棉被铺到床上时,我看着那大红的颜色红了脸。 “婶,这被子……”我轻轻道。 “谢郎既然还活着,又寻到了你,按我想,你们此时算得上新婚。这是你大哥娶媳妇时用过的,只一次,就给你们用吧。”黄婶乐呵呵地笑道。 “麻烦您了,黄婶。”羲赫似乎很平静。 黄婶朝他笑笑:“麻烦什么,你们赶紧休息。”说着便出去了。 我站在屋子中间,黄婶家并不殷实,房间自然都很小。除了一张睡床,一张木桌,就只有一个不大的衣箱和两把椅子了。我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正解包裹的羲赫,又看了看唯一可以睡觉的床,不由尴尬起来。 羲赫没有注意我的神色,他将包裹解开,将里面的银票全部递给我。 “这些银票你收好。以后,可要你当家了。”羲赫朝我笑起来。 我抿了唇接过,没有细数,但相信数目不少。 “我出来的时候,想着既然要抛弃从前,便没带多少东西,只有几件衣服,一些银票。还有这个。”他说着,将一样东西拿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东西,不由就笑起来,他手上的,正是当年与我第一次见面,为我吹奏的白玉箫。 “这根箫,不是断了吗?”我接过细细看着,果然有一道裂痕。 “是断了,但是我请工匠修好了。”他又问道:“你的紫玉菱花箫,可带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色:“羲赫,你为我吹奏一曲可好?” 羲赫推开门站在院中,细细地吹了一曲《平湖秋月》,我静静走到他身边,以手中的紫玉菱花箫随他合奏起来。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应念岭海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 他回眸朝我微笑,我亦以同样的笑容回应他。 月光遍洒在地上,只听见风中柔美快乐的曲调,久久不散。 “薇儿,”他拉着我的手,我迟疑了下,却未挣脱。 “我是否在做梦呢?能这样与你在一起?”羲赫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目光令我心驰荡漾。 “羲赫,我又是否在做梦呢?”我喃喃道。 “如果真的是梦,也好,我愿再不醒来。”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靠在他肩上:“我也愿与你一同在这梦中。” “夜深了,进去吧。”他轻揽着我,一同进去了那屋子。 我没有立即睡去,而是坐在灯下仔细缝补那件杏色绢衣,手底下绣着一朵细小的花瓣,水红颜色,瓣顶开了极小的叉,心的形状般,看起来娇柔水嫩。细密地绣了一丛,正好缝补又修饰了那条断纹。 “薇儿,你之后的打算是什么?”羲赫看着我手上的绣活,突然问道:“你是打算去江南吗?” 他想了想又道:“趁着还没有入冬,我们可以搭船下江南。到那边,我们可以置一些田地,找一些佃户来种,我还要为你盖一间大屋,周围种上桃花梅树。最好屋后有水塘,我们种下荷花。这样,四时都有美景可看,你什么都不用做,虽然生活比不上曾经,但是,我会让你幸福快乐。” 他的眼神晶亮,语气坚定,我相信,他许下的承诺,他一定会办到。 但是,我微微笑起来,没有直接回答羲赫,只是凑在灯下小心地收着针脚。 突然眼前明亮许多,抬头,羲赫举着另一盏灯凑过来,见我看他,长长的睫毛一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心就荡漾开去,好似湖水中起了轻柔细小的涟漪,却久久不去。 复低了头,一边收着针脚,一边慢慢说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去江南啊。” 说着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抬了头看他。 羲赫正盯着我手上的绣花,眉头淡锁:“这绣花繁复精细,如此灯光,你的眼睛如何受得了?” 我浅浅的笑开去:“这是黄婶急要的。本该明日还给那李老爷的,我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补好了。” 用手摩挲着那花纹细密的凸起:“很快就能补好了。黄婶去了儿子家,我也正好趁这个时间补上。不然她也是不允许我这样彻夜不眠的。” 羲赫道:“黄婶不准,难道我就准了?” 不过却还是我的身旁为我掌着那盏烛台,四周明亮了许多。 我迅速地缝补着,又慢慢地道:“我的母亲是江南大户女子。虽后来嫁于父亲,但是常常思念家乡。我年幼时曾随母亲回过江南外祖家。那时虽小,可沿途清新淡雅的风景、淳朴自然的民风却深印我心。” 我手上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小时候
饭馆的门口,与黄总管就要分别。我看着他套好车,向我轻轻施了个礼,眼神中有点点的慈爱,好像疼爱自己的长辈般。 我心头一颤,就在他要调转车头离开的时候,我上前一步拉住了缰绳:“黄总管,我有一事实在不明。” 黄总管愣了愣看着我,突然就笑起来。 我也不自然地笑笑,他跳下马车看着我:“是什么事呢?” 我抱紧了手上的包裹,目光在那蓝底白花的图案上凝视了很久:“我只是想知道,您为何会放过我?您这样回去,若被人发现,是会被太后治罪的啊。还有这包裹,其实出宫时,您就知道,太后不会留我性命,又为何准备了这个包裹呢?” 我一时不知如何去说,黄总管一直含笑看着我,他看出我心中的疑惑,目光越过我向远处看去,可是分明是看着以往的时光。 “娘娘,太后在蓬岛瑶台见到裕王爷的时候,老奴便找了个由头回到后宫,准备了这个包裹。”他淡淡一笑,仿佛只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您那时就知道太后要我出宫?”我惊讶道。 黄总管的笑容充满深意,“娘娘,老奴自太后还是先帝皇后时就跟在身边,那时全贵妃都还未进宫呢。”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所以太后有什么要做的,一般情况下,老奴都是最先知道的。” 我不好意思低下头,我不该置疑他。 “至于这酒,其实,方才娘娘要喝的,是老奴多年的珍藏。就那样被毁了,实在可惜。”他笑起来:“太后给娘娘准备的那壶,老奴早就在路上扔进河中了。”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敛衽施礼:“还请黄总管明示。” “娘娘,真的要论起来,老奴其实应算是楚家的家奴。” 我惊讶且不解地看着他,黄总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奴其实可以称您一声小姐。”他看了看周围:“不如您上车吧。老奴再送您一段。” 我点了点头钻进车中。 “老奴出身贫寒,排行老小,父母便将我卖了。买家想将我们全部送进宫做太监,已经施了宫刑,可是却因不慎得罪了一个官家子弟,被打死了。我们那几个孩子也就流落街头。几乎都饿死了。我算幸运,遇到了好人,被带回去做了家奴。就是楚家,救我的人,那时还是个少年,也就是你的父亲。那时我发下誓言,誓死忠心于他。” 黄总管的声音伴着悠悠的微风传来:“二十五年前,先帝登基,立太子妃闵氏为后,虽然那时先帝后宫妃嫔也不少,但是皇后却真真称得上宠冠六宫,并且生下嫡子。直到全贵妃入宫。” 黄总管朝我笑了笑:“那年适逢三年一度的大选。徐氏入宫,皇帝对其极尽宠爱,一度荒废六宫。皇后也受到皇帝冷落。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徐氏从贵人至昭仪,再到惠妃,然后有孕,封贵妃,赐号‘全’,一时风光无人能及。皇后失宠,在宫中地位岌岌可危。人人都认为只要徐氏产下皇子,皇帝可能会立她为后。” 我轻轻一哂:“不会的。皇后有嫡子,惠妃再得宠,皇帝也不可能废后。更何况皇后并没有做错事。” 黄总管点点头:“娘娘说的是。更何况皇后有强大的外戚,以及一个人的全力支持。” 我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黄总管接着道:“那时的凌公子还是大理寺常卿,尚书房行走。不过协理内务府,便送了老奴进宫,安排在皇后的身边有个照应。生怕皇后有什么不好。老奴刚进宫的那几年,皇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而先帝那时重爱全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对嫡子都没有那般用心了。更有人说,先帝曾对全贵妃说如果她产下皇子,便立为太子。” 我摇摇头:“这样的宠爱,实是将全贵妃置于炭火之上啊。” 黄总管点了头:“可不是。那时后宫皆怨恨全贵妃。不过只有皇后能做到不怨不妒,与全贵妃姐妹相称,处处为全贵妃着想。因此,全贵妃产后血崩,弥留之际仍对先帝叙述皇后对她的恩情无以为报,先帝十分动容。同时,皇后恳求先帝将皇四子交予她抚育,先帝也答应了。” 我叹了口气:“从此,皇后地位再无人可及。” 黄总管看了我一眼:“是啊。可能是因为老奴是凌公子安排入宫的,也可能在皇后最危难的时候,老奴在她身边。如此,当今的太后才对老奴信任至极,也才将重要的事交给老奴来做。” 这是我连日来再一次得知了过去的旧事,却一样的触目惊心。听完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黄总管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姐,都是陈年旧事了。您听听便好了。” 我扬起脸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自然。只是连日来这些事,我看是需要时间来消磨的。” 黄总管大笑起来:“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老奴有句话要说,过去的,还是淡忘的好。” 我看了他一眼:“黄总管打算如何向太后解释?还是?” 他微微一笑:“太后让我来办这件事,应该也是想到会有这样的时候了。大不了回去领罪。”他的口气中满是不在意。 我却担忧起来。 许是看出我的忧虑,他轻轻拍了拍我:“小姐,不要担心,毕竟,我是凌公子送去给太后的……”他说完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独自哼起曲子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上面是历经人间冷暖后的沉淀。 我轻声说:“黄总管,送我去镖局吧。” 飞龙镖局的门外是即将押镖去往各处的镖师,还有各地的商贾,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很是热闹
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他,我该说的,也许我不会再有机会了,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小桂子说是三天,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感到自己要去了呢…… 依稀,看到了那月色下他的身影,看见了那碧波中的荷花,看到了他倾慕的眼神,看到了那劳劳亭中他坚定的眼神,还有他各种各样的笑,纯净的,开怀的,欣喜的,温暖的,怜惜的,宠爱的,还有忧伤的,无奈的,决绝的…… 我也笑了起来,是打从内心深处的宽慰的笑。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子墨一脸憔悴地坐在我身边。 我看到了惠菊,看到了馨兰、小福子、小禄子,还有其他坤宁宫里的侍从。 我四下张望着,我想看到一个银灰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目光转到沈子墨的身上,“皇上,”我叫了一声。 他好似还没有清醒过来,可是就在听到我的声音的一瞬间,他的脸明亮起来。 “薇儿,你醒了!”他的声音是激动和欣喜,我看着他温柔的脸,突然就充满了愧疚。 “皇上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他问。 他没有回答,却高兴地说道:“那小太监招了。” 我一惊,小桂子说要嫁祸给柳妃,那么,他招的内容?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沈子墨:“是什么?” 沈子墨一笑:“一些恩怨,不过不在你,只是……等你好了朕再告诉你吧。” 说完他笑了笑,可是他的脸却有些黯淡,我奇怪地看着他,他又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笑容:“解药已经找到了。” 我心中一喜:“真的么?” 他点点头:“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 我的嘴角不由得就浮上了笑容,但是沈子墨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从头凉到脚。 “不过差了一味,宫中没有,你昏睡的这两天里羲赫已出宫去寻了,想来,该回来了。” 宫中没有的药会是什么,三日内可以找回来么? 不,不是三日,我昏睡了两日,那么今天,就只有今天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小桂子没有告诉他毒发到死亡的日子,可是我是清楚的。 “皇上,”我轻轻地唤了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庞。 其实他比羲赫生得更俊美,只是那帝王的威仪将他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光芒中,让人看不清。 “皇上,臣妾想知道,是差了哪味药?” 他没有说话,目光看向远方。 我心里急起来:“皇上。”我加重了语气。 他回头朝我一笑:“不是什么难找的药,只是要费些工夫。”他的目光中有坚决。 门被轻轻地推开,张德海走了进来:“皇上,裕王爷回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睛里是明亮的光,朝我看了一眼:“等着朕,就好了。” 我看着他走出去,心里无端端生出害怕来。屋里的人皆退在外间,我只觉得这寝殿如此大,屋顶如此高,显得我蜷缩其中,如一粒芥子。 我看着那屋顶上龙凤呈祥描金彩画,只觉得那绚丽的色彩沉甸甸压下,那飞舞的龙凤缠绕住我的周身,令我不能呼吸起来。 然后,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我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楚家小姐。在这个深沉的梦中,我第一次梦见了那个人,那个当年在青龙寺的竹林后与我邂逅的男子。只是这次,他没有躲在竹林里直到我离开,而是在那一曲吹奏完之后,缓步朝我走来。 我看着他如月光般洁白的锦袍从竹林中一点一点显现,甚至能看到他腰间佩戴的那枚缠枝宝相紫玉佩,上面金篆的“比翼”二字在月光下发出柔和的金光。我紧紧盯着那最后一排竹子,期待他的容貌出现在我面前。就当我屏息以待时,眼前的月光、竹林,还有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如被撤去的幕布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我只感到梦中的自己向前奔跑了两步,想唤出一声:“等等”,却被强烈的白光刺得睁开了眼睛。 眼前,沈子墨一幅如释重负的表情,满脸欣慰。他的身后,是羲赫远去的背影。 自我醒来后,便请求沈子墨放出坤宁宫里的所有侍从,沈子墨此时对我自然是百依百顺。但为了略惩小诫,他罚去了众人三年的俸银。不过只要命没有丢,钱财不过是云烟而已。 我从自己的银钱中拿出了些,私下里给了他们,也算是补偿。 柳妃那边依旧是被禁足在清月堂里,玲珑虽一直在这坤宁宫中,可是因着我养伤,就由芷兰照看着,我也一直没有见到她。 但是心是放下来的,总是要比在丽妃那里强。 众妃每日都会到鸾凤殿请安,即使我不出去,可是这该有的礼还是有的。 我跟沈子墨说了不用这样,实在是麻烦,还是省了去好,可是他却没有答应,我也只得作罢。 倒是劳烦了那些妃子,来请安却也是对着一张空空的椅子,一张她们心中梦寐的椅子。 在那日喝下解药后又在太医的精心调养下,我的身体逐渐地好起来,半个月后,我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半个月中,我一直托惠菊去打听小桂子到底招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同时也要她去打探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可是依旧是无果。 我心中疑惑,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担忧着羲赫,生怕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凶险难得的东西。 可是我又不好问沈子墨,毕竟,那是羲赫去寻的,我怕问了沈子墨,他心中生疑。 一日秋高气爽,这天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沈子墨与那些王公大臣一早都去了校场。 午膳后的日头正好,我穿上件略厚的衣裳,想着那菊花此时应该是全都开放了吧,便带着惠菊紫樱他们去那紫碧山房。 远远地还没有走近,空气中飘荡着雅致的清香,还有远远传来的女子娇笑的声音。 我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几只色彩艳丽的风筝点缀其中,那明艳的色彩透着股快乐,我的心一扫前日里的忧郁与惊慌,一下子就愉悦起来。 小时候,每每秋高气爽的日子,我常常缠着几位兄长带我放风筝,大哥总是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二哥和三哥在一旁左右跑着。 我还记得那是只燕子样的风筝,二哥的手一松,那风筝就“呼啦”一下飞上高高的蓝天。我也记得,那时我看着那高远的天空,想着自己何时可以走出楚府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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